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这样约定好了哦。”
“嗯。”
“我们……也会这样一直做好朋友吧,一直下去……”
“当然了。”
在盛开的风铃草花丛中,两名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祭奠着那个明媚悠远的夏天。
而现在,两人也终于迎来了命运的分水岭。
浅黄色的杂草丛生的郊外小屋,明明是白天,可是房间里却依然紧闭着房门,让这狭小的空间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分明在那个时候的黑暗里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恐惧与绝望,可是现在却连那都感受不到了,好像……它们也从这个身躯里被剥夺了一样。
端坐在木桌前的凯莲睁着空洞的双眸,在回到家中之后几乎没有出过门,现在连面庞也都消瘦了下来。
那个时候,明明撕裂身体的痛苦是那么强烈且真实,可是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却感觉这么平静呢。
啊……一定是因为自己就要死了吧。
据说人在临死的前一时刻能够看见自己的灵魂,那么,所谓的灵魂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呢?
自己从生来就是不幸的,没有亲人,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人,可是……
偶然间从窗外拂进来的风带动了她的发丝。
“啊……”
她微微张开口,看着窗台边正在风中摇摆的那株玻璃瓶中的风铃草。
零零散散的时光碎片,回忆……
“那是风铃草哦,卡洛琳帝国的风铃草还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枢之睡颜……”
“不过我还是喜欢凯莲做的东西。”
“没关系呢,因为我喜欢品尝的是沏茶人的心意啊。”
那个时候的笑颜,带给自己不起眼人生中唯一的光与温暖的存在……
从时光的裂缝中透射出的阳光仿佛又将自己带回了那个沉淀着倦意的午后,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在巨大槐树的树荫下,两名女孩依偎在一起慢慢睡去的场景。
那样的画面在她看来异常的刺眼,美丽得……让人心碎。
“啊啊……”
从干涩的嘴唇里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凯莲只能够尽力避开那往日里欢乐的回忆,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为了满是污秽的人啊。
她捂着脸开始抽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那些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因为……
“因为那个时候我对小薰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啊……”
从摊开的手掌中,凯莲惨笑着的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无论怎样地擦拭都无济于事,直到后来眼睛都肿了。
“我也知道……根本就不是小薰的错……”
原谅我……我只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罢了,如果不借此来逃避的话,一定会当场就崩溃的吧,可是不管怎样,我都对最好的朋友做出了那样过分的举动来,她大概……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心里的那个“洞”仿佛在无限扩大,小的时候那些对自己嘲笑的贵族的嘴脸,来自同龄人的打骂,以及……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看到那个肥胖的男人向自己走过来。
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凯莲紧紧地抱住了脑袋,仿佛在下一时刻就会炸裂开来一样。
“不要再这样了……求求你们。”
一切都显得那么摇摇欲坠……
仿佛四周变成吞并了一切的黑夜,她光着脚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荒原,即便怎样大声呼救,终究会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心灵到达崩溃的边缘……
“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呢?”
忽然间有某个声音传来,那是在寂静的黑夜中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凯莲抬起头看去,来自某个记忆中的画面,庄重的奢华房间里,高贵的侍主正微笑着向自己问道。
那个时候她们都不过九岁左右。
看到自己的手掌被碎瓷片割破然后流血时,对方立刻离开房间去为她找来了绷带,不过显然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态,所以缠得马马虎虎的,不过在替自己包扎好之后,对方那张稚嫩的脸上却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来。
凯莲抬起自己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手掌看了看,然而对方却得意地挺起了胸膛,好像是在说“这点小事不用道谢”一样。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被那样的笑容吸引了,从来没有人对自己露出过那样真切的笑容来。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做朋友吧。”
对方首先提出来的,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自己就这样答应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两人……
如果还能够回到以前的话……
然而现实是自己正在空荡的房间中独自一人啜泣着,眼泪沿着面颊一直滴落到地面,呜咽声在孤独的空间里回转。
那些属于两个人的宝贵回忆,好像此刻正从这个身体里慢慢流出,然后一点一点在虚空中蒸发一样,凯莲很想将那些珍贵的东西保留下来。
如果回忆是有形状的话,那么希望它能够像花儿一样呢,只要拥有水分就能够长期保持着鲜活的生命……
凯莲用颤抖的手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笔与信纸,尽管脸上仍在凄惨的笑着,可是大颗大颗的泪水却不自禁地滚落,将铺开在桌上的信纸沾湿了一片。
呐,小薰,你知道么?认识你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件事哦……
所以,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在那个盛夏的午后,两名女孩一起坐在盛开的风铃草花丛中,阳光洒在她们的发丝与肩上。
“风铃草的话语是‘无法忘却的追忆’,据说在神话故事里是由一位女神睡在大地上开出的花朵,而那位女神因为失去了思念的人,因此带着悲伤一直沉睡直到死去,真是有些凄美的意味呢(注:此处为架空)。”
里黎熏这样稍稍眯起了眼角,自己则是转过头看着阳光在她美丽的睫毛间投下淡淡的阴影。
“但是我们没有需要追忆的东西,因为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不是吗?嘻嘻。”
“嗯,说的也是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
凯莲在信纸上写下了最后一行字之后,双眸中露出了几乎解放般的笑容来,她放下了笔,缓缓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广袤无垠的天空。
就和那个时候一样呢……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随后又来到了房间正中央,那里从房顶的柱子上搭下来一条绳索,绳索上有着一个正好足够头颅穿过的绳套。
凯莲踏上了木凳,最后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目光落在了那张信纸上。
永别了呢,小薰……
忽然间胸口莫名感到一阵刺痛。
里黎熏伫立在卧室的窗前,望着外面的远处。
“凯莲……”
那之后她到底怎么样了呢,不管怎么想都还是有些不放心,果然,还是得去看一看才行么。
在这么决定好之后,第二天中午她离开了府邸,穿过了郊外的小道,然后来到了那个女孩的房屋外面。
在做好了也许会被一顿轰斥的心理准备之后,里黎熏慢慢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完全浸没在黑暗中的房间伴随着淡淡飞扬的尘埃,以及……迎面扑来腐臭的味道。
推开了房门——
“凯……”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呆滞在原地,好半天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不过在终于明白过来的一瞬间,膝盖却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差一点无力地跪倒在了地面上。
睁大的瞳孔中无情地刻画着这一事实。
在房间的正中央,一根麻绳正将少女的瘦小的身体与屋顶联系起来,身着单薄亚麻布上衣的女孩,就这么悬吊在那里。
早已深深陷进去的眼眶变得乌黑,那是她最后将这个世间的黑暗烙印在了眼中,凌乱的发丝垂下,原本就凸显瘦弱的四肢变得更加干枯,可是……唯独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是安详的孩子,就像是忍受不了疲倦而缓缓地睡去了。
里黎熏眼中的世界崩塌了。
那个总是对自己露出笑容的女孩子……竟然会以这种悲惨的方式离开自己。
泪水什么时候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迈着颤抖的步伐向着那具已经变得风干的尸体走去,每走一步都几乎跌倒。
怀中拥抱着从麻绳上放下来的凯莲的遗体,在心底里呐喊着,希望她能够再次睁开眼睛,可是怀中的少女却只是保持着安详的神情这样睡去了。
“呐,快来人啊……不管是谁都好,快一点……救救她啊……”
一开始还以颤音不清地吐着字,后来也变成了声嘶力竭地悲泣。
“呜啊……”
地面上,里黎熏的记忆中自己第一次哭得这么失态,抱着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凯莲,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桌上的那张信纸映入了她的眼中,那个女孩最后相对自己说的话都在那上面么……
里黎熏替躺在怀中的她轻轻拨开额前的发丝,与此同时,也偶然瞥见了窗台上的那株风铃草,已经枯萎的花朵孤独地伫立在干涸的玻璃瓶中。
那个女孩的生命也是如此,就像是风一样偶然掠过自己世界,如同美丽的花儿一般凋谢……
里黎熏紧紧抱住了她,就像是拥抱着最珍贵的宝物。
“你说什么?”
面前的男人似乎对她的话很有疑问,这么大声回问道。
“父亲大人!”
尽管仍在据理力争,可是不管她发起怎样的辩论,男人都一副稳如泰山不可动摇的样子。
“只要发动库洛家族的力量的话,一定可以将作恶的伯爵一行人绳之以法的……”
而男人的态度则很明确:
“你是想说为了那种廉价的命?”
廉价?这个词重重地敲击着里黎熏幼小的心脏,她不明白父亲为何会采取这样的态度,不过还在她惊愕的瞬间,来自父亲的话又狠狠地将她击回现实。
“给我听好了,你可是要继承下代当家的人,与其去在意那种低贱的生命,还不如给我多一些时间研究魂力!”
父亲的意思大概是“像那样不值钱的生命随便死多少都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么?
在发表完自己的主义思想后,里黎熏的父亲——库洛家族现任家主又迈着步子离开了,也不管自己的女儿现在是怎样呆滞的表情。
伫立原地的她低下了头,拳头不可自制地握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头顶。
她抬头看去:
“师父?”
福伦特将自己的手掌搭在徒弟的脑袋上,却没有看向她,而是将深邃的双眸投向大型落地窗之外,现在那外面一片阴沉,是暴风雨快要到来之前的预兆。
里黎熏也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出去,这里位处库洛家最高的一层建筑物,从这里能够将城镇里的大小风景都收纳入眼底。
“我的弟子啊,你现在看清楚了么?这就是这个帝国……不,这个世界残酷的真实,强者得以生存,而弱小的人就只能够接受被命运抹去的结局。”
里黎熏垂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注视起了一旁的他,决然地开口道:
“不,不对……”
“哦?”
福伦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反驳。
“就像是再美丽的花儿终究也会凋谢一样,每个人生来就是平等的,没有人天生就是权力的奴隶,这是……那个女孩用生命想要让我明白的道理,所以,我会在变革这条道路上持续不断地走下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那个时候的约定,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一定要让它实现。
在那个瞬间,福伦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他望向自己身边尚且年轻的少女,惊讶地发现了存在于她双眸中那股子坚定的光芒。
福伦特很清楚,那绝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应该有的眼神,那赫然是——“领导者”。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也许这个女孩将会超越自己一开始的想象吧。
那样的实力,决心与气魄……
“那么,就让我们来掀起一场改革的风暴吧……”
哼,他面对外面的城镇,轻蔑地笑了一声。
四年之后。
地点是弗洛斯学园教学区后方的大礼堂,距离演习比赛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里是平日用来集会以及发表各种重要讲话与仪式的地方,于此刻显得寂静,在外面一片阴沉天色的映照下,连室内也都沉浸在暧昧的暗色调之中。
高高的积雨云层层叠叠在天空翻滚,其中包裹着作响的闪电,偶尔流过窸窣的电流声,如同几条巨龙盘踞着吐息。
福伦特坐在最前方的椅子上,瞥过脸去望了一眼从天空中掠过的惊雷。
他用一只手撑着侧脸颊,一条腿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一袭白色修长的骑士服下有着铮亮的护甲,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构成轻甲的铁片们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张俊美的脸两边垂下柔软的浅褐色长发,这样的他稍稍压低眼睑,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他是那种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身边的人琢磨透的家伙,现在他也只是扶着自己的头部,让视线在周围看似无所事事的游移罢了。
直到了某个时候,二十几步之外的大礼堂大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来人踏着清脆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向他所在的位置走来,而他也只是稍稍抬起视线注意了一下对方而已。
“呐,师父,好久不见了呢 。”
身着弗洛斯学园红色校服,将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披在身后的她脸上扬起了迷人的笑容。
学生会长里黎熏·库洛,这是她现在的身份。
福伦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您老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呐。”
像是开玩笑似的这么说道,不过他脸上一点儿都没有“笑”的成分就是了。
里黎熏擅自将他的表情理解为像是在说“我到底有多老?”而偷偷地笑出来。
距离上一次两人单独谈话好像已经快一年了,虽然这其中没差通讯,不过像这么面对面交谈,现在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没有违和感。
“这就是你对久违的恩师打招呼的方式么?”
福伦特也少见地这么玩味般回应。
“那么,您这次回到空之城是为了什么?”
终于,里黎熏也不再继续开玩笑了,稍微带上了一点儿认真的神色。
“旅行完之后就回到出发站,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么?”
“谁会相信您是老老实实出去旅游的啊!”
“哼。”
福伦特一面笑了声,一面将自己佩戴着金属手甲的半握的拳从扶着脸庞的姿势收了回来,他从椅子上起身,带着一贯的神情慢慢经过自己徒弟的身边,然后开口道:
“去寻找了一些感兴趣的资料,然后在回到这里时被校长邀请过来参观了下学园的比赛罢了。”
“哦?”里黎熏想,自己或许知道所谓“感兴趣的资料”是什么。
“不过挺出乎我意料的,在这座学园的烙印班里,竟然有着那样一群家伙。”
福伦特一面轻抚着自己的下巴,同时将眼睛勾起来。
里黎熏也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道:“关于这一点我也赞成呢。”
“想不到‘禁忌之子’的能力已经达到这样的地步,”他此刻像是在看着某个不在这里的少年,“还真是……有意思。”
里黎熏怀抱起双臂,回答道:“那种力量的确很不可思议。”
就连自己在和他的交手中都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很强。
里黎熏的眼眸中这样写道。
“哦?”
不过此刻的福伦特却回过头来,玩味地注视着她:
“可是我直到最后一刻都认为你没有会输的理由喔,我的弟子啊。”
有种被自己师父的目光看穿了的感觉……
里黎熏只好无奈地抚着额角,叹了口气:“您明明在那么远的地方看着,没想到还是瞒不过去啊……”
所谓最了解徒弟的人永远都只有师父,就是这个意思么……
“您这是侵犯徒弟的隐私哦。”
没有理会她打趣似的抗议,福伦特继续问道:
“那么,你在和他的战斗中用了多少魂力呢?”
“这个……大概是三分之二吧。”
少女坦白地说道。
不过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将那个形态下的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看起来真的是一开始有些自负了呢……
她这么笑道。
福伦特想,如果是普通的魂力者的话,在那个形态下的她根本就是压倒性优势。
“你怎么看待他的实力?”
“嗯,”里黎熏短暂思考了一下,说道,“真要说的话……那一次,他几乎就将我逼到‘边缘’了呢……”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那个女孩突然闯进来制止住了他的话,那么……
里黎熏眼中的神色变了:“我很可能就得动用杀招了。”
在已经暴走的少年逼近的刀尖面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无处可逃了吧,可是……
一定谁都没有料想到另外一种存在的结局。
在那暴虐的刀尖将自己刺中之前,遵循着她意念的数片锋利化的羽翼迅疾地从身后扑出,将少年围绕,绞杀……
在那样的距离之下,甚至能够感受得到从少年被撕碎的身体中喷溅而出的热血,她被墨绿色魂力气息围绕的双眸无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要是真的演变成那样的话,一定是最糟糕的结局,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里黎熏看着自己伸出来的手掌,笑着说道。
“你真的下得了手么?”
福伦特再一次问道。
“师父啊,我没有愚蠢到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还做无意义的保留吧。”
不过可以的话,还真的不想让这个学园的大家,一直仰赖着她的摩介,付蕾她们看到自己染血的样子……
福伦特是清楚的,自己的弟子一旦解放所有的魂力,那么她的力量将会达到何种程度的飞跃,他甚至能够在脑海中构思出那样一副画面来:
从少女的身后涌现出的巨大双翼一直延伸到灰色天际,然后诞生的风暴将无情地席卷整个弗洛斯学园,那些看台上的座椅连同贵族学生们都将被卷入空中,只有她置于其中的“暴风眼”,而这无疑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才一直限制着自己的力量。
“不过,”里黎熏继续说道,“在和我的比赛中确实感受到了,副人格状态下的他出现了失控的情况。”
“哦,看起来仍有许多未解之谜呢,”福伦特说道,“在以后要是一旦断定他失控后无法再寻回理智的话,那么……”
自己不需要失控的“伙伴”。
“那个时候我很清楚应该怎么做。”里黎熏这个时候坚定地说道。
因为我也有着不得不去守护的东西……
“好吧,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福伦特说完之后又回到了椅子上,恢复到了一开始扶着侧脸的动作。
里黎熏大概是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留下一句“那么我先走了”后逐渐离开了大礼堂。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福伦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
“新的时代,就要在我的面前觉醒了……”
他独自一个人沉浸在寂静中,一如刚开始那样。
蔚蓝色苍穹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在这之下是整片空之城的城镇。
来自周末悠闲的午后,身着便装的里黎熏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
“很久没有来过了呢。”
戴着一顶洋帽,她对着面前用简易石碑搭成的坟墓笑着说道。
那个时候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是在这个山坡上为她搭建一座简陋的墓碑而已。
从那之后,每年的这个时间都会到这里来。
墓碑前面已经长满了杂草,所以每次来都会带着除草的工具进行简单的修理。
在四年前的那个夏天,真的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一样呢。
她的嘴角浮现了释然的笑意。
那个夏天,自己拥有然后又失去了珍贵的回忆乃至朋友,一个人冲动地闯进伯爵府,和同样的骑士交手,第一次愤恨到想要杀死一个人……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觉得那么暧昧了,所以时间真的是一项可怕的东西,即便当时怎样悲伤,它也不会停下步伐,只有当新的悲伤冲刷着旧的悲伤时,人所收获到的东西,就是名为“成长”的伤痛吧。
里黎熏望向了多年前她们一起在那棵树的树荫下睡去的地方,那里隐隐浮现出两名稚气的少女的身影。
淡金色头发的女孩一面轻轻拨开了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孩额前的发丝,一面看着她陷入熟睡中的样子。
“小薰还真是可爱呢。”
一面这样窃笑着一面摆弄着少女的脸。
“凯莲……好痒啊。”
半梦半醒之间的她这么慵懒地回道。
里黎熏嘴角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然后那透明的景象便在她眼中渐渐隐去了。
蓦然间转过身时发现,在对面的那片山坡上,一大片风铃草盛开得十分美丽,白色与浅紫色的花朵在风中向自己招手,一如记忆中那个样子。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一阵风,将她的裙角与发丝吹拂得飘扬起来,然后洋帽突然从头上飞了出去,被气流带向高远的天空。
她停顿了一下,只是伫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切而已,伸手撩了下长发,双眸望着逐渐远离的洋帽,在那片深蓝的天空中,仿佛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女孩子的笑颜,尽管转瞬即逝。
“呐,凯莲,你看到了么?”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不过里黎熏在这么说过后,脸上带着有些慰藉的笑容,背对着那块简易的石碑迈出了脚步。
那个时候的约定,我永远不会忘却的,所以……请放心吧。
那些被风吹拂着的风铃草齐齐晃动,如同对她展露笑颜。
烙印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