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四十七年 六月二十日
被告知到这间教会,并坐在这里等着,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如果是一般的人,应该早就开始不满或者不安并且吵闹起来了吧。但是少女好像一座雕塑一样,一句话不说静静地守在教会外的长椅上。
在这里无所事事,听着鸟儿的叫声,教堂的门也紧紧的关着。
院子里也很少有人来往的样子,在很多人看来值得敬仰的教堂,在她眼里就只是一间装饰多度的屋子,只是宽敞点罢了。
完全感受不到生活气息,闭上眼睛,少女甚至感觉自己如同一颗树,感到微风吹过,鸟落枝头。
她也没有要做的事,在这么阴冷的地方,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呒……”
想吹起一片飘落下的花瓣,却适得其反吹落至脚下。
不管怎么想也没有头绪,为什么被父亲告知来这偏远的山里。这仿佛异界的地方,只能唤起不好的回忆。
虽然自己也喜欢人烟稀少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让自己的不安稍微淡薄一点。
很快又失望地叹了口气,离开东京已经两天了,还是心里放心不下父亲,不自觉就把肩膀垂下了。
这样下去就要和即将面对的新生活说对不起了,她打起精神,礼仪端正的继续等待下去。
因为很无聊所以就把精力转移到回忆里。
对她来说这种等待根本算不上苦的样子。
住院三年啊,长处就是等待,就像是倒下的稻草人。
忍耐那就是这个少女现在所拥有的特长。
沐浴在午后的日光中,正有一种试试能在长椅上有多放松的时候。
“zzz……”
未散的眼睛还在一眨一眨地没有完全张开,突然猛地从柔软的靠垫上支起身子。
既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不知何时,自己的身旁已经坐着一位少女。
并没有多吃惊,未散端正了坐姿。
时近黄昏,四周的温度也渐渐凉了下来。
“我睡着了?”
未散的声音,向着长椅另一方问去。
“嗯。”
少女并未抬头。
如果没有说话,她就会被错认为是一个美丽的人偶吧。
那个少女端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本古旧的书在读着。
纤细的手脚和似乎未曾经过日晒的洁白肌肤。
没有忧愁也没有欢喜的表情,在少女身上感觉不到人类的感情。
和未散的黑发不同的,不混杂任何杂质的金发。
带着冰冷颜色的瞳孔,一行一行的浏览着书页。
会被认为是修道院服的衣裙是少女的常服。那身蓝色和少女十分相称,在未散看来是有些合适过头了。
宛如一幅风景画一般,少女有一种从一开始就是以这种形态出生的非现实感。
微微低下的脸洁白无瑕,让同性的未散见了都感叹其美丽。
这个少女正是,将要住在这栋幽灵大屋里两人中的另一个。
名字叫做玛丽丝·史黛拉,看似是少女的同居人。实际上比未散要大许多。
身后教堂的偏门已经打开,这座坐落在湖边的小教会,看上去年代已久,人迹罕至。而它的主人却不是想象中的年老者。
“你就是白崎未散小姐吧?”
金发天使纯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若不是因为比她还要高挑的身材,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位年少的未涉人世的大小姐。
“嗯……”
她的左眼显的十分暗淡,这也是她身为'白崎未散'的证明。
少女起身移步。不信神佛的她这一刻仿佛看到天使在引路。
长长的金发摇晃着,她面向着刚见面的异邦人的背影走去。也不是多么优雅的步伐,反而是刚才的失态让她的步伐有些拘谨。
“在那里睡着,会感冒的”
史黛拉微笑地引路,托她的福,未散紧张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下。
两人从侧门进入教会,那是未散平日未曾见过的,神职者们生活作息的区域。
呼……未散倒吸了一口气,挂在走廊墙上的一幅画,看上去年代已久,但画中的人物与旁边的天使轻易地重合在了一起。
“这间教会以前在战争期间收留了很多孤儿,”史黛拉轻声介绍着,"十几年前基本上都离开了,现在只有我住在这里。时不时也有熟人来访,所以平日都很清闲。"
未散仔细地观赏着画作,却略显失望。稍远望去像是中世纪的艺术品一般,而贴近一看却有很多瑕疵。若是在大学的同僚和学生,则不会有这样的失误。
"这是凉的作品。"史黛拉察觉到了未散好奇的事物,"大概十几年前画的……明明那时只在东京的美术馆见了几次面,却收到了这样一份礼物,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跟踪狂这个词的含义。"
"十……十几年前……"未散眼神游离,眼前的修女与画中并无二致,似乎她的时间都不曾流动过。
未散有这个感觉,这个远离俗世的修女,对自己来说是和未知生物同等意义的存在。
虽然看到了表面,但是里面包含的灵魂还是不懂。
不过生活在一起,不正是灵魂互相了解的一个过程吗?
未散总算明白父亲的心意了,这里的建筑风格虽然有些令人不快,却是一个只有神才知道的避难所。
……尽管如此,对她来说,这里也是和外国一样的地方,所以最开始即使一些犯傻的发言也是允许的。
"请问下电话在哪里?"
"晚上的照明呢?"
"那也没有电视可以看了?!"
史黛拉的回答,更加证实了这一次的苦行才刚刚开始。
"通信的话,邮递员明天就会经过一次这里,之后就是半个月后了。"
未散借着烛台的光芒写着给父亲的信,但小小的纸片不能够完全表达未散心中的不满。幼年住院时虽然不自由,即使在里面只能翻阅上星期的报纸也并未和现代社会完全脱节。而这份心如止水的境界也在未散的人生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出院时已经接近可以上高中的年纪的她在父亲的支持下考上了东京艺术大学。因为三年前的东大纷争被父亲带回老家,体验了接近一年多的乡村生活。
"未散人生最大的危机!这里简直是人间炼狱!"这么写虽然对不起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史黛拉,未散的心中还是祈祷着父亲能够早日将她带离这个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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