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 六时二十一分
重霜 兰瑟旅店
傍晚,兰瑟旅店四楼的餐厅正处于晚餐时间,装饰着藏青色对称花纹的天花板中央,结构精巧的大吊灯已经安置妥善。温暖明净的烛光之下,觥筹交错,落地窗透亮规整,桌布平整洁白。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稳稳端着餐盘从厨房穿过半个餐厅走到窗边,停在这张观景最佳的餐桌前,“奶冻和杏仁膏。”他揭开圆盖,将甜品分别放在两人面前,收起托盘离开了。
桌前的两人银发尖耳。
一人穿着装饰有大量流苏和挂饰的白色厚布长袍,被羊绒织物包裹着的小腿线条纤细修长,往上的部分则被长袍挡得严严实实,往下看去,就连脚踝,也被她脚上蹬着的矮靴挡住了,这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短发女孩,身形看起来甚至有些像没长开的少年。
对桌的人穿着雪白挺括的衬衣,衬衣外套着一件黑色马甲,领子外夹着宽领带,考究而精致。他下半身穿着长靴,穿着深棕色马裤的修长双腿交叉着,惬意地叼着烟斗靠在椅背上。
在重霜这个没日河区域的内陆小城,这两个异族人的外貌和服饰都非常显眼,再加上出手阔绰,客人的目光时不时就会好奇地看向这里。
少女拿起用勺子轻轻划破面前的奶冻,勺子轻击餐盘,发出清甜的响声,她盛起一大勺晃晃悠悠的奶冻送入口中咀嚼,满意地咽下后,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放下勺子,慢慢的说, “不光是因为好奇心,你知道我对于古代遗迹并没有兴趣,我总觉得有某种事物在呼唤我,父亲。”
说话的女孩身材娇小,有一头银色短发,浅蓝色的眼睛纯净如水,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她皱眉补充道,“就像一只信蝶在不断扇动翅膀,明知道那上面写着字,但我却总是看不清,这让我心神不宁。即便是最甜蜜的歌谣和温和的轻风,都无法安抚她,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男人面容刚毅,银色的卷发像雄狮的鬃毛那样漂亮,他那双深蓝色眼睛温和地看着黎丝,“顺着你的修辞来说,你大可放着那信蝶不管,假如有人让它送信给你,那么你只需要等到它因疲倦停下动作,一切就会明明白白展现在你的眼前,我的孩子。”
贝尔·克莱柴尔德与黎丝·克莱柴尔德在十天前从艾奇卡瑞空艇港出发,前往雾海,不过由于黎丝身体不适,难以坚持乘坐空艇,贝尔决定暂时停留在这座内陆小城,等到女儿恢复健康,再前往没日区域东南部的陨岛,那里坐落着两人此行的目的地——CTH雾海分公司。
空艇停泊在重霜上空700m处,此刻正以悬浮状态待命,空艇内部的货仓里装满了货物,即将在不久后进入雾海分公司,为贝尔赚取大量财富。
“艾米莉去了亚托?我从奥里贝尔回家之后一直没看到她。” 她又吞下一勺奶冻,靠着椅背补充道,“几个月前,亚托就开始出现脱离邦联的游行活动,你觉得她在那儿安全吗?”
“有可能招惹她的只会是不长眼的个人或小组织,但你觉得那些人有能力伤到她吗?”
贝尔顿了顿,用餐巾擦干净嘴。慢慢说道“我不担心艾米莉,她做得很好,问题在于你,黎丝。”
“我?我应该已经向你充分证明了我的能力,不管是哲学、力学、元素学、数学,还是文学和艺术……至于商学和政治学,在奥里贝尔的成果应该足以表明我的能力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无奈地看着桌前光滑的餐盘,“家族的事,交给艾米莉不好吗?我不擅长,也不喜欢。”
男人叹了口气, “问题就在这儿,你得明白,我对你们两的关爱是完全相同的,你们有不同的爱好和脾性,这相当美妙,我看着你们一点点长大,就像看着两只漂亮的狮子变得矫健而美丽,十多年来,她愈发高贵威严,而你则越来越任性不羁,我本来希望在未来,你们可以共同引领家族,可你总是抗拒。
你应当与艾米莉一起分享克莱柴尔德的责任,与权力……黎丝。”
贝尔的眼神温和而怜惜,但随着对方开口,越来越偏向于……愤怒和无奈。
“什么样的权力呢,朝着乌斯特姆家和桑德尔家点头哈腰的权力?或者是把口器刺入平民身体,像虱子一样卑劣**他们血液的权力?还是和一群**下流,穿着华服却猪狗不如的人在宴会共舞的权力?”
她的表情并不严肃,明明说着厌弃的话语,但却看不到她的愤怒,只是淡淡地讽刺。
说完之后,那双眼睛瞥了一眼贝尔,就转而越过落地窗看向了室外,浅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浅紫色的异国树木,高低错落的建筑之中,一个白色的十字架引起了她的注意,在那十字架之下,庄严高耸的重霜教堂在落日余晖中沉默伫立。
贝尔站了起来,走近落地窗,慢慢说道,“既然你厌恶他们,那么就更应该继承家族,甚至应该要求独享家族的一切,去争取最高权力,这才能把统治者变成你所欣赏的姿态。”
他转身走近桌前,看着黎丝的眼睛继续说,“你不是一个悲悯者,黎丝。
你是……一个施虐者,而且……你已经展现……”
“不。”
她打断了贝尔。“那…只不过是你自己的看法。”
贝尔微微叹气,坐回椅子上,看着黎丝,接着说。
“我猜你也明白,坚持马卡伦教给你的那些观念并不会使你快乐,他的荣耀与你的荣耀,永远不会在一个基准上。”
“不……别说了。”她的声音疲倦而无奈。
“我明白你所言的一切,但我不接受。
人的高贵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更有智慧,更有力量吗?不,有某种东西,真正带给人荣耀,让人类具备神性。
不是像强权者一样用他人的痛苦定义荣耀,也不是像道德家那样苛责自身……
我想知道的是神性的本质。
在我找到可信的答案之前,不会轻易背负如此巨大的责任。”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既不认可马卡伦,也不认可与之相反的我?
整天沉浸在这些虚无的怀疑之中,你会被自己逼疯的。”
他有些烦躁了,比起艾米莉,黎丝的问题总是很多,从她四岁时询问自己创造出世界的神是由谁创造的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女儿会在未来提出更多的问题,往后的时间里,他越来越难说服她,如今的她既不认可家族荣耀,也不执着于追逐权力,热衷于未知和冒险却不愿意参进入军队,实在是让他感到无奈。
“我会试着接手。”似乎是被动摇了,又或者只是为了结束对话,她妥协了。
远处的太阳刚沉入大地,天空从带着钝感的靛色,快速朝着漆黑转换,浅蓝色的眼睛看着太阳沉下的方向,百无聊赖。
“比起艾奇卡瑞,这里的建筑别具美感,我出去走走。”
她起身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斗篷,斗篷边缘的流苏系着细小银坠,它们碰撞着发出轻灵响声,伴随着这轻柔的声音,黎丝走出了旅店大门。
[权力和财富当然诱人,但现在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源自内心深处的困惑还没有被消解,我是没法静下心专注于生意和事务的。]
她苦笑一下,避开平直的地砖缝线,一步一步朝着远处的教堂走去。
[被看不清文字的信蝶所召唤,倒真是符合戏剧的修辞方式……去看看那异邦宗教的神庙大约会是个好主意,说不定,还能让祭司为我占卜——看看我出行陨岛是否会有所收获。]
重霜 教堂附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有,都没有,教堂附近的石箱全部走遍了!整整四个石箱……
一只,就连一只信蝶也没有?!”在半驯化信蝶常常停留的石箱前,站着一个强壮的男人,几束红发被汗水润湿,耷拉在他脸上,他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腰间的枪套里躺着一支老旧,却依然保养得很好的击发式手枪。在手枪旁边,还有一支精致漂亮的单筒望远镜。
艾迪费什是在尘潮事件后被塞琉古·伊芙丽特派出的监视者之一,和阿德南共同行动,借助阿德南的愿咒【幽闭】隐藏两人的行踪,每天都会向塞琉古汇报兰礼的信息。
“他背叛了加斯帕尔·戈斯特为我效力,立下战功却并不争取利益,假如他不是一个蠢货,那么就说明他的背叛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所以,他离开高湖必定和那利益有关。
你们要跟好他,每天向我汇报他的行踪,我要看清,他的行动到底指向了什么样的巨大利益……”
这是下发任务时塞琉古所说的话,艾迪费什记得很清楚。他从没见过对方那样细致地向自己解释行动理由,他很确定,这是非常重要的任务,重要到,假如他能挖掘出兰礼的秘密,一定能被提到更高的地位,再也不用见到阿德南那个脏兮兮的低能儿。
就在十几分钟前,机会降临。
他与阿德南追踪了一个多月的兰礼与贝拉在教堂碰面了。他几乎是看见那一幕的第一时间,就模模糊糊意识到了,这就是塞琉古提到的巨大利益。
“戈斯特家族,研究者,背叛者,会合……”艾迪费什不知道这些线索能构造出来什么结果,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联系塞琉古,只要和对方汇报情况,遵循他的指示完成此次任务,艾迪费什就能重新进入伊芙丽特家主直属武装部队,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跑腿。
可他完全没想过,阿德南竟然为了方便,把信蝶和一堆食物全部丢到一个背包里,那只被驯化得很温顺的信蝶,就因为他的疏忽,被活活闷死在包里。
他只好与对方分头行动,阿德南保持监视,并且待命到自己回来为止。
自己立刻前往教堂周围的各个石箱寻找信蝶,试图和塞琉古方面的信蝶建立即时纠缠,传回情报。
但连续寻找近二十分钟,他还是没能找到一只信蝶。艾迪费什陷入了困境,他低着头前进,烦闷地用双手揉按着自己的头。
月光下,一个信蝶的剪影掠过他的视线。
[找到了!]
在他面前,银发的少女正在用信蝶与人交流。翼展超过20cm的洁白信蝶停落在黎丝指尖,她左手轻盈地托着信蝶,蝶翼如同展开的书页一样,上面渐渐出现漆黑的色块,显示出某人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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