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难道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么?也太多嘴了点吧!”
“我从不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重要,但是,这条命不属于我自己,所以我得努力活下去。”
“……这还真是很棒的冷笑话呢!你,还算有趣!”语毕,怪物的獠爪离开了我的脖颈,等我回眸望过去的时候,怪物正安然地倚睡在树枝上。
“嘛,我重燃起了期待,在剩余不多的日子里你就好好的苟延残喘吧,懦弱无能的人类。”
“……”
我仰头望着天空高挂着的太阳,就地坐下,在心里祈祷。
“如果……”
“人类,你在说什么?”
“谁知道呢……”
“相信不存在的东西,哼,那即是你们弱小的证明,不存在的事物是无法守护你们的……对了,没错,这个世界是由我们这些强大的妖怪所支配着的,想要得到守护不是不可行,因为我很温柔,所以你们只要付出一点的代价就行,你们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我不明白,”我侧过脸,“如此看轻人类的你为何以人类的身形出现在你的部下以及我的面前呢?”
怪物从树上跳下,在我面前不远处站定,黑亮的发丝在阳光下反射着太阳的碎光,我才发现这个怪物可以迎着太阳,而那些小喽啰似的存在似乎很怕见到光,在送我出来后它们很快躲回了洞穴。
这是强者的证明吗?
“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我是无法理解怪物的特征与想法的,如果……”
“什么?”
“不,没什么。”
“大胆的耍本大爷的话,我可是会让你原本就短的寿命变得更加的短呢!”
“我无法逃走,但是,请你不要再伤害村民,我,做最后一个祭品应该就够了吧。”
“别自视甚高,人类,你还不能明白自己的弱小,支配者可是我等,决定权可不在你手中。”
我忽然轻轻的笑了,因为明白了些什么。
满月之时大概就是那所谓的重要的时机了吧。在最后一天的“自由”时间里,我凝视着被灌木丛爬满的小山坡,一直以来接近的真相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那天。众小妖怪闹哄哄地点燃一堆干木柴,淡黄色的火焰总算把漆黑的洞穴照了了大亮,它们将被捆着手脚的我抬出了洞穴,来到了空地中央,那里有一个很大形状很规则的圆形石块,不算很平整的石板面上用污黑状的不明液体画成圆形的图文,看起来很不寻常,而且也隐隐地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与我的视线相平的石块一瞬间燃烧了起来,火焰却是血红色的。我的瞳孔倏然缩小,从那不祥的火焰里呈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其凌乱的发丝遮去了大半张脸,简便的和服也有些凌乱,风吹鼓了他的衣角,少年瘦弱的身影在火焰中摇晃着。
“找——到——了!”
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少年持着一把武士刀落在了我的眼前,宽大的衣角飘动着,他的嘴角一边微微翘起。
是铃村桑……
而倚在树枝上的怪物仍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完全不把铃村放在眼里,我咬紧了唇角。
“你来做什么?!”
“不要用一副‘我来送死’似的可怜样看着我,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吧,那棵树……”
“我知道……”
“你知道?哼,等你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说过的吧,就算你再怎么疼惜那棵树,但是一旦它伤害了村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它。”
铃村缓缓抽开刀,然后把刀鞘扔在一边,冷冷地瞪着树上的妖怪。
那背影与夜融为一体,我无法看清他的脸。
“想杀了我么?就凭你区区一个无能的人类?真是可悲,向来视性命至上的人类居然来送死,看在令我发笑的份上,我可以拖延时间与你玩游戏。”
“少狂妄了!我要让你付出看轻人类力量的代价!”
铃村大吼着向怪物冲去,但一眨眼间,人形的怪物消失了身影,而铃村似乎并不吃惊,从他的脚边窜来一阵旋风,铃村冲刺了几步后跳到了树枝上,用散发着冰冷的光芒的刀刺向了树枝间的一团黑影。
我感觉绑住手脚的藤条忽然一紧,身体内部发出了碎裂般的响声,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倒了下来,轰隆隆的,地面为之颤抖着。
藤条依然在收紧,疼痛席卷全身,血液似乎在沸腾,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被夺走了……
“汝为何一直这么镇定,汝不害怕吗?”
“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正因为害怕才会体会到那些人的痛苦,被害妇女的恐惧和疼痛全部都传达给我了,我想终结这无底般的恐惧……”
“所以汝想拯救这个村庄吗?怎样去拯救,汝可知道?”
“我不知道,我没有那种能与妖怪匹敌的力量……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要放弃……”
……
“这里是……哪里……”
年幼的我独自去耕地寻找父母,却迷了路。灌木丛几乎要淹没我的身影,我奋力扒开丛林,努力寻找出路,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那里是由石块铺成的平整之地,在丛林茂盛的山里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实在很不寻常。
当时的我并不了解这一点,而是受蛊惑般地向平整之地的中心走去。
然而,途中,我听到身后传来什么落地的响声,我有点害怕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回头去看发出声音的地方,结果我只看见一颗颗野果滚进了丛林里,除此以外并无其他异状,松了一口气的我再回过头来望向前方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那块平整之地的中心有个小孩子躺在那里。
深蓝色的和服,过肩的碎发,脸部线条柔和的,一个少年。
我呆怔在原地,还未等我走到那里去喊醒他的时候,少年就睁开了双眼,绿色如叶的瞳眸,缓缓地转向了我……
没有后续,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只能把这个奇遇当成是个梦,但在那一天,我在院子里偶然发现了那颗蓝色的种子,并一时兴起把它埋进土里等待它发芽。
一年半过去了,还不见地面冒出嫩芽,那时村子里有个小孩病危了,在他临死之前托给我一份对父母的挂念,从那之后,我开始收各种人们集思念和期愿,每天我都向那颗没有发芽的种子祈愿。而在那不久后,那颗奇异的种子居然发芽了,然后在我的精心照顾下长成高大挺拔的大树。
“被你的祈愿和思念所唤醒的,魔的后代……缘于人,自然会以人的外形出现,因为,他对你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明白了……
即便把所有的事实铺于眼前,也不一定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但是……
“我的思念哟,聚于掌心,挣脱这邪恶的束缚吧!”我睁开眼,念出一串咒语,白色的光芒从我的身体里迸出,困住身体的妖藤被光芒切碎,散形于风中。天空中的阴云散去,明月清晰地挂在那里。那块巨石发出噼啪的声音,不久就发生龟裂,并渐渐散成风中沙。
“你……”
少年一身血地站在洞**前,那个人形怪物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你本身就有力量,只不过被隐藏起来了,所以那棵树……”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我跪了下来。
天明之时,我扶着铃村回到了村子。回到了家之后,院子里已没有那棵树的一丝痕迹,仿佛它从来也不曾存在过,但是,我知道,它在哪里。
还是那个地方,曾出现在梦里的地方。一个少年躺在灌木丛中,不仔细看的话,还会误以为他睡在半空中。
“你来做什么?”少年冷冷的问道。
“不……我只是来收自己的思念。”隐藏在身体的力量在思念里积累,救了那个垂危的妖怪少年,如果思念长存,那棵妖树才会长青。
“事到如今,你要怎么收回?”
“……”
你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围着小小村子的山群,想要跨过它们却并没有那样的力量,人类也许很弱小,但也支撑起了自己小小的天地。没错,你只是不愿意承认那一点而已,绿色的妖怪少年啊!
失踪的妇女只是受了山间里的幻影的欺骗才掉下山崖的,所以,我才有了那个从山崖上掉下的梦。你在测试我的力量有多大,以这样的病弱之躯还能走多远,你本身就是思念的化身……
“所以,回到那里,根留下,你也能飞得很远,更远,只是,因为根在这里,所以你要记得回家。”
少年睁开了眼睛,绿色的眼睛依然美丽妖异。
“到头来,好像只有我被耍了一样,真不爽!”
“铃村桑,你很努力哦。”
“别说那种恶心的话,即便时间倒转我还是会这么做,而且我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哼,弱小之辈,乃朽木不可雕也!”
“你回来干什么?!”
两个人的争斗又开始了。
“神之树”不再是树,而是一个少年,而那个少年,继续保护着这个小小的世界,我和勤劳的人们,就在这个小小世界的一隅之中,平静的度过宁和的时光,静静的,又幸福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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