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公爵府邸到处都亮堂堂的,可没有窗户的储藏室在白天和黑夜的差别不大,唯一的入口被设计得光线难以钻入。
公爵府管家班泰特奉命释放空修思和狼少女,他踩着稳重的脚步,一点声音都没有。守门的两名卫兵彻夜未眠,站立守一晚,耐力和意志力惊人。见到班泰特,他们毕恭毕敬地打招呼。班泰特点头说了句“辛苦了”,
从地面进入地牢,能看见牢门边的一团毯子。
“少爷,早上好。”
班泰特走到能被看清脸的位置,观察空修思的神色。
“早上好,终于来放我出去了。”
“少爷您误会了,我只是来看看您的状况。”
“别扯了,父亲怎么可能让我缺席狩猎大会,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空修思自信满满,实际上今早看见早餐送过来时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以为今天也要在牢里度过。
“那少爷您也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吧!”
“不用你说。”
“好,现在我带您和她去见老爷,要说什么话请您先想好。”
班泰特哗啦啦解开锁链,打开牢门。空修思用手臂撑着慢吞吞地起来,盘腿坐太久把腿坐麻了。
“不好意思,只有少爷您一个人能出来。”
“不行,我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那可就难办了,老爷说要和您单独谈谈。”
“谈什么?”
“她的明天。”
“不能让她一起?”
“不行,这是老爷的要求,少爷您得遵从。”
“这两天我违背的还少吗?你以为我会在乎多一个。”
空修思警觉地站在狼少女和班泰特之间,班泰特微微一笑。
“少爷,您就听我一言,去吧!在你们的谈话结束前,我保证她会一直待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空修思不想放过商谈的机会,可班泰特的保证究竟可不可信?
“……我能相信你吗?”
“相信我吧。”
班泰特右手放在了胸口上,这是他表达诚意的意思。
空修思下了决心,站起来,对不安地仰视他的狼少女轻抚脑袋。
“我去去就回。”
空修思一走,牢门又被无情地锁住,狼少女把自己藏在毛毯里,在黑暗中紧闭双眼,等待空修思回来。
“你看上去真狼狈。”
公爵见到空修思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因为是裹毛毯睡的觉,衣服皱巴巴的。昨晚没洗澡,早上没洗漱,自己手一摸,头发乱糟糟的像鸟巢。在地牢呆了一宿,估计还染上了什么异味。
“拜您所赐。”
“哼。”
公爵用鼻子笑出气,眼睛眯起来。
“行了,赶紧去洗澡把自己弄干净,伯里斯已经准备好了,待会我和你们一起去王宫。”
“她呢?”
“当然留在这,难道让她一起去?”
公爵边说边站起来,直接往门那边走,空修思大声喊住他。
“父亲,她会怎样?”
公爵站停,扭头看向空修思。
“就交给你了,如果她跑了,你就会失去一切。”
“意思是……?”
“离开家当个平民去吧!”
公爵没有给空修思争论的机会,径自离开。留下空修思一个人愣在原地。
(诶,说什么?我会被赶出家门……不妙啊,非常不妙啊……)
不过吃惊归吃惊,该做的事还是得抓紧时间做。
空修思急匆匆地赶去地牢,发现管家班泰特也回到了储藏间里。
“少爷。”
“你怎么在这?”
“为了把她带出去,可她不愿意跟我走,一副要咬我的样子。”
空修思想起自己曾经咬过班泰特皱巴巴的手,觉得抱歉,但再来一次还是会咬下去的。
既然班泰特不行,就只有空修思亲自下去把她带上来。
地下牢门大开,狼少女围着毛毯在墙角缩成一团。空修思走过去,掀开毛毯。狼少女紧紧抓住毛毯,一边转身张口就要咬空修思的手。
“是我!”
在牙齿碰到肌肤时停下了,要是真咬下去,以她的利牙,空修思非得出点血不可。
“蓓,是我,你看清楚了。”
实际上牢房里面是看不清楚的,狼少女用鼻子靠近嗅嗅气味,放下了警戒心。
“我带你出去。”
空修思牵起狼少女的手,慢慢地引导她往外走。狼少女最初几步还有抗拒,在毯子从她身上滑下后,就乖乖地跟空修思走了。
看见他们俩顺利出来,班泰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少爷,要小心呐,您以后的的处境会非常严峻。”
“谢谢提醒,我自己比谁都明白。”
空修思无疑是有恩于狼少女,但她毕竟还小,不懂事,难保她不会一时冲动偷偷逃跑。被迫立下与父亲的约定,空修思已经不能让她回家了。除非等空修思父亲去世,或者空修思继承爵位。
(伯里斯继承应该也行,他这次帮了我,又和蓓之间没有直接的仇恨。但那一天是什么时候?要是兽人先找上门来怎么办?)
担忧有许多,空修思目前想不出办法,还有事要忙。在他房间门口,一个女仆在焦急地徘徊。
“葛瑞谢尔汀!”
“少爷,少爷您终于回来啦!”
我压根哪都没去,空修思想这么告诉她。看来家里的普通仆人都不知道空修思被关在了家里的地牢。
“你在我房间门口转来转去干嘛?”
(能看到她着急的表情倒是挺难得的。)
“我在等少爷,少爷,请问她是怎么回事?”
葛瑞谢尔汀目光严厉地观察躲在空修思身后的狼少女,她的耳朵和尾巴太过显眼了。
“关于她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你现在带她去洗个澡,换上我的衣服。”
“少爷,怎么能让她穿您的衣服!”
“我知道,但家里又没有给小女孩穿的衣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的衣服会染上野兽的臭味的。”
“那是偏见,不然你就把她洗干净点吧!我也得去洗个澡,没时间耽搁了。”
“我来帮忙。”
“不用,我赶时间先去了。”
空修思说得不耐烦了,因为时间确实赶。幸好今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收拾好了,可以拿上直接去澡堂。
松开手,把狼少女推到葛瑞谢尔汀面前。
“她不能说话,还怕生,你要对她温柔点。洗完后让她待在我的房间里别出去,麻烦你帮我看着。”
“等等,少爷!”
“不等,一切就拜托你了!”
空修思匆匆忙忙拿上衣服就走,狼少女不想分开的眼神和葛瑞谢尔汀的阻拦都没留住他。
虽说空修思和狼少女都要洗澡,但洗澡的地方不同。空修思把狼少女推给葛瑞谢尔汀,她只能带狼少女去仆人用的澡堂,不然又会惹公爵厌恶。
下人也一样排挤兽人,单从葛瑞谢尔汀的反应看得出来。只是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在洗澡,万一有,身为空修思专属女仆的葛瑞谢尔汀在场,不会有人敢乱来。
“担心也没用,我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尽量快速地洗干净,换上衣服,澡堂交给仆人收拾,空修思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堂。父亲和伯里斯等待已久,弓和短剑等需要用到的东西事先放在马车上。父子两人共处一室却无话可说,公爵不是会主动亲近孩子的人,伯里斯敬畏父亲不能用平常心相处。
“对不起我来迟了!”
空修思没有察觉室内的气氛,因为马上就要走了。公爵不等空修思喘口气,站起来说句“走吧”就出去了,空修思和伯里斯只好追上去。坐上马车之前,伯里斯的眼睛一直偷偷地往空修思那瞄,空修思却挂虑留下的狼少女没有发现。
父子三人坐上同一辆马车,空修思和伯里斯一起坐在马车对面。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是把自己关在牢里一天一夜的人,空修思暂时无法好好面对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向窗外。到王宫的路线经过繁华的商业区,很热闹,和马车内形成鲜明对比。
可怜伯里斯,在父亲面前不敢和空修思搭话,手放在膝盖上僵坐,把头撇向另一边的窗户,保持这种姿势一动不动。
而公爵呢?看两个儿子都不搭理自己,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也不在乎。但空修思和伯里斯分别看向一边的样子就好像在闹矛盾,又引起他担心。碍于平日形象和这两天发生的事,公爵不问,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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