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该脱下衣裤再下水的。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彻底浸湿的衣裤像是有生命的猛兽一样贪婪地把男子拖向湖水的更深处,耳朵不停地在水面上下浮沉,听到的声音也变得奇怪了。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体会到死亡的冰冷,只是这一次的主角似乎是自己。
他死死地抓住那个人影,不知是否因为缺氧太久已经昏迷的缘故,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配合救她的男人游回岸上的意思。
——只希望不是最糟糕的那种可能性。
他费力地划动着沉重的四肢,每一次拉扯肌肉脑中似乎都响起奇妙的裂帛声。
会死吗?
这次真的会死吗?
过往的回忆和未来的憧憬在死亡面前不堪一击,只剩下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笑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阴冷的湖水抽丝剥茧般一点一滴地消耗着他的体力。
——自己死了也没关系。
眼看已经离河岸越来越近,男子却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用尽全身的力量把怀中的女性推了上去,自己因为反作用力漂向湖心。
——只有她,只要她活下去。
浑浊的湖水没过头顶,失重的虚无感牵引着全身。
灌满湖水的双耳中只剩下象征着生命的心跳声,讽刺而洪亮。
在几乎无人经过的湖中心,他静静地沉没。明明是迈向死亡的男子,嘴角反而露出了满足的弧线。
——活下去,白玖。
“呼……”
几乎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逼真的窒息感让早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的男子一口气坐了起来。
“又是那个梦啊……”
头发凌乱的男子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放在床头的细框眼镜和手机,等到戴上眼镜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糟、糟了!”
幸好要换的衣服每次都是放在固定位置的,省去了找衣服的时间。
他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迅速地传好衣裤,冲进卫生间洗漱。
收拾得很干净的水池边上似乎多余地摆了两套洗漱用品,但是他习以为常地用了应该是自己的那一套。
又花了一点时间让头发修整到可以见人的程度,男子拎起包,穿过整洁的客厅,将脱下的拖鞋和另一双粉色的摆齐,便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紧接着就像理所当然一样和站在门口正打算按门铃的人撞成了一团。
“啊,对不起!对不起!”
他条件反射性地低头道歉,随后才想起对方站在自家门口这个事实。
这幢单身公寓的设计有些特殊,由于算是比较高级的户型,每一层只有一个门牌号。并且要进入单元楼的话必须准确报出房客的名字和房间号楼下的门卫才会放行。
所以,断无走错门的可能。
意识到被自己撞个正着的人很可能是熟人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抬起头。
然后他露出了仿佛撞到外星人一样的表情石化了。
不,对他来说也许一大早出门撞到外星人的可能性都比眼前这个人的可能性要大。
究竟是怎样乱来的神经信号才能让自己产生这种离谱的幻觉呢?
莫不是不小心把任意门和房间门搞错了才会发生这种奇遇?
没错,这个上身穿着厚厚的米色外套,下身却是短裙靴子棉裤袜这种反季节打扮的人确实是他的熟人。
自己暗恋了整个高中生涯的人已经不是一个“熟”能概括的了。
然而,她也同时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之一。
要说为什么的话……
“啊~林锐,早啊!好久不见。”
“……”
无言地关上房门,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
“好痛……”
看来并不是梦。那么还需要确认一下幻觉的可能性。
重新打开门,那个身影有些生气地嘟起了嘴。
“是我啊,白玖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难道因为我最近瘦了太多了?”
“……你怎么会……”
苦涩的感情在喉咙口翻滚,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几乎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想着的人怎么会忘记。
但是自己却又必须假装忘记了,假装已经不在意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是这样欺骗自己的,他甚至一度认为以后也这样自欺欺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一刻才发现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了。
感情根本无法被替代。
“嗯……简单来说的话就是——”
自称白玖的女子突然双手合十低下头。
“——我工作丢了,能不能收留我?”
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男子,果敢的动作简直像是排练了千万遍一样。
“……啊?”
拜托的对象被接踵而来的事件冲击得半天没缓过劲。
“拜托啦,锐,在这个城市我认识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了啦~”
由于正值上班时间,楼梯上匆匆经过的人异常地多,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引人注目的白玖一副坚持到底的模样。
“……”
终于受不了路人目光的林锐默默地侧过身子点了点头。
“啊,谢谢!锐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卡get!
脑中响起并不存在的效果音,林锐一边关上门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
到头来见面第一件事也还是给我发好人卡,简直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啊,对了,那双粉色的拖鞋……”
突然看到玄关摆放的拖鞋他才想起大事不妙。
“这个是客人用的嘛?颜色好可爱~”
“呃……嗯嗯……”
“不过我有自己带拖鞋来,就不用了~”
“哦……”
换上了自己从旅行箱里掏出的拖鞋,女子啪踏啪踏地走进客厅,好奇地环视了一周。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干净呢,不愧是处女座!我都想把你请回家了,每月给你500元怎么样?”
“不愧是金牛座,真是抠。”
被用微妙口气夸奖的男人似乎终于接受眼前的现实。
“具体的之后再说吧,我还要去医院上班,大概六点回来,这段时间你自便吧。”
“没事的,我正好想休息一下呢,客房我就用了哦,路上小心~”
白玖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无拘无束地打了个哈欠,对着要出门的户主挥了挥手。
“这是什么展开啊……”
走在上班路上的实习医师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
不是没有YY过自己喜欢的人抛下一切一起来到一个陌生城市开始生活这种有些浪漫的桥段,这种像是私奔一样的剧情设定不仅是叛逆期的专利,成年很久的自己也认为这是王道。
然而,白玖可以说是挑了个最坏的时间出现。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拨出那个号码。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电话那一头的人真的很不公平。
但是现实并不容许他考虑太多。
电话里的嘟嘟声仿佛是审判的启示录一样令人烦躁。
没过多久,电话接通了。
即将成为渣男的男子清了清喉咙拖延几秒,想到接下来要说出来的话一阵胃疼。
“喂?林?”
“……嗯,小岚……我……”
“那个,林,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要和爸妈去云南旅游。这几天没办法去你那边了~”
“咦?啊……这个,没事,你好好玩,不用太在意我。”
“嘿嘿,要想我哦,林~”
“呃……”
“一定要想我哦?”
林锐不知不觉捏紧了手机,内脏像是拧成了一团一样难受。
“……嗯,会想你的。”
放下电话,他发现自己百分百迟到了。
于是他一边跑,一边努力不去想刚才那股难受感觉的真面目。
被暖冬环绕的城市中,依然喧嚣着冷厉的寒风。
“弟弟,你迟到了哦?”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生办公室,翻开一半的病历档案错落有致地排开,在空调嗡嗡的背景音乐之下,一名随意地披着白大褂的女性用夹了烟的右手敲了敲斑驳的桌面。
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掉落的烟灰似乎揭示了桌面上污迹的由来。
“就算只是实习的也要认真工作呀,不然以后会因为老是迟到被辞退变成废柴家里蹲的,姐姐我真是担心你的未来啊。”
“……都说了不要叫我弟弟,而且上班时间在医院抽烟的人没资格说我吧。”
林锐无奈地换上白大褂,然后开始收拾扔得到处都是的病历档案。
当然,他们确实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弟弟”这个称呼单纯是出于她不知为何的恶趣味而被半强制赋予的指代名词。
林锐并没有、或者说不敢有好奇心去探察那恶趣味的真相。
眼下更重要的是为自己的迟到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徐老师,我早上是因为……”
“不用说了,我懂得,毕竟发生了那种事。”
她突然摆正了坐姿,换脸般露出了温柔神色。
“……?你在说什么?”
发生什么了吗?今早唯一的突发事件是好久不见的白玖登门拜访,但是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凌岚和你的关系……”
仿佛下楼梯时踩空了一届台阶一样,心脏扑通一声的落差感。
“那个,我和她,其实……”
其实没什么?
“其实,我们是……”
“好了,我知道你们一直住在一起,所以……”
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男子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句话,更加剧烈的冲击毫不留情地从她的话语中袭来。
“……不要为她的过世太难过了,活着的人有义务为……”
啪嗒。
手中的档案夹笔直地砸到地板上,里面的资料散乱一地。
“你说……什么?”
“我说活着的人有义务为了……”
“不是这一句,是前面那句。”
“不要太难过……啊,你怎么了,好痛!”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徐老师的肩膀,不知不觉捏得越来越紧。
“你说小岚她过世了?怎么可能!我早上还和她通电话……”
“你先放手听我说啊!”
“……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林锐松开双手,跌落到椅子上。
她揉了揉肩膀,然后同情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弟弟”。
“你悲伤过度了吧,凌岚几天前就死了……”
“几天前……你说几天前?!”
胸口仿佛开了个大洞,空洞感支配了全身。
“……你是在开玩笑吗?明明今天早上……”
“弟弟……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耳边的声音宛如从遥远的宇宙尽头传来的一样不真实,他突然觉得天花板和地板顺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旋转着。
他猛地站了起来,不顾老师担心的呼喊走到了办公室外。
人声嘈杂的住院部沿着和往日别无二致的轨迹继续行使自己的机能。
三三两两的护士快步从呆立着的他身边经过,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看他一眼。
但是,平时的话,明明有一个人,无论多忙也会停下来看他一眼的。
无论多忙,她都会停下来和他打个招呼。
只有几秒钟的问候,不会延误什么,但能让她一整天都保持好心情。
她就是这样单纯的人。
“护士长……”
他轻轻拉住一个神情肃穆的中年女性,中规中矩的护士帽上印染着一条横杠。
“啊,小林啊……”
她停下了步伐,确认了眼前的人之后眼神渐渐染上了悲伤的神色。
“护士长……你告诉我,凌岚护士,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班?”
“你……你还不知道吗……那孩子和你关系一直不错呢……哎,年纪这么轻轻就……”
膝盖以下的部分仿若消失了一样,林锐忽然觉得自己连站立都需要竭尽全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她和父母去云南旅游,搭乘的航班失事……至今无人生还……”
去……云南?
他想起了早上的那个电话。
——“我最近要和爸妈去云南旅游”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护士长拍了拍他离去都没有注意到的男子迅速地掏出手机,这一次没有半点犹豫地拨出了那个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询……”
“弟弟,你今天还是回去吧,我会帮你请假的。”
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老师面带忧容地说道。
眼神中已经空无一物的男子机械地点了点头,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医院。
大脑几乎处于停滞状态的他就这样穿着白大褂跌跌撞撞地沿着往常的道路往回走。
与其说是医生,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路上的行人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避让开。
他敲开自己家的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后。
男子迟疑了半晌,即使听见了“欢迎回家”的招呼也没有半点反应。
然后他说。
“她死了。”
不在乎眼前的人是否能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也不在乎她脸上的悲伤是为了自己还是自己口中的另一个她。
他只是觉得,如果是白玖的话,应该能理解自己吧。
毕竟是和凌岚很像的白玖。
毕竟是和白玖的相似的凌岚。
毕竟,自己曾经一直把凌岚当成了白玖的替代品。
冰冷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自己是在哭吗?
自己有资格哭吗?
突如其来的温软把男子包围。
“别怕,不痛了哦,不痛了……”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声音。
“不怕了,不痛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没有接收人的道歉声一直持续到男子保持着这个姿势晕倒为止。
翌日,林锐在自己熟悉的床上醒来。
虽然没有脱下衣服的记忆,但是自己此刻正穿着睡衣,要换的衣服也摆在和平常一样的位置。
异样的不止于此,屋里还充满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
他心中一动,穿着睡衣就冲出了房间。
“你醒了啊?早上好啊,锐。”
穿着很适合她的围裙,姑且算是房客的白玖正把一盘煎好的培根端上餐桌。看见急匆匆出现在厨房的林锐展现出软软的笑容。
“肚子饿了吗?正好我已经做好了呢。”
“啊……早上好,白玖。”
恢复常色的男子看了眼桌上摆放的面包煎蛋和牛奶之类食物,静静地拉开一张略有锈迹的椅子坐下。
“谢谢了……我记得你不是豆浆油条主义的吗?”
“唔,只是突然觉得西式的做起来比较方便~”
“这样啊……”
“嗯,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别的话可以说哦?”
“呃,别的?”
女子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稚气,咬着手里的筷子翻了翻白眼。
“你真是根木头啊。”
“……”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曾经也有某个人用这种语气数落他的木讷。
虽然自己永远是那么不知变通,但是多次之后也总算学会了在这个场合该选择的正确答案。
“那个,面包很好吃。”
“诶~只有面包吗?那个可是直接从超市买的,觉得好吃的话去感谢商场的点心师傅吧。”
“不、培根和煎蛋也很好吃,简直好吃到爆,相比之下面包根本不算什么了!”
“真的吗?嘿嘿~”
“嗯,真的。”
事实上味道确实很赞,就算表现得有些夸张也不会让人觉得别扭。
吃完了这顿稍显吵闹的早餐,挂在客厅的时钟才堪堪走过七点。
白玖收拾餐具的时候,他一直心神不宁地盯着手机电话本里的某个号码。
直到房客洗完了所有的空盘他也没有催使自己做出某个决定。
“吶,你不去医院吗?”
白玖擦了擦手,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对面,撑着脑袋看着他。
“唔……”
她似乎完全没有要提昨天那件事的迹象。
是基于她自身的温柔吗?
看着这样的白玖,林锐莫名地鼓起了一丝勇气。
“我稍微出去一趟办点事,今天应该不会去医院。”
“唔,这样啊。”
她看起来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客房。
“记得早点回来哦,我会做好饭等你回来的。”
“呃,哦……”
感觉到几分违和感的林锐并没有深究这份感觉的出处,自顾自地去洗漱了。
和往常一样机械性地擦完脸,他并没有发现那个一直以来都在洗手池旁边占据一席之地的粉色杯子被换成了深紫色。
他就这样一边从记忆深处找出凌岚家的住址,一边走出了大门。
非常容易地和徐老师请到假之后,林锐几经辗转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居民楼前。
这是一座至少有五十年历史的商品房住宅区,年久失修的楼梯扶手有好几处断裂,水泥浇筑的台阶也蔓延着网状的裂缝。
令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就这样随着崩坏的楼梯一起葬身于此。
总算是顺利到达了记忆中应该是四楼的位置。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绕过明显已经损坏的电子门铃,用最原始的敲击的方法提醒屋内主人自己的到来。
——前提是里面要有人。
敲了半天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徒劳。
凌岚和自己提到过她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也就是说,目前这间破旧的屋子是无主状态。
她就这样和自己的父母一起消失了,没有留下半点值得祭奠的东西。
林锐怔怔地站在不会打开的门前,突然有种想抽烟的冲动。
虽然自己并不会抽烟。
回去吧。
他对自己说。
缓慢拉开脚步的男子走下了几阶台阶,接着掏出了手机,上面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来自一个不可能的号码。
他努力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着消息上写的每一个字。
然后,他抱着脑袋蹲坐在脏兮兮的楼梯口。
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
等到他再次抬头时,眼神中刻画着抹不去的悲伤。
结合最近发生的种种,再加上这条决定性的短信,林锐在脑中排除了所有其它可能性之后只剩下了一个连自己也不愿意去相信的结论。
但是检验这个结论有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方法。
想到了那个方法,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没有退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什么救赎。
但是自己,原本也不需要这种救赎。
回到了出租屋,林锐第一时间找到了白玖。
客房中,电视里播放着撕心裂肺的韩剧和不知所云的对白。
他却第一次这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性。
随后,他不顾那嘈杂的噪音,依然平静地说:
“白玖,我喜欢你。”
这是,和六年前如出一辙的表白。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他都十分明白说出这句话会改变什么,会创造或者毁灭什么。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吧。
然而和六年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正打算关掉电视的白玖突然停顿了一拍,但还是随着惯性按下了电源键。
房间里重归寂静。
接着,她理所当然地、一如预期地笑了。
“我也喜欢你哦,林。”
与六年前完全相反的回答,是六年前的自己最想要的回答。
但是,已经六年了。
诚然,他清楚自己对白玖的感情无可替代,这是事实。
即使如此,就算如此。
“她才不会说喜欢我呢,你演砸了,小岚。”
——六年的时光同样无法置换。
“你生硬地换掉拖鞋和刷牙杯,但是白玖不会知道我平时的衣服都是放在哪的,更加不会知道我早餐的口味。”
“……这样啊。”
“白玖”——凌岚似乎早就预感到这一刻,很快就放弃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就和平常一样照顾起你了,没想到昨天你居然会那样嚎啕大哭,其实那个时候我自己都犹豫了……”
“为什么,突然要做这种事啊……”
“那是因为。”凌岚露出凄惨的笑容,“我真的死过一回了。”
“我只是没赶上那班航班罢了,原本我也应该和爸爸妈妈一起去那个世界的。但是我活了下来。”
“爸爸妈妈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既然他们已经死了,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就剩你了,林。”
“但是你需要的也不是我,我只是,伪物、替代品,不是吗?”
这番并不是指责的话语却让林锐的心也千疮百孔。
她的笑容苍白无力,就像整个人都随时会消失一样。
她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再次出现在这个出租屋的吗?
在失去了父母的情况下还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地表情。
男子颤抖着抱住了眼前的挚爱,仿佛怕一不小心弄坏一样温柔地环抱着。
“别做这种事了,我早就,没有把你当成白玖的替代品了。”
“……”
凌岚哭了。
自从自己认识她以来几乎没有哭过的凌岚仿佛解开了多年的心结一样泪流满面。
笨拙木讷的自己,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就能给予她勇气,也许就不会上演这出闹剧了吧。
“……结果,我果然还是不甘心啊……所以才打了那个电话,是不是把你吓了一跳呢?”
“为什么,你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啊……”
“噗,你这个木鱼脑袋,果然忘了。”
“……?”
“你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救过我一命啊。如果说我的生命一半来自父母的话,令我站在这里的另一半来自于你。”
“啊?我一直以为自己那个时候救的是白玖来着……”
“所以你那个时候一直叫着白玖白玖的不是为自己打气啊?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白玖怎么会在这呢。”
“……你们长得那么像,会弄错也不怪我。而且那个时候的我满脑子都是白玖……”
“为什么你这么笨都能看破我的演技呢……”
“其实主要是因为这个。”
林锐平复了一下心情,把那条手机信息展现在她眼前。
“你没料到也是正常的,连我也没想到真正的白玖会在这个时候给我发信息要我春节回去和以前的朋友聚会。”
“那你打算回去吗?”
“嗯,我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了。总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更何况,你也会陪我一起去。”
“诶?”
男子突然握着少女的手单膝跪地,真挚地仰视着眼前的至宝。
“小岚,请让我成为你真正的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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