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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笑楼·其八·江湖客之一

不笑楼·其八·江湖客之一

春秋几度诗作愁,江湖泊客身难收。

秋日愈发萧索,凌冽秋风略带肃杀之意,三儿接连几天都坐在门口,无心迎客,不知道想着什么。后边坐着的胖大厨则是吃着自己炒的小菜,乐呵呵的说:“这些都是好菜,没人来尝,都快生虫了,不吃白不吃。”

吃到一半,他竟也放下了筷子,看着门口,“掌柜什么时候才回来呀。再不管管我们,这店可就没法开了。三儿!”

三儿没有回头,只是问道:“怎么了?”

“过来陪我吃东西,这日子太无趣了。”

“你小子究竟在等什么呀?等几天了也没见个影。”

“嘘!掌柜不是说了吗,这几天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让我们好生招待。”

“这事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这都好几天了。他是不是去对面的合顺楼了?”

“去去去!别捣乱。”

“嗨!不就掌柜的一个朋友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对你当然不重要,我问你,你知道诗中剑田贯才吗?”三儿眼中发光,声音略微颤抖,内心激动不已。

“谁?谁建棺材?”胖大厨调侃道,遭三儿白眼之后便继续低下头吃自己炒的菜,“呸!齁死了,这盐怎么这么怪呢!呸呸呸!”

“你又贪便宜买西街的盐了?都说了哪家子都是私盐,幸好现在查的不严,要是被发现你买私盐等着被掌柜骂死吧!”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你说是吧?三儿!”

“懒得管你。”

“小二,烫壶好酒,四两牛肉!”来者脚未踏入店内,声音便已经在店内传开。“不用找了,我在二楼拐角处的房间。赶紧送上来。”

小二和胖大厨一听被吓得丢了魂,“什么时候进店里来的?”

“不知道啊!莫非是飞檐走壁进来的,可是楼上没有声音……”三儿答道。“这一定是掌柜说的人,诗中剑田贯才!说了你还不信!”

“那现在怎么办?”

“还不快去准备吃的!我去取酒。别耽误了。”

“那好,待会你可要和我说说这诗中剑……”

“行了行了!快去干活!”

不久之后,三儿便和胖大厨,一人提着一壶酒,一人端着牛肉上着楼梯。在门口处,二人互相拥挤,想第一个进屋子,结果门被撞开,两个人向地上摔去,可怜好酒美食就要落在木地板上。

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铮”的两声!田贯才便一手端住了盛牛肉的碟子,另一只手握着壶柄。“哎哟!”两声,三儿和胖大厨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哀嚎声接连响起。

“好酒!好酒!”田贯才放下牛肉,壶口对着嘴便倒酒入喉。“书呆子说的不错,这酒够我喝上一壶的了!就是不够浓郁。”

三儿站起身子,看向这人,只瞧得他簌簌一身白衣,披发散肩带几分潇洒不羁,柳叶眉桃花眼端的风流妩媚,驼峰鼻虽是畸形,可在这人身上却是添了几分秀气。

“活神仙……”三儿痴呆的望着这人,感叹时间为何有如此完美之人。

“三儿!你可没说这大侠是女的呀……”

三儿刚想骂他有眼无珠,却被抢了话。“怎么?我像女人?哈哈哈哈哈!”田贯才放下酒壶,手指撩着一撮头发,笑着看向二人,简直令二人倒吸一口气。是男是女?是人是仙?又或者说这是个妖?二人被这么一看脸是瞬间红透了,若非声音无法改变,怕是两人就要瘫倒在这客房之中了。

三儿和胖大厨不知是上前还是不上前,想离开又不舍得,不离开又觉得分外尴尬也不礼貌。三儿立刻说道:“田……田大侠!要是有什么吩咐,你尽管提出来,展柜吩咐我们要好生招待您的。”

“哪里是什么大侠!不过就是爱挥挥剑,吟几首诗罢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会招呼你们的。”田贯才似有似无的抿了抿嘴,应该是觉得有些困意了。

“客官,这不羡仙,容易醉,喝多了容易伤着胃。”

“不羡仙?只羡鸳鸯不羡仙!哈哈哈!有意思,今日我定喝个一醉方休不可!”他用剑一挑,酒壶又到了手上,仰头一举,涓涓细流从壶嘴倾斜而出,一滴不落得入了他的嘴。没有几口,脚步便有些恍惚,似踏冰而行,东西摇摆。

胖大厨说道:“田大侠!您喝太多了……”

“你们还不离开么?难道是喜欢我这副皮囊了吗?哈哈哈哈!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田贯才面晕浅春,颉眼流视,仙姿玉色,神韵天成。三儿上前想要阻止他,却被他用剑指着,另一只手摔下酒壶,慢慢的一件一件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明明眼睛在流着泪,嘴却上扬着,依稀在说,“敛尽春山羞、不语……哈哈哈!人前深意、难倾诉呀……”

“掌勺的,快去我房中取回魂丹来。”三儿回头喊道,胖大厨一听连忙出了客房。

“不能喝酒就别喝嘛!非要逞能!”三儿见田贯才在房中肆意挥舞着长剑,将桌椅屏风削得不成原形状,而衣服却还在一件一件的褪去。三儿不顾三七二十一,在最后一件衣裳落在地上时,一把冲过去,死死抱住了田贯才,剑咣当落地。

三儿鼻中除了淡淡的酒香,还闻到茉莉般的清香,在偷偷一看他的容貌,世上除了美若天仙就再无其他词语可以形容。三儿又再一次害了羞,而田贯才见他这青涩羞愧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原来不过也是个小禽兽罢了!”

三儿一听就来气,将他往床上一推,被子掀起盖住,再将他翻滚几圈,卷成筒状,只露出一个玲珑剔透含掺半点红的人头。

“你快放开我!”田贯才身体动弹不得,有些气恼,“若我出来,你别想活着出这店,就算你是那书生的下人!我也觉不留半点情面!”他试图用话语恐吓三儿,但是三儿根本不吃这一套。“有能耐出来再说!想不到又是另一只肥蚯蚓!”

“你这小畜牲!竟敢说我是肥蚯蚓!你快放我出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客官您慢慢喊吧。”三儿笑了笑,转过了身,床上这男子的脸他连一眼都不想不敢去看,若是传出去自己竟然被男色所勾引,岂不是闹了大笑话?!“这掌勺的怎么还没找到。”三儿抱怨胖大厨腿脚不利索,正想出去,却被田贯才一身娇吟吓得浑身一颤。“嗯……”

“小伙计……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现在觉得好热呀……”田贯才声音柔弱,虽是男儿声,可声音却不缺女子的娇媚。三儿不停地粗喘着大气,用手捂着耳朵,不去看不去听。可是声音就像魔音一般,就连戏水楼的靡靡之音也丝毫不能相及。

“我答应你……只要你放我出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是这身体……也不是不行呐……嗯……真的好热……”

三儿的脑子仿佛就要炸裂,他猛的回头看着动弹不得,**的田贯才,双手握紧了拳头。

“药!药!药!”胖大厨冲进房间,看了看床上的田贯才,咽了咽口水,手将绿色药丸交给三儿,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

“嘴巴张开!”三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他张嘴。可是田贯才却咬紧了牙关,三儿见他怎样也不松口,说道:“可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你若是不张口,就别怪我下手没有轻重,还有!你要是杀了我,也别想活着出不笑楼了。”

田贯才眼睛撇到一边,连看都不看小二一眼,双颊鼓气一副生气的模样,却显得可爱之极,但是三儿不吃这一套,用手捏住他的双颊,香气慢慢呼出,再用力一捏。

“疼!”

就在他张嘴的一瞬间,药丸不偏不倚的弹入其口中,“唔!”

“你给我吃了什么?!”

“让你变聪明的东西。”三儿等了一会儿,估摸着药效快起作用了,便将他从被子卷中放出。田贯才欲起身,教训眼前这混小子,可是身体却使不上劲,不过醉意似乎没有那么重了,脑子也清醒的很,只是身体不听使唤了。

“不热了吧?”

田贯才不想回话,可是嘴还是不由自主的说:“不热了。”

“好好休息休息吧。”

“嗯。”

“行啊!三儿,你这药蛮管用的啊!借我几颗用用呗?”胖大厨不知何时又开始磕起了瓜子,笑嘻嘻的说道。

“不行不行。这药师父与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那他不也就醉酒了嘛!”

“他若是再不解酒,怕是**焚身烧死在这不笑楼了。”

“谢谢你。”田贯才又开口道。

“真听话!”胖大厨开口大笑。“不过真是糟蹋了这些牛肉了,喂!田大侠!这些牛肉你还要吗?”

“不要了。”

“那我拿走了。”

“你拿。”

“哈哈哈哈哈哈哈……”丧心病狂的笑声在胖大厨的口中发出,真的是聒噪。

“行了行了,别闹了。下去吧。”三儿没好气道。

二人依依不舍的再看了田贯才的睡相之后,都觉得心中涂了蜜糖一般。要是真的是个女的该多好呢?

二人一路下了楼,胖大厨边走边问,“你刚才看到没有?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我看到什么了?”

“好你个三儿,趁他脱衣服时,你支开我,是不是想吃独食?!”

“我吃什么独食了?不错!我是看到了!这是个男的!你满意了吗?”三儿抢过牛肉,急冲冲下楼。

“牛肉我也有份!”

二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夹着肉一边喝着茶。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女人的男人?莫非真的是投错了胎?”

“你管这么多干嘛?想想怎么和掌柜的解释吧!这要是被掌柜知道了,非骂死你我二人不可。”

胖大厨赖皮道。“这也没办法,他要喝酒耍酒疯脱衣裳,怎么还能怪我们。你说掌柜的也是,要是告诉我们这人不能喝酒,我们就上一些兑水的酒算了。”

“兑水酒?!你就不怕喝死人?”三儿瞪着胖大厨。“掌勺的,咱们做生意要讲良心,你买私盐就算了,连酒你也作假?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我也不想啊!只是天气愈发干燥,存储的露水不多了。怕是冬天不到,酒就快喝完了。癞子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酒,那是要拆了我们店的!”胖大厨义正言辞的说着,这一会儿倒是三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这倒是难办了,所有我每天都期盼着掌柜的能快点回来呀!”

“对了,你不是要和我讲田大侠的故事吗?你快说说啊,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模样的大侠能有什么腥风血雨的故事。”

“这……这也出乎我的意料啊,我从未听说过诗中剑是一幅女儿模样。”三儿为难了,难道通世楼的消息都是假的吗?“你要听我倒是可以说,只不过可能与现在有些出入。”

“我知道,这还用你说。快快快!”

京城田家,不知从第几代开始,不管朝代更迭,都是一群读书人也都不同的考取功名,最高至尚书,最低也有九品县令,心中皆是只有庙堂社稷,从未涉入或过问江湖之事。只是到了田贯才便奇了怪了,弄婆刚看到出来的田贯才,面目清秀,肌肤凝白遂以为是个女儿,便大喊恭喜恭喜,是个女儿。

但是田家人对此并不觉得有多可喜可贺,女子怎么能入读仕书入官场呢?可是正当他们觉得遗憾可惜的时候,弄婆又改口了,恭喜田老爷!是个男孩!

众人一时不解,以为是个龙凤胎,正开心之际,一进屋却发现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婴儿。

“小的看错了,一直都是一个男孩!”

虽然不是龙凤胎,但是好歹也是个男孩。开始几年众人觉得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当他一点一点长大的时候,田家人发现不对劲了,他不似其他男孩一般,而是阴柔之极,完全像是一个女孩,行为举止也与女孩无异。

这要是传出去,田家的脸面该如何放呢,于是他们开始逼迫他习武练剑,不许他触碰女红一类的东西,口中笔下的诗词歌赋也与花间词一派无缘,一律关于男女情爱的被遮掩起来。至于饮食更是不离谱,每日需只吃蛋黄六个,早上两个,午时两个,傍晚两个。

田家人为了让田贯才充盈阳刚之气,可谓是煞费苦心。可这事情却偏偏传了出去,一时间田家的事情就沸沸嚷嚷,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无不笑话田家的嫡公子要是嫁了出去,不知是谁家少爷准备什么胭脂水粉,金银粉饰当嫁妆。可是再多的嫁妆也敌不过田家的历代基业呀。

田家家主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公然宣布,田贯才不过是庶生,将来不会接过家主之位。而且还在田贯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开了田家。

“你肯定知道送去哪里了吧?”

“我……听说……是少林寺……”三儿原先听了之后并不觉得有多可笑可怜,只是现在见过田贯才才知晓,让他削发披袈裟,对他是有多么残忍。胖大厨也是一旁抬头看了看客房,又低下头,默默无语的夹起牛肉放入嘴中,嘴却不能咀嚼一下,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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