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险些停跳。军刀登时出鞘,抵在内伊喉咙。“告诉我,你没那么做,告诉我。”刀锋旋转,划破肌肤。
内伊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丝毫惊惶之色。“那女孩和我想象的法军总司令完全不同。”过了许久,内伊轻声说。“安静地缩在床上,不住打颤,显得那么小,那么虚弱。我……没能下得了手。”
我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转动刀尖,将锋刃压入她的咽喉,一股鲜血沿着刀身流淌下来。“米歇尔.内伊,你是法国人,却打算做那种事情。若是换作别人,敢有此等言行,我会立刻宰了他。”
“你以为我不恨你们?”她看着我,咬牙切齿。“在卢卡城,有一个小女孩特别崇拜我,长大后也想当医生。她在半个月前被你们的炮弹炸死。还有一个发高烧的小男孩,我在他床边守了十几天,才把他死神手中夺回来。那是三个月前的事。后来我亲眼看着他活活饿死。
“尸体在街上随处可见,其中很多都是我曾经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病人。今天,你这个始作俑者却跑过来提醒我: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你们这种人是世界的恶瘤,除掉你们这种人才是每个医生最高的天职。”
“我们这种人……”我沙哑地复诵,心中百感交集。“是啊!你说的对。但军职在身,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尽职。军人本身就是一把剑,只有使用就会染血。”
我以前从未这么想过,话一出口才陡然领悟到这是事实。
杀死别人是分内之事,折断自己也不足为惜。我们这种人……就是这么可悲的存在。握剑的人从不关心剑的感受,剑也不需要任何感情。只要保持锋利就好!我终于理解了奥热罗的话,战争……
战争时期更需要高尚的情操。耳边响起细微的低语。
我猛地将军刀刺进脚下的土地。“内伊,你也成为一把剑吧。不是为了杀死弱者,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默然良久,内伊捡起在两人中间闪烁寒芒的军刀,递还给我。我们于此分道扬镳。
回到军营后,我立刻冲进总司令的帐篷,开始检查拿破仑的身体,确认她没有受到伤害。可拿破仑醒来后却立刻将我赶了出去。
当晚的梦十分恐怖。在梦中,无数死人朝我蹒跚走来,浑身浴血。我挥刀砍向一个没有脸的人,精钢打造的鹰柄军刀却应声碎裂,碎片如一阵闪闪发光的针雨般四散甩落,刺进我的眼睛、手臂、咽喉……
我骤然惊醒,看见伊丽莎白站在床边。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她低声说。
我摇摇头,喉咙发干。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伊丽莎白谨慎地说,仿佛害怕我不相信。“卢卡城里没有难民,没有疾病,歌声与欢笑在美丽的星空下回荡。”
“不错的梦。”我疲惫地回道,拉起被子蒙住头。“但现在是凌晨3点,回你的床上说梦话去。”
帐篷内只有四根蜡烛照明,显得十分昏暗,周围万籁俱寂。我闭上眼睛,期待着能听到伊丽莎白离开的脚步声。
她反而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拉被子。“我必须对你说。”
我满心不耐地坐起来,将她按倒在床上。“十秒钟之内说完然后赶快走,否则你的贞操会有危险的。”
伊丽莎白没有挣扎,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我梦见了那个会改变城市的人。”她轻声说。“那个梦非常真实,就仿佛我不是在做梦,而是看到了未来。”
真是个活在梦里的傻瓜,我心想。“好吧,去烦那个人。别来吵我睡觉。”
伊丽莎白的眸子在烛光下紧盯着我。“那个人就在我面前!”
我看着女孩眼中的映像:凌乱的银发、稚气未脱的脸、靛蓝的双眸。“你一定搞错了。”我摇摇头。我是毁掉那座城市的人。”
当晚我再没有睡着。不仅是因为那个怪梦在作祟。伊丽莎白的话也搅得我心烦意乱,难以成眠。我是毁掉那座城市的人,这点毋庸置疑,就算想要做些弥补,凭我一人之力又能怎么样呢?
第二天清晨,我正在洗漱时,伊丽莎白元气满满地飞奔进来。“我们再去一次卢卡城吧。”
“还要去?”我忍不住抱怨。
“当然,我们才去一天。”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
我差点晕过去。“你要把卢卡城建成罗马?”
她抓起我的手向外飞奔,一口气跑了十万八千里。和我们擦肩而过的官兵都投来了怪异的目光。一时间我仿佛回到了中学时期,被体育老师硬拉着跑在操场上,接受着同学们的注目礼。
外面浓雾弥漫,隔着原野几乎看不到高大的城墙,真不是什么出门的好天气。
二十分钟后,我和伊丽莎白怀着不同的目的走进了卢卡城。她是为了帮助那些在战争中受难的人们,驱使我的则是将米歇尔.内伊纳入军中的想法和伊丽莎白死拽着我的手。
我回到自己那个堆满书的工作岗位,趴在桌子上犯困。伊丽莎白则陪着医生帮助病人们清洗伤口,处理感染的部位。上午的大半时光在百无聊赖中度过,我始终没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瞥见内伊的身影。她难道离开了城市?
上午十一点左右,伊丽莎白走过来,向我展示缠着绷带的右手。“不小心割伤的。”她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小声说。
“太危险了。”我回道。“所以还是不要再来了。”
“你能帮我分发午餐吗?”她用恳求的语气说,伸出左手指向不远处的巨型木制餐桌,上面摆着一口大锅和几托盘面包——那是昨天她给难民盛汤的地方。
“不是吧!”我苦着脸看着正在餐桌前排成长队的人山人海。
“去吧,求你了。”伊丽莎白说。“我来帮你看着这些书。”
这些书根本没人会偷拿。我垂头丧气地来到新的工作岗位,拿起木勺。它比军刀轻多了。锅里的浓汤香气四溢。
排在队伍前面的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眼睛自始至终死盯着托盘上的面包。然后是怀抱着婴儿的妈妈们,我盛给她们的食物要略多些。有些难民的身上散发着难闻的体味,衣服和头发上居然还爬着小虫子,令我不禁想要退避三舍……
但我的注意力很快便不在这些面无表情,邋里邋遢的家伙身上了。我心不在焉地盛着汤,四下搜寻内伊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伊丽莎白正在桌边奋笔疾书,不时向我这迅速瞥一眼。居然还能写字,我有些恼火地想,明明伤得不重却把自己的差事推给我。
三个小时后,食物终于分光了。我如释重负地扔掉勺子。为了避免再摊上分发晚餐这种倒霉差事,我对伊丽莎白说下午有军事会议。她笑着点点头,替那些难民向我道谢,接着将一封折得很整齐的纸放进我的上衣口袋。那应该就是她刚刚一直在写的东西。
难道是情书?想到这里,我的心跳顿时加快了一些,同时也为她感到有些难过。
“回去再看喔!”伊丽莎白带着神秘的微笑嘱咐道。
我照她说的做了。晚餐时,我就用这封信下饭,却差点气得吃不下饭。大概是右手受了伤的缘故,信上的字迹有些歪歪斜斜的。
“马库斯,我知道给一个就站在几米外的人写信很傻,但有些话我无法当面对你说。你在搞什么啊,笨蛋?太让我失望了。”伊丽莎白在信中莫名其妙地发飙。“对他们微笑啊!别露出那种怜悯的表情。你看那些难民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群新奇的野生动物,能不能别这样?他们和你一样是人……”
“现在你不再看他们了,开始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人,把汤洒到了别人手上都不知道。”信中如是写道。“你皱着眉头朝我这看了一眼,好像在责怪我。“你又开始神游天外了,人家向你道谢都爱答不理的……”
“可恶!”我终于看不下去了,将信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之后,我愤愤不平地向同桌就餐的蒂拉抱怨了一番。女仆听完后,莞尔一笑。“怜悯和关怀是有区别的。”她说,语气中不带任何指责或评判。
“有什么不同?”我问。
“当我们因为怜悯帮助一个人时, 总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们高对方一等,认为我们就像神一样,俯下身将恩泽撒进对方的生命。”蒂拉轻声解释。“关怀不同,它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不会伤害别人的尊严。”
真是一语中的!我在心中暗自记下这番话。
第二天,伊丽莎白不如所料地再度出现,她没有提昨天那封信,只是在一旁没完没了地软磨硬泡。于是我再度造访了卢卡城,把军务全都丢给了拉纳。
这次分发食物时,我试着保持微笑,失败了。因为大多数排队来领施舍的人全都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令我不大高兴。不过当某些难民接过食物低头致谢时,我也会自然而然地报以一笑。
我突然想到伊丽莎白的微笑。这女孩会对每个来领食物的人微笑问候,无论对方态度是好是坏。也许我们大多数人都只是镜子,只能映出摆在面前的世界。无论这个世界给我们什么,我们都只会全盘接纳,然后反射给周遭的人。伊丽莎白却不同。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一位特殊的“难民”出现在面前。“苏茗?”
“你好啊,马库斯。”她装腔作势地叫道。“巴黎一别,仿佛就在昨日。”她穿着干净合身的红色夹克和白色马裤,柔顺的长发宛如黑色的缎带,一点也不像难民。“不想重逢之时,我已沦落至此,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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