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陌生的地方醒来。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我只有极模糊的印象。记得今天上午自己还在房间里享受着所剩不多的暑假时光。作为一个高中肥宅,我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便是卡牌游戏fgo。我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抽到了非常稀有的ssr,激动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英国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曾说过:如果把快乐分享给一个朋友你将会得到双倍的快乐。于是我兴冲冲地跑出家门,急切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住在附近的一位同学。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回忆让我头痛欲裂,但我还是勉力为之。
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回想,蒙在记忆上的薄纱始终挥之不去。我几乎就要放弃。突然间,一幕场景猛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那是一辆飞驰而来的卡车,红色的车头越变越大,恐怖的鸣笛声让大地颤抖!
我被车撞了!这个认知让我战栗。我立刻从地上跳将起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结果竟然……毫发无伤!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抬起手臂,难以理解地望着袖口上精致的纽扣。穿在我身上的衣服竟是一套陌生的军装。
这时,我才惊觉自己正站在一片阳光遍洒的草地上。带着松针气息的暖风吹遍四野,撩得低垂的柳枝左右摇曳。澄澈的天空一碧如洗,偶有几只飞鸟在零星的流云间穿梭。
“马库斯。”一个低沉而冷淡的声音唤道。
不知怎地,我知道那是在叫我。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秃头男人正皱眉打量着我。他生的高大瘦削,面容冷峻,阴郁的眼睛在一双浓眉下发亮。那人穿的明明是和我一样的制服,却不经意间透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你感觉好点了吗?”他再度开口,语气里却没有流露出一丝关切。
“没,我感觉……很不好。”我答道,有些莫名其妙。
光头男子恶狠狠地瞪着我,脖子上青筋暴突。他非常恼火,我能感觉得出来。但更糟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怒他的。我的视线不经意间越过那光头的肩膀,看到几十个身穿戎装,排列整齐的男孩正盯着这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那今天的操练你就别参加了。”那秃子咬牙切齿地说,“回宿舍休息吧。”
我僵直地点点头,赶紧转身离开。走之前我听见秃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该死的公子哥。”
我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在做梦,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我不禁暗忖。突然间,一种前所未有,莫可名状的感觉充斥了我的内心。无数陌生的影像开始在脑海中飞速闪现。硬要将这种感觉表述出来的话,就像是两个分裂的自我开始彼此接纳,想要重新融合为一个整体。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大操场。操场的三面都围有高高的灰墙,还有一面横着道铁栅栏,透过栅栏,可以望见一大片草坪。几栋高耸的建筑就坐落在草坪上。有个男孩正靠着操场中央的一棵梧桐上看书。
“下午好啊,小老弟。”我笑着走过去,向那男孩搭话。
但他却远不如我那么友善,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目光便又回到了书上 。这男孩身材瘦小,相貌英俊,剪得很短的黑发上压着一顶军帽,制服的袖子上也有几处磨损。我在男孩身边坐下,看了一眼他正读着的书。
“你看的是《少年维特之烦恼》吧?”我说,“这是本很好看的书,可惜主角最后自杀了。”
男孩缓缓地闭上眼睛,没好气地回道:“滚开。”
我没有照办,反而挪动身子靠得更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发了场高烧,记忆有些模糊不清。”
“这里是我的地盘,”男孩吼道,“快滚开。”
我有些按捺不住火气了,“你有病吧?”
那家伙给了我一拳,动作出奇地快。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我大概在做一个奇怪的噩梦,梦里的人没一个正常的。我正要起身教训一下那个男孩,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那并不是我的名字,但我却知道那是在叫我。
来人是个长得很漂亮的金发男孩,年龄大概十三、四岁。他小跑到我身边,用一双湛蓝澄澈的眼睛俯视着我。“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去惹他,你非要自找苦吃。”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抓着他的手站起身,发现之前揍我一拳的男孩已经走远了。从后面看去,他的腰非常纤细,给人一种中性的感觉。
“你还好吧?马库斯。”金发男孩对我说。
这家伙又是谁?“我好像被打得有点蒙。”我煞有介事地揉着太阳穴,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你是谁来着?”我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听完我的话,金发男孩的俏脸立刻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你别开这种玩笑。我是里昂啊!”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带你去医务室。”
“这里是哪啊?”
“布里埃纳军校啊。”
布里埃纳军校,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可我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名叫里昂的男孩脚步急促地领着我朝医务室走去,草地在军靴的踩踏下沙沙作响。
“里昂,帮我个忙。”经过一栋看起来像是校舍的楼房时,我开口道。“我好像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把我叫醒好吗?”
里昂有些焦虑地看了我一眼,“拿破仑居然把校长的儿子打傻了。但愿上帝保佑,夏尔医生能治好你。”
刚刚揍我的那家伙叫拿破仑吗?难道……
我迅速伸出手,在里昂的腰上掐了一下。他痛得尖叫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我为什么那么做。
“我想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夏洛克.福尔摩斯曾说过:“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
事实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毋庸置疑。我被车撞了,却安然无恙,还穿越到了十八世纪的法兰西,结识了拿破仑。
这一切真是太荒谬了。
医务室的大夫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头,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修剪得十分整齐。他很快便断定我很健康。
就在里昂告诉医生我刚刚做的怪事时,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直在脑中打转的问题,“人死后会怎么样呢?医生。”
这句话在医务室漂浮了一会儿,让屋内的空气变得有些不安。
医生的表情很奇特。“我给你开一些治疗焦虑的药吧,马库斯。”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夏尔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有人说会死后会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也有人相信他们会进入天堂,更有人宣称死亡乃是一场直至时间尽头的长眠。千百年来,人们一直猜想着死亡之墙后面的光景。”
“那您觉得那后面会是什么呢?是天堂、还是瓦尔哈拉神殿、亦或是东方的神秘国度所信奉的,人死后会经历轮回,再度回到这悲伤的尘世。”
“我不知道。”医生答道,“我曾一度信奉上帝,然而信仰的力量非常有限。我救活过很多生命垂危的病人,却也有无能无力的时候。每当我的患者病入膏肓,奄奄待弊,我便会向上帝祈祷。每失败一次,我对上帝的信仰便减弱一分。至今,我失败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我见过病人濒死时痛苦万分的样子,每次看到都不禁会想,上帝为何如此残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子民遭受这般折磨。笃信基督的善男信女会说逝者已经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可我见过在亲人的尸体旁哀恸痛哭的人们。什么地方会比待在家人和朋友的身边更好呢?。
最后,医生又加上一句。“孩子,我时常于死亡为伴。在我看来,死只是生命的一部分,而非对立。若没有死亡,生命便不会完整。”
他说这番话时有些悲伤,让我同样心有戚戚。我也猜到了医生因不愿承认而没有明说的答案:上帝和一切其他神祇都是不存在的,人死后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也许人死后真的会开始另一段人生呢。”我故作镇静地说。
医生只是笑着摇摇头。
在这之后,三人一直沉默不语。我接过医生开的药后,便和里昂一起走出医务室。
太阳已经露出头来,在湛蓝的天幕上闪耀着,为它周围的白云镀上金边。灰色的石墙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投下锯齿状的阴影。
里昂告诉我今天是 1783年9月27日。我暗自记下了这个日期。这天是一个名为李冰的高中生的末日,之后他重生为马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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