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秦依依好像就在等这一刻的到来，她本来是想自己扑上去阻止的，但碍于积雪加上她那双小短腿，实在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冲过去，她只能一把将顾阳给推过去了。
一脸懵逼的顾阳只觉得自己要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倒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心口涌进了他体内，然后一阵眩晕，失去了意识。
……
刚刚到地狱的时候，顾阳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他能感受到温暖，能感受到气味，也能感受到自己是有肉体的。
但现在……比起在地狱的时候更像是死了一样，他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甚至感受不到重力，就像是漂浮在宇宙中一样。
四周漆黑一片，顾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父母，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又想去找秦依依和林老板，但即使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有一道淡淡的光芒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他朝着光的方向慢慢飘去，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年轻女人，她们坐在小木屋里的破旧沙发上。
“芸芸，这是弟弟，你要好好保护他照顾他，知道吗？”女人抱着婴儿冲着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好像并不怎么高兴，抓着女人的衣襟：“妈妈，我不喜欢弟弟，妹妹们呢？”
女人听到这里愣住了：“……什么妹妹？你根本没有妹妹啊，只有一个弟弟。”
小女孩皱起眉头：“有啊，奶奶每次都很不开心地说‘又是女孩又是女孩’，后来妹妹们去哪里了？”
女人一脸愤怒地瞪着小女孩：“芸芸！你记错了！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女孩！不准你瞎说！你没有妹妹，只有弟弟！”
“但是——”
——啪！
小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
画面迅速流转着，小女孩长大了不少，小婴儿变成一个调皮的小男孩。
小女孩抱着心爱的毛绒玩具在小屋里一个人跳着舞，小男孩撅起了嘴。
“姐姐！我要兔娃娃，给我！”
小女孩将毛绒玩具藏在了身后，但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要抢，抢不过就很大声地哭了起来。
结果，小女孩虽然好好地保护了毛绒玩具，但却被妈妈一把抢过，并且愤怒地撤掉了兔耳朵。
小女孩没有哭，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使是哭也没用。
这是小女孩五岁生日时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非常爱护。
那之后，四周的一切又变得漆黑，再一次有画面亮起的时候，顾阳看到了陆芸。
陆芸站在阳台上，顾阳知道这里，是陆芸在燕东市所住的地方。
陆妈妈则站在卧室里环视着四周：“芸芸，你这里房租肯定不便宜吧？你在这里住一个月的钱大概够我们吃好几个月了。”
陆芸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她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哦……你看，你弟弟也该交学费了……”
果然……
又来了，陆芸一脸厌恶：“他该交学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上大学的时候你们没给我一分钱，还指望我能供他上学？还记得我当初在小镇没日没夜地打工整整两个月才凑齐了学费吗？让他自己凑啊。”
“不是，你是女孩子，学历再高也没用，总是要嫁人生孩子的，对不对？”陆妈妈搓着手，“你弟弟就不一样了呀，他是男的，是我们家的希望。”
“希望？”陆芸听到这个词都快吐了，“我没钱，我自己的学费也是努力得来的，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为了每个月给你们凑点生活费我容易吗？”
陆芸咬牙切齿道，她是不想回忆起那些事的，为了凑生活费寄回家，她偷了东西，被赶出了宿舍，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出卖了自己的肉体。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像样的兼职，生活走上了正轨，等毕业之后就能像普通人一样，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了……
她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她讨厌小孩，她很怕自己生出的孩子像陆康一样。
她只想一个人活着。
“妈妈知道你不容易，但只要熬过这几年，等康康……”
陆妈妈的话被打断，陆芸冷冷问道：“我再问你一句，我的妹妹们呢？”
“……”陆妈妈不说话了。
“到底是被你送人了，还是被你杀了？”陆芸眯起了眼睛。
“现在提那些也没意义了，不是吗？芸芸，算妈妈求你了，你的梦想不就是上大学吗？都已经念了一年了，也够了吧？”陆妈妈抓住了陆芸的手腕。
陆芸很无力，她甚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的母亲根本不考虑女儿的未来，心中只有儿子，甚至为了儿子可以不惜抛弃掉女儿们。
陆芸在想，自己的生命对于母亲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只是一个能够提供金钱的工具？
“好不好？答应妈妈。”陆妈妈继续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吧，休想。”陆芸稍稍顿了顿，还是下定了决心，“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继续过我的生活，你们也别来找我了，反正你心里就只有儿子嘛，蓦然村我是不会回去了，除非我死了。”
陆芸说完，转过身去，看向了燕东市的夜景，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说有笑，如果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融入进去就好了。
就在她准备赶陆妈妈离开的时候，却被恨恨地推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摔了出去。
但陆芸本能地抓住了阳台上的栏杆，整个人挂在半空中。
“你这样自私的女儿，我不要，就当我没生你。”陆妈妈一脸狰狞地掰开了陆芸的手。
……我自私？
陆芸的眼中很空洞，整个人往下坠落。
自私的到底是谁……或者说，我到底什么时候自私过了……我只是想要守护住属于我的东西啊……
陆芸闭上双眼。
顾阳能看到的最后的画面，就是那个满脸泪水的小女孩抱着已经被弄坏的毛绒玩具坐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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