黑狼已经观察不到它的脸了，因为原本那个位置上的所有的东西——先前那些像是鼻子、眼皮或是脸颊的部分，全部都被那个夸张的黑色洞口挤到了上边的一小块区域内。
压在一团变成纺锤形的面部肿瘤状器官几乎是要爆炸一样充血，部分的粘膜表皮被直接扯开，让脱离肉的半透明部分在空气里蜷曲着，但怪物却对此浑然不觉，短暂的休息后，又开始继续疯狂地拉扯嘴唇。
难道没有痛觉？或者说，它只要一张嘴就足够了……
呼噜……呼噜……！
之前掉在地上的胶体看起来就像是由大量的凝血构造的红色珊瑚，因为刚刚包裹在表面的大团黄色粘液基本都流淌到了地上，露出了里面作为网状支撑物的鲜红色树根形固体核心——那东西看起来很像是人类肺部气管的医学结构模型，似乎还挺柔韧的样子。
大概是长期淤积在肺中的一些废物变成的“化石”……在被那个怪物咳出来的时候，“树根”比较尖的地方破坏了体内的一些毛细血管，表面黏着着少量血液，因此有些发红。
终于排除了阻塞物，怪物的圆形大嘴现在就像是简陋的木质手工抽气筒，它正试图以身体所能允许的最大限度汲取空气中的氧气，调整内分泌排除体内积攒的废物，从舌头腺体分泌的唾液、连同一些血水正止不住地沿着变成碎肉块的嘴唇缝隙流到底座上。
肺功能在四百年后终于恢复，此刻的它就好似是一只急迫鼓动腮帮的青蛙——
比刚才还要更加剧烈的呼吸使得它的身体有着更为明显的鼓胀，因为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吞吐大量的气体，就连那个肉瘤的脸所的前表面都显得有些透明起来，似乎那里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粘膜。
仿佛是差一点点就会溺死在河里的游泳者……脱险后，简直恨不得要用空气撑爆自己的肺。
带着粘液的紫色舌头像一条丝带一样，在空中灵活地卷弄弯曲着，仿佛是一条活蛇一般一直在黑狼面前晃来晃去，实在看不出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而且我也不觉得它现在是在对我打招呼……
大概以它的智力水平，觉得那样做就可以用舌头给自己搅来更多的空气。
之前它应该是一直依靠皮肤进行呼吸的……有一些小型动物——比如蚯蚓、藓苔虫还有水蛭一类，它们其实并没有类似腮或者肺这样专门的呼吸器官，但是它们身上的皮肤角质层却能通过和水分子结合，遵循菲克定律获取十分优秀的气体通透能力。
只不过，皮肤呼吸方式的效率依旧是十分低下，如果大气的氧气浓度不达到像是恐龙世纪那种可怕的水平，已知的这些结构简单的环节或者触手生物的体型一般也不会达到类似眼前这个肉瘤的大小……
它应该是有着肺的，要不然的话，单凭皮肤获取的氧气氧化制造的能量，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于密封舱内部用那条“舌头”——我猜之前在里面磨来磨去的其实是那条长长的舌头，和外面的海星一样的尾巴内外双向联合施力，进而破坏掉阻碍道自身自由的玻璃舱。
呆在肉瘤附近的黑狼始终保持着观察的姿态，有可能的话，我想知道这个彻彻底底违背生命进化理论的怪物到底是如何生活的，还有……那些研究员利用基因编辑制造出这样的生物到底有什么目的。
能有着生存在福尔马林中这样恐怖的环境适应能力……以及多达400年的超长寿命，虽然说是丑了些，但……从某种意义上将，研究员他们也算是通过牺牲人类的审美取向，成功达到“新人类计划”的终极目标了。
不过我实在是觉得这种东西……假如是随手丢在17世纪之前的自然界的话，就算是没有遭遇丛林中大型食肉动物的攻击，单单考虑它皮肤脱水还有身体移动能力严重匮乏的情况，恐怕只是呆在原地吃草根都活不过3个小时。
我开始对这个生物进行表面上的评估。
但是，忽然的……
伴随肉瘤身体底下那些囊肿有规律的运动，怪物在原地很困难地扭动着身体，然后把那张只剩嘴巴的可怖的脸朝向早就已经保持静止不动的机械黑狼身上。
……
明明我都已经开启待机模式了……是偶然吗？
它真的是在看我这边？
黑狼机器人的机体材质绝对可以和周围的那些锈铁架一样划到“不可食用”的那一类别里，而体内唯一能和机物沾上点边的……也就只有些碳纤维复合材料、还有高强度军用工程塑料而已。
而且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气味……
机体发出的噪音早就已经压到最低水平了，所以它到底在看什么？难道黑狼背后有什么东西……
说真的，我目前对于它到底是在“看”，还是在“听”都还没有搞清楚……假如使用探测器扫描到它的脑袋的话，发出的超声波搞不好会刺激到它。
黑狼就像是没有动力的武器模型一样呆在原地。
可那个肉瘤却似乎突然兴奋了起来，迅速抬起了那张脸……
天哪，它竟是真的抬起了那张脸！
就像是缩成一团的鼻涕虫突然抬起了脑袋一样，那张脸一边颤抖一边慢慢地从肉瘤的表面挣脱出来，好似是在大肉瘤上面长出了一个秃头一样的小肉瘤，然后又小肉瘤从后面长出了像是脖子一样的结构，仿佛是从从肿瘤上长出了一条带着脑袋的、长的不可思议的肉芽，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根由血肉构成的柱子。
但很悲哀的是，那根脖子明显并不像是长颈鹿一样有着大量骨骼的支撑，单纯由血管、脂肪、还有微乎其微的几根肌肉纤维组成的柱子很快就像是烂泥一样软了下来，连同那个脑袋一起砸在了地上。
但它依旧是慢慢向黑狼那边移动着，与脑袋后面相连的大肉瘤变得越小，似乎它的身体是液态的一样，随着脖子的加长，那个大肉瘤渐渐全部化作脖子……
不，现在该说是“身体”，全部成为了它身体的一部份，就连那个海星一样的触手最后也被拖了过去，变成了真正的尾巴。
它的身体变得“纤细”多了。
脂肪似乎在被快速转化成肌肉组织，原本粉白色的身体表面有了一种肉质的感觉。
就像是被剥了皮的蟒蛇……或者，没有双臂的海象。
只是很可惜……虽然它像是看到美味的食物一样对着黑狼张开了大嘴，但它依旧是没有牙。
在杀掉它之前，我真的真的很想问问它，为什么不直接去啃那些放标本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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