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西北战区。
深夜的医院。
叶清拄一根手杖走回病房，他的头部与手臂打着绷带，原本清秀的脸上满是胡茬，双目空洞，神色颓然。
发生在蒙古大草原上的那场战役早已经尘埃落定，曾经战果辉煌的【应天】装甲营，唯有他一人生还。共和军的荣誉与他十几年来的坚守与自信心，都在那一仗当中被彻底粉碎。
那个违背常理的少女……
为什么单单放过自己一人？
叶清紧紧攥住手心中的肩章，三枚。【应天10】的车组乘员。还有满满的一小袋，全营兄弟们的遗物，放在他病床床头的柜面上，有些已经烧毁过半，有些则烧焦发黑。每一枚肩章都犹如兄弟们的脸，然而他们都没能活着回来，唯有叶清。
实在是让人痛心。
但打开了房门的叶清突然望见，他的病床边，一位身穿正装的青年静坐，如同石像。他面容坚毅气质锐利，身侧站着黑发红眸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定制合身的黑色正装。
叶清本能地探手腰间，去拔92手枪，落空，才意识到那把枪早已经在战场上化成了一地的零件。
“【应天】装甲营营长，少校叶清，请你放下戒备。我的代号是扬州，来自MSS，这是我的助理，青州。”
自称扬州的青年起身，向叶清出示证件，女孩俏脸微红，腼腆地点头问好，
叶清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但他并未关注那个女孩，仍有疑惑:
“MSS？我还以为会是军方的高层人员第一个找上门来。”
“你没有猜错。不过军方的人也需要合适的身份掩护，来行走各地。”扬州象征性地发笑，“但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太多的势力，所以我们不可能让军方的人先抵达。”
他说合适的身份，他说牵扯到的势力太多。
叶清花了一些时间来想通，他在床上坐好，松开手杖，示意扬州也坐下，调整情绪说道:
“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最好把话都说清，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从前线回来不过两周，大概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谈话会被录音，有问题吗？青州，开机。”
扬州象征性地发问，女孩直接打开了录音笔，把录音笔抵至两人之间。叶清略微皱眉，正是因为这样的麻烦事太多，所以他才不喜欢MSS的人打交道。
“谈谈这次事件的主谋洛安吧，他曾经是整个【263】计划当中的核心，你也是最早接触过他的人，这个人你是怎么看的？”
扬州十指交错放在胸前，抛出的问题看似随意，却让叶清眉头一皱。
“他是一个典型的机器至上主义者，在陆军的高层当中想尽办法来推行自己那套智能系统，甚至还想把每个士兵都换成战斗机器人。我对于这个人相当的反感，参与这项计划的那两年，我和我的师长没少与他发生争执。”
毕竟是老兵，叶清说话时情绪仍旧冷静。扬州听得认真，他突然打断叶清:
“说说别的？比如政治倾向？”
“政治倾向？”叶清听到了奇特的词汇，他略做思量，“他在办公室挂这巴顿将军的肖像，你们就能判定他是联邦派过来的间谍吗？笑话！我还敬仰古德里安呢，真正的军人只有服从，绝不谈政治！”
“你是个聪明人，叶清少校，你谈到点子上了。”扬州打个响指，一旁的青州立即打开文件袋递给扬州三份文件，扬州把文件交给叶清过目，一面解释道:
“你们没有想过【轩辕】装甲营失控的原因，只管将其全部消灭。但是证据显示，洛安在无人驾驶单位的程序里留了后门，可以随时掌握所有单位的控制权，而这些程序的编程与铁血工造的程序编程也有些相似。想想看，如果这场改革得以顺利推行，那么整个C国的陆军都会被他掌握。我们怀疑他想颠覆现有政权。”
叶清听着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冷笑:
“那个混蛋，我先不谈什么政治和经济，现在的C国是共和当中的一员，那可不是简简单单操作军队就能控制的，而且R国近卫军也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支援，他的无人机器部队根本无力抵抗近卫军的装甲洪流。”
“是啊，但你不知道，现在共和的各国都已经预定并且列装了近八个师的无人作战武器，每个国家的项目主导里都签有他的名字。在共和阵营当中的各国都在裁减军队，重建家园的今天，这八个师能干什么，你可以想象。何况我们可以肯定，他在各个重要节点都安排有人手。”
扬州说的平淡，叶清越看资料，越是头皮发麻，他没有想过，自己参与的战斗，竟与这种敌手抗争，他烦躁地敲着床头。
“这个疯子！”
扬州摇头:
“如果不是我们的内线通告及时，他差点就做到了。”
叶清思索片刻，问道:
“那么扬州先生，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确实击毁了他的一个装甲营，可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我所有的弟兄都死在蒙古的那场该死的战斗里了，现在的我什么都干不了。”
“这是另一码事，正事，现在我们来谈。”扬州坐正，继续说道:“洛安的首个方案失败了，他携带着大量的资料逃去境外。我们相信，他还有着预备方案，但是奇怪的是，我们在边境的拦截部队赶到时却发现这个人已经被击毙了，而那些重要数据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你是现存唯一接触过他的人，我们需要你的协助，找出他的残余势力并且挖掘出来，排除他对我们的祖国，甚至整个共和阵营的威胁。”
叶清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低头叹气。
“扬州先生，你看我现在这样，像是那么能干的人吗？我重复一遍，我所有的弟兄都死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扬州收起文件交还给青州。
“也许我不应该把重点放在最后，我们来谈谈那个女孩吧，那个把【应天】营毁灭了的女孩。你认为她用的是什么武器？新型机甲？还是大口径火炮？”
叶清心头一震，抬头看向扬州，眼神惊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我必须夸赞你的冷静，不然我可能要到精神病院里面去看望你了，而不是在军区医院。你知道的，精神病院的手续通常都比较麻烦。”扬州松了松领口，再次指向身侧的女孩:
“容我重新介绍，这是青州，以后就是你的随行人员。她的真实身份是战术人型64式冲锋枪。记住她的名字，以后她将始终伴随在你身边。如果你尚且希望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立即联系我。若是还有不懂的地方，她会为你解释一切。我希望到时候你的想法会有所改变。”
扬州说罢，将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名片放在床头柜上。起身便走，干脆果断。女孩稍稍倾身，像是致歉连着道别，跟着扬州退下。
独留叶清沉默怔然。
短暂的挣扎。
为祖国铲除威胁？去他妈的！我作为一个小小的营长，打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为弟兄们报仇？好家伙，扬州，打着MSS幌子的格里芬指挥官……
他真懂自己啊！
洛安那个精明危险的老狐狸，如今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这个老狐狸身后的势力，自己也依然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个少女，她的面容，叶清一辈子都不会遗忘。
扬州在病房外靠墙而站，他的手机响了，他划屏接听。
“我以为你至少会考虑半小时。”
叶清的声音不用听筒都能听见:
“别忘了，我是坦克车长，【应天】装甲营的营长。共和军的军人从来都是这样果断。别耍那些没用的把戏，进来吧，我们重新再谈。”
扬州面无表情，看表:
“不了，你有一小时的时间打点行装。飞往金陵的运输机会在两小时后起飞。”
电话断了，房里传来叶清翻动衣物与叫骂的声音。
“该死的，我就知道自己又被人算计了！”
听着病房内的抱怨，扬州克制地笑，他望向矮他半个头的青州，青州的笑容可人。
“在你看来，一切顺利？”
扬州点头，又摇头。
“我现在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梦想家。我们的边防部队没有发现她，恐怕她已经和稻草人会合了。”
青州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目光悠远而深沉:
“原本已经迎来和平的国家，到头来又要危机四伏……也许我们应该再找帮手，共和军的部队不便行动，MSS的人不够，雇佣军不可能和我们合作的，我们需要更强的帮手，足够与铁血……相抗衡的角色。”
扬州拍落肩头粉尘，沉默许久，点一根烟深吸。
“不必担心，我相信那里会有的，我作好了多手准备。”
烟雾缭绕。
那个被情报机构锁定的城市，处在多方势力交融的城市。
它叫什么来着？
它叫【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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