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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 亚莉希德
  • 2019-07-31 09:54:35
#2

她们不住在地面上,那地方在白天时阳光过于充足,能让人放松警惕,但夜晚降临后,她能听见怪物在黑暗中交谈,在她窗外经过时发出沉重的呼吸声。那让她们搬到了地下,在那之后,怪物占据了地面上房屋,她躺在床上时,那怪物正在房屋中漫无目的的游走,还让地板开始吱吱作响。

有人尝试过去解释这些事情,不仅是她头上的那些跳踢踏舞的怪物。很多年前这种探索就开始了。有人去了那些被流言笼罩的山脉,在人迹罕至的悬崖上录下了那些声音,却深陷于自己的恐惧之中,另一些人——失踪了。或是发了疯。

她不喜欢那种感觉,就像面对着那些尸体时所产生的奇怪想法,那想法让她有种上楼一窥的冲动,她忍住了,就像现在这个情况,她靠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酒瓶时,有人正穿过她头顶的走廊,那声音有种难以描述的干燥感。

她只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

“你觉得那群家伙在干嘛呢?"洛丝特说,那家伙窝在房间另一头的沙发里,用着某种欢快过头的语气,那语气参杂着种酒精味。

“不知道,”她回答,“或许在跳交际舞。”

“雄怪兽和雌怪兽在破屋子里举办的舞会上一见钟情,它们执手相舞,然后去享受鱼水之欢。”

“还弄脏了床单,不过是在你的床上。”

大多数夜晚是在这种荒诞种度过的。她在白天时回到地面,看见地板上的黑色痕迹,像是某种腐蚀。她坐在车里时,还在想着那些事情——那些人,就是从她们手里拿走东西的那群人,用着堂而皇之的理由。她觉得那另有隐情,就像某人和她说的那样:

要召唤恶魔,你得先知道它们的名字。。

那堆东西就是种途径。那群家伙在来自历史的残骸中翻捡,尝试着寻找恶魔的名字,在他们之前,有人曾经做过这样的尝试,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他们召唤出的恶魔引发了洪水,那洪水能腐蚀掉人的皮肤,还能让人发了疯。

“有什么东西,”洛丝特说,“你看看。”

那时候雾还没能散去。她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朝着那方向看去时,只能看到山丘的轮廓,那东西在荒原上很常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像是人。”

她们在凹陷处停了车,外面的空气潮湿得有些过分。她靠着陡坡跪下来时,尝试着从那轮廓中看出点什么,但没有,这地方倒是安静得可怕,“你真的确定那有东西?”她问。

“相信我,”洛丝特回答,“用高倍镜看一下。”

她那样做了,却觉得只是无济于事。LVOA上的那玩意只是个临时找来的光学镜,而在这种浓雾中用这种东西大概会让人得上雪盲症,“我什么都没看见——”她顿了一下。

那确实有什么东西,站在灌木丛中,有着人的轮廓,但有种难以描述的扭曲感。她看着那东西时,觉得那东西像是面对着她们,但五官缺乏能辨认的痕迹,在浓雾中模糊不清“人型(Humanoid)”她说,“我看见它了。”

“命中率?”

“试一试,可以。”

那东西至少还是能看得见的,她想。她见到过的一些人,死后还保持着那种惊恐的表情,他们是被自己的臆想杀死的,某种概念,产生于被偏执加工后的光影拟合。她倒不会把自己置于那种境地,但源于视觉的错觉是没法回避的,那东西看起来有种不实的质感。

她扣下了扳机。

那东西向后倒下时带着某种柔软感——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那是个活物,不是木板或者被人支撑起来的尸体什么的,“击中。”她说

“那是个人,”洛丝特说,“放哨的走私者吧,大概。”

或许吧,她想,但仍有疑虑。那东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那种疑虑在她穿过山丘和凹陷处之间的开阔地时仍持续着,却在她们爬上山丘后被证实了。那里的泥土上沾了黑色的粘液,没有尸体,那粘液有种腥味,沾到手指上时带来了某种烧灼感,能让她想起地板上的黑色污渍。

“什么也没有。”她听见洛丝特说,抬起头来时,那家伙正盯着另一侧的山坡,那东西要么滚了下去,要么卡在了哪里,但——没有。她从那滩粘液旁站起来,看着山坡下的凹槽和森林时,那种感觉又出现了,某种下到山下树林中去的冲动,“或许跑了。”

“怪怪的,”她说,“那东西是存在的。”

“你没法击中幻觉。”

她知道,那摊粘液,子弹的确击中了那东西,但没能杀死它,但眼下的问题是,她应该下到森林里去吗?就像她知道的那群疯子一样?亨利·埃克利什么的。

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她意识到自己正盯着那片森林——用某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她站在山顶上,思索着,很久。然后后退一步,转身,“走吧。”她说。如果那判断是正确的,那是件好事,但如果是错误的,也能得到点一时的安心,直到——

直到有什么东西把她拖回沼泽。

她们回到山顶上来时,雾已散去。她注意到草叶上干涸的黑色痕迹,但仍然没有尸体,那倒是很正常,这东西就像狩猎一样,你击中了猎物,但不一定能杀死它,但这种情况——不同的案件,相同的地方,怎么想都有种阴谋论的感觉。她是这么想的,但没能说出来,踩在一块石头上时看着手里的无线电定向仪。

“巧了,”洛丝特说,“可能得查查X档案。”

她们是在黄昏时收到这个信号的,她们到达山顶上时,森林正笼罩在山体的阴影中,而她们尽力要避免的就是这种事情,在天黑时进入视野不够开阔的地方,建筑物或者森林之类的“天黑之前能完成吗?”她问。

“十五分钟。”洛丝特回答,“我们有十五分钟前进搜索,航海黄昏还剩下半小时结束,我们得保证在天黑之前能撤出来。”

十五分钟,那家伙上次也是这样说的,那让她们在夜晚时只能待在废弃工厂的小房间中,把手电筒放在书架上,背靠着书架坐下来时盯着门窗所在的方向。有人在午夜时来过,但没能做什么,她也一样。

但森林不一样,这地方没什么封闭空间。她在穿过那些树木时,看见恶魔在林间隐现,藏匿于每一棵树后,但空气中有种粗糙的干涩味,那东西有着某种刺痒感,“怪物们学会烧烤了?”她说,用着某种开玩笑的语气,但没什么作用,洛丝特没回答,恶魔们不会对这种笑话有什么兴趣。

但她们沿着林中的坡地下到干涸的河谷中时,恶魔曾从那里经过。她能看见河床底部的黑色痕迹,就像她看到过的那些粘液,散发着同样的腥味。走私者的营地被那些痕迹所包围,她在帐篷上看到了那些痕迹,拉开帐篷拉链时却发现了尸体,躺在睡袋中,在手上握着一支手枪,却无济于事。

那群家伙是在睡眠中毙命的。那支枪没能用上,她折断了尸体的手指,取出那支枪时,发现装满的弹匣没有击发过,从胸腔到腹部的创口没能让他们从睡眠中惊醒,那东西几乎立即杀死了他们,但她没能做到什么,在穿过森林回到山丘另一侧的途中,她听见了某种嗡嗡声,来自树上,像是没法轰走的蝇虫。

她们在第二天早上回到那里时,走了另一条路,从三公里外的缓坡上下到河谷,那感觉可不怎么好,但当她们在林间的死亡营地旁停下来时,她又听见了那种嗡嗡声,某种震颤感,“你没熄火吗?”她问洛丝特。

这地方还维持着昨天的样子,那些痕迹仍旧存在,就像屋里地板上的那些一样。她蹲下去,看着泥土上的那些痕迹时,意识到这应该是脚印之类的东西,某种生物的脚印,遵循某种细致排列的规则,能在泥土上留下痕迹,但血迹——那东西不可能用血液来湿润爪足,猎人也不会在受伤时还尝试追踪猎物。“妈的,”她听见洛丝特低声骂了一声。

“怎么了?”

“我见过杀人的,”洛丝特说,她正看着那些胸腔,“没见过谁杀了人还要把内脏都取走的。”

那就是这么个情况。“大脑?”她说,看着把洛丝特把手臂从切口中抽出,在胳膊上沾了血迹,以前也有这种事情,那是某个疯了的家伙干的,但手法要比这粗糙得多。洛丝特抬起了手,在那具尸体的额头上敲了下,“空的,”她说,那头颅发出了某种空洞的响声,“我会把这些录进去,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个也没这样过。”

所以那判断是正确的,她是这么想的,我们正在插手某种没法理解的事情。洛丝特让她去搜集一些其他东西,她去了,这群家伙没能搜集到什么,除了一本笔记本,放在睡袋中,那地方充斥着某人的体臭。她在林中空地的光亮处翻开那本东西时,意识到自己在看一些符号——某种语言,由扭曲线条组成的象形符号,有种难以描述的诡异感。有人在清醒时从某处临写下了这些符号,却没能解读它们。

或者说,是这东西给他们招来的不幸。

某种沉重的阴谋论,她尝试着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东西。恶魔的确是存在的,但有人试图掌控恶魔——为了祖国,他们这么说,寄生在构建起的情报网外。他们所研究的东西足以动摇一个无神论者的信念,但——

“亚莉希德!”

她转过身去,将枪托抵在肩上时,发觉自己正面对着阳光。那阳光给她带来了某种灼烧的痛感,她抬起手臂,尝试遮挡阳光,却在刺痛感退去后看见了斑驳的人形,站在阳光中,那影子有种不真实的质感,就像那天她看到的那种,“停下!”她听见洛丝特的声音。

所以,那种阴谋论算是被证实了,她想。洛丝特在她之前扣下了扳机,是那支A-91,那东西在长距离上的可靠性值得怀疑,但在这种距离上还是能相信的,她在瞄准镜中看见阳光中的阴影时,看见它在子弹的惯性下后仰——然后倒下。

她们冲上山坡时,还没能从那种应激状态中恢复过来,但那是个人类,毫无疑问,这家伙躺在地下时还保持着那种麻木的表情。她站在旁边,看着洛丝特把手按在尸体腹部上时,有了种难以描述的奇怪感,那种感觉十分清晰,但没法描述,“空的。”她听见洛丝特说,“这家伙是个木偶。”

“木偶?”

“某种类似于陷阱的东西,”洛丝特说,站起来,看着那具躯体,“一百年前人类就在这么做了,把敌人的尸体当做诱饵。”

“所以,我们在陷阱里。”

“至少现在逃离还不迟。”

“对你而言,你是那个时候开始调查这些事情的。”

“Yap.”

至少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间,夜晚,低水平的多巴胺,还有由此引发的某种与生自来的恐惧。她靠在椅背上时,能听见那人有了浓重的鼻音,像是患了重感冒的冬泳者,“你认为那件事和你同伴的死亡有关系吗?”他说,吸了下鼻子。

“我现在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她说。

“总有一天你得面对它。”

“不是现在。”

某人叹了口气,“对于洛丝特,我们感到很遗憾,”他说,用着某种伪装出的抚慰语气,带着某种公式化的意味,缺乏感情,“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传唤你到这里来,如果你能配合我们的话,我们就能更快的找出这些事情的诱因,从而——”

“但你们只是想知道恶魔的名字。”她顿了下,“那样才能满足你们的"危机感”

“那样的计划即使存在,也不在我们负责的部分中——”

“告诉我你们对那些符号有什么看法。”

“喝点东西吧。”她听见洛丝特说。

有时她会这样,把一整天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某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就像现在,坐在屏幕前,盯着屏幕上翻印下来的那些符号,尝试着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没能成功,那东西像是某种远古时期的象形文字,她能从其中看到一些扭曲的躯体,长着不属于人类的器官,这东西最早的书写者似乎自己就陷没在某种莫名的恐惧中,尝试着籍由符号记录下这些恐怖事实。那家伙做到了,写下了这些东西,有人找到了它,摹写下来,却在回家途中一命呜呼,然后就是那些人偶——

“喝点东西。”洛丝特对她说,这次是命令式的了。

那是杯棕色的液体,装在她的马克杯里,马克杯上有外交安全局的标志,那东西大概是咖啡什么的,她没在意,但当她端起杯子,将那杯东西送到自己面前时,发觉那东西有种油腻的甜味,来自香精和廉价的黄油块,尚未融化,还在杯中叮当作响,“热巧克力,”她说,“我还以为是咖啡呢。”

“我们早就没有咖啡了,”洛丝特回答,“那种廉价的香精粉你还真能忍受啊。”

“这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东西像是参杂着干涩的沙石,还让她的喉咙有了种刺痒感,“我有了点思路,关于这个东西,”她说,把马克杯放回桌上,“这东西像是远古时期的阿拉伯人使用的象形文字,有一些关联,但阿拉伯人和这东西只能算作是远亲。”

“所以,你要找个阿拉伯考古学家来帮你解读这些东西?”洛丝特说,用着某种调侃的语气,“大概在博物馆里能找到那些人的骨架吧。”

“美国考古学家也行的。”她回答。

洛丝特放下咖啡杯。“你知道的,有些东西的确没法解释,”她突然冒出一句,“而我们都知道那些尝试去解释的人的最终下场。”

“疯了,或者死了。”

“那就是问题所在,你觉得你自己会疯掉吗?或者说——真正意义上的死亡,”那家伙说着,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尝试着让自己从那种情况中逃离,“那群家伙连我们的心脏都不知道在哪里。”

“人偶(Doll),”她说,“你自己也是,帮助另外一些人搜集东西,让他们能召唤出怪物,还能再毁掉世界一次——破罐子破摔。“

“well,至少我觉得我做的部分是能延迟这些东西到来的。”

或许吧,她不知道。她盯着天花板时,意识到最近楼上的脚步声变多了。那些东西在地板上跳跃,在脚步声中参杂上怒气,她在白天回到地面上时,能看见更多的痕迹。那东西缠上了她们,就像当初的他们缠上那群人一样。

或许应该烧掉那本笔记本?她想,但没能那样做。她在白天时去了地上的房间,把笔记本留在了房间里,那么做可能有用,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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