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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他和她遗落到的地方

First 他和她遗落到的地方

First他和她遗落到的地方

晨烬对星空感到恶心,以至于他再度睁眼看到星空的时候,空无一物的肠道痉挛了起来。应该说幸亏空无一,否则他就会弄脏自己仰躺的这个好地方了。

晨烬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素白的床单被自己这个秽物压在身下而显得更加整洁,木制的阁楼空间里弥漫着薰衣草的香味,周围清一色的竹编家具没有细致的工艺、却有种朴素的典雅……唯一让他不舒服的,就是那大开的阁楼天窗,让星空毫无遮挡地映入了他的视野。

随着视觉一起,其他感官也渐渐恢复了起来,晨烬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破损程度——潮水一样的痛感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对于晨烬来说,这样的疼痛根本比不上星空带来的恶心感,万分之一都没有。所以他就像听不到颈部伤口撕裂的声音一样,转动头部,拼命想把星空移出视野。

然而他看到了比星空更糟的东西——敌人!

如果晨烬的身体还属于他的话,他已经一跃而起并且条件反射地进入备战状态了,就像一只撞上天敌的野兽。然而此刻的他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是让身上更多的疮口裂开而已。原本就已经被染红的纱布像紧身衣般穿在他身上,而现在因为他的挣扎,血衣再度被浸湿。

值得庆幸的是,敌人也和他一样,浑身是伤、仰躺在床、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让身下素白的床单被染得鲜红,而无法让身体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动作。

他们看对方就像隔着一面镜子看自己的倒影,一致的重伤、一致的出血、一致的歇斯底里和无谓挣扎——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要理解到这一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的骨髓里已经被什么人刻下了敌对的印记,就算只剩牙床能动也要不遗余力地撕碎对方。

晨烬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面对的只是一面镜子而已,但是那红布裹缠间露出来的瞳孔里分明燃烧着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执念——那绝对对立的气息,将他想要放弃撕杀的理由彻底毁灭了。

随后而来的,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意识模糊,晨烬渐渐开始动摇了,也许对面就只是一面镜子而已,毕竟自己身上沾着敌人的血、以至于让自己以为嗅到了敌人的气息,也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晨烬没办法分辨出是意识先放弃了挣扎,还是身体里的血先流失殆尽了,因为黑暗即是一切,他陷入了黑暗。

如果说经历过死亡的人再没有什么值得震惊的,那么大概是指没有什么事能够比他们还活着更令他们震惊。

晨烬惊讶于自己还活着,甚至感到惶恐——他恐惧自己还活着,恐惧自己再碰到面对“镜子”的场面。然而“镜子”始终在他身边,那个和他邻床的敌人和他一起接受治疗、和他一起渐渐好转,确实存在、确切无疑。

然而晨烬没有再次重复那种自残式的挣扎,倒不是因为畏惧之前的痛苦经历,只是不想辜负治疗者的一片好心。为晨烬和他的敌人治疗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妇——他们就像他们的居所一样朴素而雅致,那双从事各种劳动而粗糙不堪的手、和仿佛见阅过太多人事而浑浊不清的瞳孔,却内容着某种温软的力量。

那份力量会让人放弃一切尖锐的东西。

在这点上,邻床的敌人和他再度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反应——她曾经和他一样歇斯底里,她此刻和他一样温顺无力——这让晨烬几次想要伸手去确认两床之间的那面镜子,然而他恐惧她和他触到一起的瞬间,中间却没有镜子。

敌人是异性——随着他们的伤势渐渐缓和,厚厚的绷带逐步被拆卸下来,彼此的形体性征也慢慢暴露了出来。同为人型的线条,出现了刚毅和柔美的分别。

但是对于晨烬而言,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不是那种需要异性**才能繁衍后代的种族,性别之分单纯的只是能力分配不同。异性之间不存在荷尔蒙,没有彼此的垂恋,自然也不会有欲望。

要说有的话,也只有好奇吧。

事实上,两人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对上,因为在阁楼天窗被关闭、颈部以下身体又动弹不得的情况下,目光能够停留的地方非常有限。周围的事物几乎一成不变,只有“镜子里的自己”永远都看不明白。

开始的时候,两人的目光还会一触即离,时间长了就完全没有顾及了,彼此的眼中映着彼此,映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自我。

他们越来越像一镜之隔的同一个人,老人每每推门进屋都有这样的感想,却从来没有奇怪过,自己竟然会把性别不同的两人视为一体。

“霞焰、晨烬,吃饭了。”

晨烬已经记不清老人这是第几次推门进来了,起初的时候,他还把数老人进来的次数以计算时间作为打发时间的消遣,而现在他恍然惊觉。他惊觉老人竟然知道他们的名字,而他清楚地记得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从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讶异来看,显然霞焰这个名字也和晨烬一样是正确的。然而他们双方都没有开口询问,只是任由老人把温热的饭食喂入口中,然后轻抚他们的脑袋、离去。

晨烬开始看懂霞焰在想什么了,为什么和自己一样歇斯底里,为什么又和自己一样不做反抗,为什么连惊异却默不作声都如出一辙……这一切随着知道她名字的那个瞬间豁然开朗,仿佛那两个和“晨烬”对称的字就是答案。

晨烬的记忆停留在群星映照的背景下,狭小的迫降仓呈现透明的状态,却完全无法缓解狭小带来的压迫感。身在仓中的晨烬,感觉自己就像被星空挤压着,外面如此广阔绚丽的图景却没有自己的生存空间,那闪耀着的光点全都是无知者对未知的天真曲解。

——擅自将未知曲解成美好即是恶意。

忍住肠胃痉挛带来的反呕感,晨烬伸手在眼前划开操作窗口,数以千计的参数浮现出来,其中却没有幸存的那一种组合。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是生还率不超过百分一的自杀式作战,晨烬仰头轻笑,他嘲笑想要从中找出侥幸的自己。

——终于可以和这令人作呕的星空告别了吗?

凝视着以秒数迫近的死亡,晨烬的心里却难得的坦然,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松弛开了的坦然。他想象自己会像夏日的晨露般,在那十万吨级当量的核弹爆炸中蒸发,会像迎接更美更好的明天而务必蒸发掉的露水般祝福这个世界。

“啊——呼呼呼……”

不眠的人再度被梦魇惊醒,而值得庆幸的是被记忆所扰的人还不止他一个,晨烬的眼中倒映着霞焰的惊惶,她是敌人、也是镜像。

晨烬开始记起镜面相隔的那张脸,迫降仓着陆、他要去和星空告别,她作为警戒队之一出现,于是他的目的变更了,成为引开她、击毙她,然后他错过了告别,那场盛大的仪式成为了别人的洗礼。

而今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惶恐,才恍然明白负责警戒的她,归根结底也在思考着同样的事情——每日每夜据守着那样的“危险”,直到“危险”变成“恶意”被施加到什么地方——据守人本身也几乎等同于使用者,那么霞焰和晨烬就没有区别。

没有询问。

晨烬和霞焰都没有询问老人为什么清楚他们的名字,不是欲言又止,而是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打算。

那天之后,晨烬整晚整晚地对着木制的天窗隔板发愣,直到意识濒临极限渐渐失神,然而记忆中的星空又会很快将他吓醒。视线离开天窗隔板,还好有同样疑惑的“镜像”作伴,然而如此往复,他也只是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崩溃。

直到老人带他们亲眼见证了阁楼外面的世界,并非他们熟知的星空,或者说罪业。

那是始终活在精准有序中的他们难以置信的光景,晴空绿海云气扰动,所有的事物显得杂乱无序却编写着难言的韵律,再没有比这更加精良巧妙的设计。万事万物共同存在,彼此扰动相互影响,却遵循着变化的秩序。

只是常识中的山谷湖泊、树海浅草而已,但却足够让晨烬和霞焰震惊了——印象中的核冬天无数次刻画出来的死亡,在这生命的**中被融化了——生命的存在本就是他们的救赎,更何况是生命的世界。

晨烬终于明白他不做询问的理由,就像他第一次苏醒感受到这里是个好地方一样,老人也如这地方般让他安心。他相信老人知道他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父母知道孩子的名字一样自然。依旧是那种让人无力的温软力量,而老人的照顾让这种力量更加渗透到了晨烬的身体里,无需确切理由的信任就这样被建立起来。晨烬不是不知道,这种信任对于他的身份来说,是危险的,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心甘情愿地困在其中。

无意间对上霞焰的视线,晨烬确信她也被困住了。

浅草摇摆,抚弄着没法大幅度动作的两人,薄云切割着并不明显的光与影流动在他们的脸上。放弃困惑的两人渐渐合上久未入眠的意识,任由身体仰躺开去、放任心跳应和着大地的呼吸,那是生命的起起落落,每时每刻都在出现又每时每刻都在消失,其间浮动都足够组成一曲庞大的交响乐,而非如同那场仪式,所有一切转瞬消弭,毫无美感。

两人浮在睡眠的河床上,温润的河水缓缓覆过面颊,后背即将触上河底软泥的时候,明媚的天光中传来了老人的声音,就像父母给孩子临睡前念起的古老童话。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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