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吱吱吱——”
模糊的意识中,我听见了那熟悉地机括扭动声。
“???”
“咻噗!”
身下的床单猛地弹起,尚处于一片混沌意识中的我与某种坚硬的事物撞在了一起。
“你在扭扭捏捏地磨蹭些什么?!今天可是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完成!”
床边的传声筒一如往常地传来暴躁的呼喝,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床对面的墙壁已经凹进去了一截,拜那个老头为我设计的自动起床装置所赐,我再一次不情愿地从梦中醒来。
今天是符文历九月十二日,如果说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那就是我在这个奇葩零件制造所工作的第五个年头。稍微还值得附带一提的,就是今天也同样是所有人都无比期待的日子——符士入伍选拔日的最后一天。
窗边裂开半截地破旧窗帘隐隐约约显露出蓝色的晶光,那是阿比斯世界正在醒来的标志,那种纯粹的,不含半点杂质的柔嫩色彩仿佛就像是在嘲笑我自身的资质是有多么地杰出。
是啊,我很熟悉这种嘲笑,一无所有被人收留的我又怎么可能去参加具有奥术真言的符士才具备资格的地方呢?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有符文的人和没有符文的人。很不幸的是,不是【大概】哦,我【当然】就是后者。
这不是某种政治的蔑视,这个选拔体制本身实在让人恨不起来。毕竟最重要的是,拥有符文的人才能够在外界那种地狱般的怪物群里活下来。
拥有符文的人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器,他们能不断地变得强大。每一个阶级的提升,都会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据说在最高阶级之中,甚至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我一点都不羡慕啊,一点也不......
“吴臻!!!!!!!!!!!!!!!!!!!!!!!!!!!”
请注意我的用词,这充分说明了当时我的房间里究竟有多大的噪音从那该死的传声筒里传出来。在这个符文的世界里潜心研究毫无生机的异物者,大概只有这个古怪老头了吧。
我揉了揉生疼的耳朵,冲着传声筒毫不客气的回答:“知道了,马上!!!”
我勉力从右边支撑着起身,因为没有了左手的话,右手的确会方便些。至于我为什么少了一个女朋友,按照那些大人们的说法,那似乎是在带我从某个地方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收养我的时候。
好在万幸的是,我还有独属于我的酷炫宝贝。
悬挂在墙角一侧的,除了厚重的金属防护服,还有一个半截的人性机械手。
“今天也要拜托你啦。”
我将它套在左手,紧密的贴合感好像不够,我只得拿出几乎随身的螺丝刀将每个部位好好扭紧。曾经一段中二的时光里,我以它多样的造型为荣。直到某一天感觉到妹子们异样的眼神,我才意识到它将是我一生的穿着。
“呼,工作工作~”
每节手指都工作正常,介绍它的时机就留在后面,如果再不去报道,我的早饭可能真的就报销了。
事实证明男人对于环境的破坏力是无穷的,特别是当一个懒惰的青年和年迈的老人在场的情况下。
简而言之,这间屋子糟透了。
原本洁白的墙壁早已被机油和浓烟熏得焦黑,废铁和杂物占领了客厅的沙发和茶几桌面。一股难闻的臭味——当然是在我刻意去想的时候就会无穷无尽地散发开来。托这味道的福,我天生就在福利学校里拥有万夫莫近的气场。
在付出丁零当啷地碰撞和丢掉了一只鞋子的代价后,我终于站在了实验室的厚重大门前。
今天是只是平常的九月十二日,我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完成干完一天的工作,不要期待什么,不要渴望什么。嗯,这样挺过去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拉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嘟!!!”
响亮的汽笛声差点炸爆耳膜,而轰鸣的机器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我的全部听觉。我将音讯符摁进防护服,冲着王全大吼:“我来了!”
“赶紧加火!!!”
他对我的恶作剧毫无所觉,只是一如既往地命令我坐着往常的事。
王全制作所是这个城市里远近闻名的笑话,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我们不搬运垃圾,我们是生产垃圾的疯子。这个笑话最夸张的版本,是城主在知道我们的存在后,特意将我们供养起来成为他每天愉悦的谈资。
“别分心,它们就要出来了!!!”
我看着冶炼炉中滑动的铁水,上面斑斑的痕迹和刺耳的响声让我不悦:“我觉得应该再等等,它们还没准备好。”
“你不是它爹,而且这里我说了算。所有的东西都经过我严密的计算,错了你来负责?!”
大嗓门老头果然又是一通训斥,尽管他为我做了这副唯一算得上成功的机械手套,但果然我还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嘭——!”
“啊,你们这些混账!!!”
如此不断往复冶炼和锻造的时光,只是我们无数次失败的其中之一。老头为了口中的那句“独立的极致”,傻兮兮地交出了近乎半辈子的时光。
“我不想做了。”
今天不佳的状态或者说在鬼使神差下,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只要离开这里,我就能活得至少平凡一点吧。
“你说啥???”
“我不想做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沉声点明。
他依旧不为所动:“不做可以,今天没有饭吃,没有谁有义务养闲人。”
“如果说,我以后也不想做了呢。”我深深低下头去。
轰鸣声忽然停止,冶炼炉也渐渐熄灭。我惊讶地看着他从锻造台上起身,解开围裙向我走来。
“唔——!”
王全有些肥胖,长期未走动让他的腰腹格外肥硕,当他那巨大的肚腩抵进我的眼前,厚重的皮手套向着上空高高扬起时,我下意识的抬手挡住自己。
“???”
隔了好一会,意料中的痛感也迟迟没有落下,怀疑和不安使我慢慢试探着去查看王全的表情。
“啪!”
“哎哟——!”
果不其然,我脑袋还是挨了一巴掌。
“怎么,翅膀长硬了,想要远走高飞了?!”他又瞪大了那两只巨大而突出的眼珠,沾满污垢和机油的长长胡须在我面前颤抖,中气十足的吼声让我背毛直立。
他的脚跺在地面,让我的视野一晃:“看见招收符士,心痒痒了?自己什么斤两,你心里也应该有数。当年要不是我好心留着你当学徒,外面那群纹兽早就拿你塞了牙缝。好好跟我干,这个手艺自然就由你来继承了。”
于是我说出了那句,让我至今也后悔不已的话:“这些垃圾,我不稀罕。”
两双大脚抖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我的心中涌出无数的话,猛一抬头,看见王全那副黑到极致的臭脸,顿时我的泪花和不甘一起喷薄而出:“我说——只会造出一堆破烂的手艺,我才不稀罕!”
回忆起来,我们曾吵过无数次架,但唯独这一次,他没有动手,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垂下了眼皮,将头盔慢慢取下:“你是这么想的?”
看着他头发斑白,身着邋遢的颓废模样。回想起街上那些你来我往的热闹家庭。我更是气急:“我要成为符士,无论如何!这里我已经受够了!”
“你可能会死。”他莫名其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自然毫不在意:“那又如何,我可不怕!”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一把将我从实验室提溜了出去。
“这里不需要你了,以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在你成为一名光荣的符士之前,先下楼去叫佩蒂起来吃饭,她要迟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关上了门,将我与那块令人心烦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我仰望着破破烂烂的天花板,被熏得昏黄的晶灯依旧黯淡。
“佩蒂,佩蒂?起床了,阿公叫你起床了。”
在唯一一间收拾的好好的粉色屋子里,披散着栗色短发,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小天使睁开了翡翠般的眼睛。
“哥哥?”
从她嘴里跳跃出的单词击中了我心中最没有抵抗力的地方。我蹲下身子,故意凑近露出一个坏笑:“快起来,不然大灰狼要来吃小佩蒂了。”
与之回应的,是我印在我脸庞的一个湿漉漉的吻。
“我不怕,吴臻哥哥会保护我的。”她的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按照以往,我肯定会走上前挠她痒痒一直到她肯起来。但是今天的我,却莫名有了一丝罪恶感。
“怎么了?”看着我忽然起身,她奇怪地问道。
“哈哈,没什么啊。我身上很脏,会把你变成大便的。”
“我不怕!”她一下子扑过来抱住我使劲地蹭,还未脱下的护具立刻染了她满脸的污渍。
“诶!你是不是笨啊?!哎呀,满脸都是,快去洗脸!”看着她阳光灿烂的笑脸,我惊呼着带她往洗手间跑。
“慢一点,别噎着。”
看着她一边盯着时钟,一边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哭笑不得地叮嘱她。
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是王全的亲孙女。我还记得初来这里时,她躲在王全身后那深深的不安和防备。只是短短几个月,露出原形的她就把我当成了她的大玩具。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家人的温暖,她虽然淘气却很听话,极擅撒娇的她几乎成了黏在我身上的牛皮糖。
“啊烫!”
她被烫到舌头大呼小叫,纤细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叮铃作响。
我认得那个,这是当地最高等级的学府颁发的入读凭证,只有成绩优秀的学子才有机会被录取。只被妹妹教会认字读书的我不仅缺乏知识,无根之萍的我更是不会有机会。
无论哪条路,都不是属于我的。
“哥哥也想去读书吗?你可以用佩蒂的手镯去哦。”她傻傻地将手镯摘下递给我。
我失笑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呢,你知道我最讨厌读书了,还是说,你想让我去你们班找一个女朋友回来。”
她立马炸了毛:“你敢!能拥有哥哥的人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是是是,妹妹大人......”我习以为常地敷衍:“但是我可不想进骨科......”
“骨......科???”她可爱地歪起了头。
“没什么,时空混乱了而已。”
我指了指时钟:“你要迟到了。”
“啊!”她惊恐地塞下最后一片面包,手中镯子银光一闪,一套学院制服很快出现在她身上。
佩蒂蹬蹬蹬地打开大门:“完蛋了,那个凶巴巴又要吵我一顿!”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快速往我脸上啄了一口:“哥哥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我无奈地看着她一路飞奔离开,脸上依旧残留着未尽的温暖。
这样的我,却对她的亲人说了那样一番话,真是够拙劣了。
“笃笃——”
我刚要回到房间,敲门声把我拉了回来。
“那个家伙,该不会又忘了什么东西吧?”
准备训斥佩蒂一顿的我气愤地打开门,正准备说教的时候。
“嗷啊——!”
一张丑陋无比的獠牙毛脸扑到了我脸上。
“纹兽!”我吓得魂飞天外,下意识想要逃跑的时候却被脚下的杂物卡住,随后我华丽丽地摔了个震天响。
“完了,要被吃掉了!!!”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身后却出现了人声。
“老大,你......没事吧?”唯唯诺诺的男声让我倍感熟悉。
我感觉自己的某个东西正在飞走:“难道说......”
“对不起啊老大,你没摔着吧,是,是我不好!”
“怪物”早已经脱下面具,贵族式的短马尾迫不及待地跳跃而出,细嫩而光滑的肌肤,堪称忧郁与典雅气质兼备的绝美五官和瘦弱的身材,没有错,他就是那个在福利学校与我一同长大的挚友。堪称妇女杀手的绝美少年——千夏......
“那么......你在干嘛?”为了以防万一,我姑且听听他这样搞的理由。
“那个,我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胆量,提高一下自己的男子力。”他委屈地低下头:“走到这里一时心血来潮就......”
“幸好今天是我开门,不然你真会被那个老头踩扁的。”
除了天然,他什么都好,自来熟的性格也让我们俩很快熟悉起彼此,当时他因为和我走得太近渐渐被其他孩子疏远的时候一度让我内疚。因此即便随后天赋异稟的他在第二年的不久后就被某个大户人家收养。我们也时常保持联系而走到如今。
“说起来,老大的确在楼下呢,今天不需要工作吗?”
“诶?啊,嗯......”
“既然~今天老大不用工作!”没有注意我的心里活动,千夏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拉着我的手向外走。
“喂,你要干嘛......”我拗不过他,也就忙换好衣服出了门。
“继续我们的训练吧!我今天一定不会输给老大你的!”他踌躇满志地握紧拳头,天真无邪的光芒让我睁不开眼。
“哦,哦......”我深深陷入谎言的泥沼无法自拔。
该怎样告诉他偷窥是个不好的行为呢......
“老地方,谁先到就算谁赢!”说完这句话,千夏以敏捷地身手快速爬上了房顶。
“我去,你耍赖!”
我忙不迭地跟上,这项运动本来是我用来嘲笑他软弱怕高的样子而得来,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已经如此熟练了。
“有本事你就站住!”本来环绕的压抑感,好像也在遇到他之后渐渐消散了。
我们一路在高低起伏的房顶上奔跑,瓦砾在我们身后弹跳,不时传来的惊叫和怒骂此消彼长。看着自己的双脚在房顶上踩出脆响,我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了一点点卑微地存在感。
“呜哇?!”
一个大意,我一脚在房檐上踩空,惯性使我一下子失去平衡,向着地面栽去。
“老大?!”
千夏眼见我失足,却已经来不及救援。
“哼,上钩了。”
我用右手一下子按在机械手上的机关,一截箭头飞快地划出一条银线,牢牢地固定在一家房屋的烟囱上。
“嘿!”
我猛地一荡,整个人一下子又重新甩回到房顶。
“唔,老大你真的吓死我了!”千夏跑到我的跟前,看起来十分自责。
“哼哼~这是对偷跑的家伙给予一点点惩罚。”我得意的笑道。
千夏一下子拆穿了我的伪装:“但是老大刚才明明就很慌张......”
“唔!怎么可能,那只是为了营造气氛啦,气氛哦!”我心虚地掩饰着。
“好啊,你又骗我!”千夏不甘地嘟起嘴。
“嘿嘿,好好看,好好学。”我故作高深地双手抱胸。
“说起来,老大你手上的是什么?”
“嗯?”
我低头一看,一个黑色蕾丝的性感内裤正卡在我的机械手上随风摇曳。
“哪家王八羔子敢偷老娘的内裤!”
我们脚下的窗户被一双肥手拍开,一个长得格外粗狂的女性对着大街狂吼。
“噫!我们快走!”
头皮发麻的我赶紧扔掉内裤迅速消失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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