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并不是那种期待非日常的类型。
比起充满冒险和不凡经历的人生,我更加向往平凡,循规蹈矩的生活,并且在祥和的氛围下与人去交流和接触。
不想体验顶端的幸福,也不想经受苦痛的磨炼,总的来说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不求上进的无聊人生?但我自己不会这么觉得,人生在世,无论是谁都有追求的东西——无论是万人敬仰的成功者,还是十恶不赦的死刑犯,只不过我追求的东西便是平凡。
不过平凡究竟是什么呢?不同的人对它的定义可能也不同。
不过“平凡”总不可能是现在。
作为一个高中生去银行时,突然被一群劫匪用枪指着头的现在。
更不幸的是,已经有人死了——如果说被手枪打中脑袋真的会死的话——我只在电视中看到过,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无论是谁都会因为紧张和压迫感而无比的认清现实是什么东西,当那种令人窒息的真实感被我们确认时,我们理所当然会怀疑一切我们实际上未曾见过的事物——比如子弹射到脑袋中会发生什么,如果说现在唯一可信的是课本上的知识的话,那么很遗憾的,生物课本并没有教。
任何感情或者表达其实都应该混乱了,我现在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冷静的家伙不叫临危不乱,而是叫不正常。
劫匪说如果我们还有谁想拿出手机,下场就会跟那个头上有血的家伙一样——顺便一提那是一个中年妇女,也就是说,他们杀人是不分男女的。
我不清楚他们会不会对小孩下手,不过幸好在场的人质中并没有孩子——我是说如果不包括我们的话。
我们是指,我,和夏芷萌两个人,我们是一起来到这个银行的。
她虽然年龄和我一样,但外表看起来就像一个初中生女孩,个子不高,身材很娇小。
算是和我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可别误会哦,我们就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也是女生,并不是在人生的中途突然成为女性,而是原原本本从出生开始,就是被作为女孩子生下来的。
我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我其实也不知道。
但如果你要问我谁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我会告诉你是我。尽管此时的我还对此毫无察觉,但这样一个可能并不太适合女孩子当主角的故事中,我被亿中挑一的选中了。
或许这就是我强调我是一个女生的原因吧。
不过相比此时我和我闺蜜的生命危机,还请大家不要在意这种小事。
劫匪不让我们说话,但看到夏芷萌颤抖着身体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很想安慰她。与我不同,她是一个感情十分细腻的孩子,因此她也热衷于绘画,只是这个年纪,便可以做到为一些还算出名的轻小说绘制插画了,似乎是在网络上活跃的小萝莉画师——我经常拿这点调侃她。
她看向我,我对她回应了一个鼓励的微笑,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她“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她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但就在这时,我朝右边看去。
说起来我朝右看完全是一个毫无目的性的举动,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并不是因为脖子有些酸而想要动一下——因为向左也可以。这个举动完全就像是偶然中诞生的必然一样,受到命运操控般的行径。
在如同奴隶一般受人指使不敢乱动的我们当中,我看到了一个少年,他也不知何时开始便看着我,当我做出向右转头这个动作,我们的视线便交接在一起。
然后在那个瞬间,世界停止了运行。
无论是这边拿枪指来指去的劫匪的辱骂声,还是那边逼迫银行职员的劫匪的威胁声,亦或是有些人紧张的小声议论声,全部在一瞬间像按下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
咚,咚,咚……一下一下的,沉重的声音,那是我的心跳声,如同记时器一样,记录着这诡异世界中只属于我的时间流动。
静止的世界中,一切都仿若石雕。但是那个少年并未被这种诡异的情况所影响,看他的视线就知道,尽管他也像是被定格般一动不动,但是我却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视线直直的刺在我身上。
“去反抗吧……”少年开口。
安静到快要失去色彩的空间,我甚至无法判断声音的距离,但少年的话语却仿佛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确是追求平凡的类型,所以实在难以应付这种非凡的状况,我不知道如何去思考,当然也就无从判断。
“还不明白现状吗?我已经为你暂停了时间,随你想做的去做就好了,杀了这些人,或者把无辜的人转移出去,不过偏向于难易度考虑,我建议你还是选择杀了他们比较方便哦。”
少年为了陷入混乱的我,如此解释道,免去了我思考现状的过程——我如此思考到。
“难道还非要我先做自我介绍吗?好吧好吧,既然时间被暂停了,我们确实不必着急,我是被天神派来的使者,用你们的话来解释,是叫天使吗?我是为了指引被选中的你而来,至于我的名字——怎样都无所谓啦,随你叫就行了。这样解释如何?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少年一身黑色的衣着,T恤上印着我不认识的logo,充满着现代风格的符号,他的瞳孔是鲜艳的红色,像是要在灰暗的银行大厅内发出亮光一样,令人心悸的鲜红,而头发则是完全的苍白,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小说中活了几个世纪的吸血鬼。
他刚才说他是谁来着?恶魔派来的小鬼头?
“啊啊,莫非你是那种麻烦的类型?就是那种不擅于行动的思想派?”
是的,我这样想,但并没有回答。
少年表现出很无奈的样子,但很明显是装的,我捕捉到了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下一个瞬间,少年突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然后呼吸像是瞬间流通般的,我感受到空气猛的进入到鼻腔中。连同一起的,骂声,血腥味,温度甚至色彩一齐向我袭来——看来是谁重新按下了遥控器的播放键。
我没有去管那个神秘的少年,若是渴望平凡,就应该把这段记忆当成是自己无聊的胡思乱想。
现在只要乖乖的按照劫匪说的去做就行了,一动不动,不发出声音,不要东张西望,做到这种事情对高中生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我相信很快就会平安无事,回归到我所享受的日常生活之中去了。尽管惊心动魄,尽管有人丧命,但所谓日常,也是需要在痛苦和悲伤中建立的,只要跨越过去……
但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样东西。
我不知那个东西是何时到达少女的手上去的,因为它早就被劫匪抢过去了。
那是一个如果再次被劫匪看见,就会彻底毁灭掉我所追求的平凡的东西。
为了维持我平凡的日常,甚至有人就此牺牲我也不会在意,不过唯独她不行。
谁都可以!唯独她我无法就这样舍弃!
我心底里开始响起疯狂的声音。
劫匪说过,谁要是敢再拿出手机,就会立刻杀掉谁。
而夏芷萌的手上正握着那个死去的女人的手机。
那是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可怖速度,像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飞扑到一个劫匪面前,控住他已经举起手枪朝夏芷萌身上瞄准的胳膊。
反手,反转,扭断。
大概是没想象到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有如此的速度和力量,劫匪在感受到疼痛之前,率先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但是既没时间给他诧异也没时间给他感受痛苦,从一开始目的就是手枪的我,在反转手臂的同时,便顺手夺过了他手中的枪,朝着头动作毫无间断的一记重击。
并没有完,察觉到同伴这边的情况,一旁的劫匪终于注意过来,但是他注意到的只是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第一个而已,巨大的冲击力盖在他的背上,他想要稳住身体的同时,脚下却突然失衡,当然也不会只是被我绊倒而已,我如同掌握篮球般的握住他的头,借助他倒地的冲击朝员工桌的桌角猛的撞去。
第二个。
然后是正在装钱的第三个,距离稍微有点远,我无法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接近他,但是员工桌上的订书机可以。
还有第四个,他已经看到我了,不过把枪从银行职员的头上转移到我这里的时间太慢了,很可惜。
紧接着是第五个,第六个,第七……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第七个了。
长呼出一口气后,我朝关心的少女看去,但是在我和她之间,满脸惊恐的人质当中,少年站在那里,挡住了我的视线。
漆黑的衣着。
苍白的银发。
血红的双瞳。
他用套满戒指的双手把玩着一把奇怪的匕首,胸前的银色坠饰倒映在匕首光亮的刀刃上。
他露出温柔且充满善意的微笑,像是对于我刚才的行为给予赞赏一般,但笑容之下,却显现出两排互相交错的,如同鲨鱼般整齐咬合的牙齿。
这便是少年与我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属于另一个我的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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