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魔在追求着死亡。”
在被半刑死者制住双臂、押往未知地的途中，朝月始终在思考着诺勒瓦·查德的回答。老人的答案，几乎是在夕象说出问题的瞬间得出的，也就意味着这对老人来说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像拥有有限生命的我们追求活着，拥有无限生命的它们则追求死亡。”
迄今为止，虫魔种种，渐渐在朝月的脑海里贯联起来，随着老人那仿佛铜钟轰鸣般的声音。
“对于虫魔来说，唯一的‘死亡’，只有被同类‘吃掉’。它们常年涌向人类的‘边防’，不是因为它们涌向那里、所以那里是‘边防’，而是因为那里是‘边防’，所以它们涌向那里。‘边防’囚禁着被捕获的虫魔，以吸引它们涌向那里。”
“它们的目的，不是释放同类，而是释放自己——它们乞求在进攻中屡屡受创的自己能够被里面的同类‘吃掉’，结束永生。”
“哦，‘吃掉’的意思是说融合，虫魔的融合大部分只有一方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受到统一意志奴役的虫魔无法彼此融合——统一意志说的就是虫魔诸王，他们为了一些宏大的目标能够克制自己向往死亡的本能。这就像崇高的人类能够为了实现长期目标而克制短期欲望一样。”
“嗯？你说虫魔诸王之间为什么不互相战争，因为那会导致整个虫魔种族的数量锐减，同时也会让某些诸王‘死去’。诸王们都有着各自的宏大目标，不允许自己‘死去’、获得如此轻易的解脱，因此诸王们极力避免这样的状况。”
“唔——虫魔诸王的宏大目标？不不不，那绝对不是毁灭人类和翼神，恐怕还正好相反。遥远的时代，狼群捕食着草原上的鹿群，你觉得狼群的目的是什么，不可能是毁灭鹿群吧，毁灭鹿群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相反他们促进了鹿群的优胜劣汰，让鹿群种族进化，也促成自身的进化……”
老人的声音在朝月的脑海里回旋，她陷入了重重思绪，以至于自己被押送到了目的地都浑然不觉。
“又见面了，朝月，你果然脱离了中枢的联接。”
泛着柔光的信息窗口像微观世界里倦怠的浮游生物飘满周围的整个空间，红衣的X立身在空间中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押送进来的违规者。
“哦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你，X。”
X没有理睬朝月，将视线转向夕象，沉默良久始终没有说话，最后她还是把注意力移回到了朝月身上。
“你们的行为，是在给这个社会的运转增加麻烦。”
“连社会本身是什么都没办法、不能明明白白阐释出来，又怎么鉴定什么是麻烦？”
朝月想说话，但她的声音被夕象的愤怒噎了回去，尽管这份愤怒并非指向她，她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人们从来都乐意阐释社会，但别人阐释的社会你信吗？”
X的声音空洞而机械，但也能从语速上读出其中的怒意，她第一次向夕象开口了。
“不信！所以我要亲自剖开它，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告诉我它是什么，美好抑或丑陋、幸福抑或悲哀！”
“即便这么做会毁掉很多东西？”
“但也会创造很多东西！”
话语终结，赤红帽檐下掩藏在阴霾中的眸子对上了夕象通透却无垠的瞳孔，朝月听不到、读不懂，却知道他们在沟通，她直观地这样觉得，因为X的气场分明渐渐地改变了。
“放手去做吧——愚蠢的人类，趁你还是人类的时候。”
次日，极光号。
这艘巨大的航船驶离了ZZ0-00，同时ZZ0-00也驶离了停驻的BG3-04，两座时间相隔不短不长的太空城相继演算着虚拟的日出，极光号背离着一深一浅两重光芒起航，弧度完美的流线型船身像是被光推着前进。
流末站在透光材料封闭的甲板上，光晕像是水波般在他周围流过，他注视着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的船身，光是其曲线就能让他想象到光滑、优美一类的形容。流末不禁问身边的艾克，说为什么在宇宙中航行不需要考虑空气、水流阻力的问题却仍然把母舰做成如此耗费人力的流线型。艾克凝视着日出在船身上流动的景象，目光几乎一直追到船头，过了许久他才回答，说为了有一天能在有水和空气的地方航行、就像人类的家乡。
死的求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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