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直地站起身,久久打量着面前的男孩,握剑的手张开,又合拢。“你叫什么名字?”我歪头问道。
男孩耸耸肩。“尤瑟夫。”
“我会牢记你的忠告,尤瑟夫。“我承诺道。”再见。”
“你最好祈祷我们晚些再见,将军。”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男孩缓步走出房间,却被守在门外的士兵拦住。他面不改色地回望了我一眼。
我直视着男孩的眼睛。“知道你为什么能活着离开这间屋子吗?”
“因为荣誉感让你不愿杀手无寸铁的人。”对方回答。
“因为你姐姐救过我的命。”我挥挥手,示意士兵放行。
海娜的弟弟离开后,我独坐在加垫的椅子上,心中思绪万千。刚刚我是否太过冲动了?其实法军完全可以和那些暗杀者合作的。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很小的代价,便能迅速占领整个埃及和叙利亚。只是真这么做的话,海娜就……我猛地甩甩头,挣脱了纷乱的思绪。
算了,错就错吧。“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将错就错。”我大声喊道。
“您的人生信条真是与众不同呢。”迪昂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手拿一张羊皮纸。
“你想吓死我吗?”我抱怨道,同时注意到了他夹在指缝间的信。“达武已经将逃往阿克堡的四千土耳其士兵解决掉了,对吗?”
迪昂摇摇头。“我们还没收到达武将军那边的消息。”他回答。“这是巴拉斯督政官写给总司令的指示,我擅自拆了。”他匆匆扫视了一遍房间。“总司令不在这里吗,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到医院慰问伤兵去了。”我说着伸手接过那封信,就着明媚的阳光读了一遍,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巴拉斯要拿破仑立刻返回法国,整顿濒临崩溃的军队。”我的语气里半是嘲弄半是惊讶。“何等荒谬的命令!”
“荒谬吗?”迪昂困惑地问,但我此刻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并没有理会他。拿破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法国了。无论如何都不行!唯有如此 ,她才能逃离自己的命运,踏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迪昂再度开口。“其实只需几艘行动迅捷的小船,总司令便可以从敌人的舰队当中冲过去,回到欧洲,带领法国军队扭转战局。”
“啧,你可真是崇拜她啊!”我忍不住感叹。“就算有人对你说月亮是拿破仑挂上去的,你应该也不会怀疑吧?”
“我……”迪昂有些张口结舌。
“算了。”我摆摆手。“这封信都有谁看过?”
“只有您和我。”他回答。
“好极了。”我说,将手中的信撕成了两半,又撕成四片,碎片如雨般洒落在地毯和桌子上。一缕回忆猛然闪现,勾起了几乎被我遗忘的过去。那是一个雪花纷飞的寒夜,我和她约定要完成某个愚蠢的人生实验。一千年前的往事了!可现在,我似乎又像那时一样,擅自左右了她的人生。
目睹这一切的迪昂不胜骇然。“你干嘛?”他盯着满地碎纸,用突然拔高的声音尖叫道。
“撕纸。”我静静地说。
“你无权这么做,”迪昂大声嚷道。“这是督政官的命令。”
我瞄了他一眼。“我知道,但这命令蠢透了。如果拿破仑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离开埃及,那么离家半个世界之遥的远征军官兵必定人心涣散,不战自溃。”我伸手轻轻掸掉袖子上的纸片,看着它们飘落在地。“不知三军之权而统三军之任。督政府被一个常年与法国为敌却又不敌法国的奥地利吊打,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是,你总是说,军人要以服从为天职。”
“这话我的确时常挂在嘴边,却从没放在心上。”我略一耸肩。“所以我……比较特立独行。”
迪昂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许久没有搭话。
我缓缓站起身,发出一声叹息。“你知道桑松吗?”
“嗯,知道。”年轻的副官身子一僵。“巴……巴黎最著名的刽子手,处决了国王和皇后的那位。”
“是啊!”我哑着嗓子说。“他杀人只是为了尽职,谁又能责怪他呢?”我望着自己的右手,五根指头紧握成拳。“可我揍过他,当时他绞死了罗伯斯庇尔的妻子,丹尼的母亲,并扬言只是在尽职。从那时起我便明白,很多世人所尊崇的东西,并不真的适合放在心中践行到底。所以我不关心别人对我的看法,也不在乎那些眼高手低之辈制定出的条条框框。我凭一己良知行事,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迪昂向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国家和军队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别人的想法与我何干?”我反问道。“总之,我不能让拿破仑返回欧洲,这道命令你我都没有看到过,记住了吗?”
迪昂犹豫了半晌。“遵命!”最后,他勉强应道,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不情愿。
“好极了。”我笑着说,一边斟了满满一杯酒塞给迪昂。“为了我们共同保守的小秘密,干杯。”迪昂喝干了杯中酒,只是动作有些僵硬。“我向你保证,就算没有拿破仑,法国本土也会很快转危为安。”只不过会多挨几次打,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多难才能兴邦嘛!
我灌了口酒,舌尖却油然升起一抹淡淡的苦味。我似乎听见了玛丽皇后的责备。无所谓的,她死了,而且是被法国人所害。我在内心提醒自己。
傍晚时分,拿破仑还没回来。我走出房间,打算到医院去找她,出发前还喊上了亚历山大作为保镖。
时值黄昏,斜阳下的街道和房屋都被镀上了一层深浅不一的红。我们并肩在尘埃满地的巷弄间穿行,漫无边际地地交谈着。夕阳的长影渐渐消失,黑暗在周围凝结,城市的景致变得模糊不清。
在一个弥漫着刺鼻味道的大街上,我们遇到了克丽奥。她穿着身朴素的淡蓝色长袍,提着一只装满鱼和牡蛎的篮子。她的脚边爬满了猫儿,形态各异,色彩多样,黑的,白的,黄色,灰色,虎斑纹的……它们围在海娜身边,挥着长长的尾巴喵喵直叫。我注意到海娜养的那只胖橘猫也在其中,它吃得脑满肠肥,在一群骨瘦如柴的野猫中脱颖而出。
克丽奥从篮子中丢出一条鱼,她脚边的几十只猫儿瞬间在尘埃中打成一团,低层空气中顿时飘起了软毛。不出所料,最终的胜利者是那只大块头的橘猫。海娜说它的名字叫松饼。我更乐意称呼它为胖虎。它肥胖、凶悍又好斗,喜欢恃强凌弱。
“现在有半数的法国士兵正忍饥挨饿,而你却在浪费食物,喂一群流浪猫吃鱼。”我慢腾腾地晃悠过去,说道。
克丽奥抬头望向我,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我奶奶说,猫儿是贝斯特的化身。”
“贝斯特,谁啊?”我不解地问。
“她是埃及神话中的一位女神,非常受人爱戴。”克丽奥轻声回答。
亚历山大接过话头,语调一如既往地平和。“据说波斯军队在同埃及人作战时曾将猫绑在盾牌上。埃及的弓箭手竟因此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放箭。”他耸耸肩。“结果埃及军队在那一战被打得落花流水。”
“居然还有这种事。”我忍俊不禁。“看来我们越爱什么,就越容易毁在什么上面。”我看向克丽奥,伸手指了指正在撕咬鱼肉的胖虎。“你回去时把这家伙带上,它是海娜的猫,绝不能让它流落街头。”
女孩无言地点点头,又拿出一条鱼丢给猫儿们争抢。
但愿她身上不会留下太重的鱼腥味,我心想,转身继续向前走。
抵达医院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里的病患似乎比早些时多了不少。血,药和酒精的味道相互混杂,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我叫来一名没在忙碌的年轻护士,让她带我去找拿破仑。
我们来到一个狭窄的黑暗房间。窄窗紧闭,三根蜡烛在桌子上闪烁,火苗在烛泪中奄奄一息。屋内的气味比外面还要糟糕,我本能地意识到这是疾病和死亡的味道。昏暗的小角落里摆着张简陋的木床,一位病人正蜷缩在一团肮脏的被单中,了无生气。
有几个人正呆立在床边。拿破仑也在其中。她没戴军帽,额前的刘海反射着烛火淡淡的橙光,投下阴影,遮蔽了她死盯着病人的眼睛。房间里静的出奇。
听到脚步声,拿破仑回过头。“马库斯。”她平静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一直没回司令部。我还以为你突然病倒直接进了医院呢。”我漫不经心地应道,一边朝她走过去。
“我们进军阿克堡的计划可能要推迟了。”拿破仑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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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攒了几万字的稿,这个月很可能会完结,至少第四卷会迎来尾声。所以有没有月票什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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