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阳光下，原舰长坐在旅店房门外的走道栏杆上，天穹市是一个充满了机械义体改造者的城市，富人，穷人，逃犯，大量人员混杂在一起，信息丰富且混乱。
但即使是这样的一个城市早晨也是安静的，即使再肮脏的地方，清晨也将是最干净的时候。
而选择这样的时间，原舰长静静的坐在那，闭着双眼，手里拿着的是一支已经空了的注射器，他握的不紧，但是很稳。
“喂，不是说要走么。”
随着身后少女的声音，闭着的双眼睁开了，转过头时眼神里却略显哀伤让琪亚娜那习惯带着高傲的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下去了。
“抱歉，稍微想了些事，走吧。”
离开旅店，琪亚娜身上穿着一身运动装，头发藏进了帽子里，若是不近距离看也很难看到正脸，好在这个城市里大部份人都是有隐私的，这种装扮很多见，而男子自己却只是戴了副墨镜而已。
‘毕竟以前就一直很不起眼嘛，说不定厕所那把拖把都比我给人印像深一些呢。’
对于疑问他也只是这样自嘲般的说道。
天穹市有着自律机器来管理城市内的事务，而在两人经过某个地区时，该区域却被机器人封锁起来了。
“说是昨天有不少防卫机被拆了呢。”
“监视器应该有记录吧。”
“有人黑了监视器，现在视频网上看得到，好像是个拿镰刀的女人干的。”
听到围观的那些人说的话琪亚娜拉低了帽沿。
“听说逆熵的人也出现了，袭击发生地的袭击人员不同呢，另一边说是被穿着天命装甲的小个子用十字架形态的武装拆了不少，难道说两边联手了？”
“鬼知道，总之灰蛇死了，这边上层也会头痛吧，也不知道灰蛇手上的资料落哪边手上了。”
听到这原舰长拉了拉琪亚娜的衣服示意她要离开。
两人乘着无人的士来到了磁轨车站，从这里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去下一个城市，原舰长用从情报贩手上弄到的假身份ID卡购买了车票，两人坐在车站里等待着一个小时后的列车到达。
“她们在找我……”
“应该是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
男子不做声，只是看着车站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穹市仿佛没有经历过崩坏事件一般的繁华景色显得与世界格格不入。
“喂，舰长，你回答我啊，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和芽衣她们在一起，即使是逆熵的话也能保护我们吧，四个月了，要是有能够保护我的地方你早就带我去了，你到底在等什么？”
四个月以来的质疑，在这期间，他没有和琪亚娜说过四个月前发生的任何事情，而从行动轨迹来看也感觉不到他想做什么，那么这种无意义的逃亡到底是为了什么，琪亚娜就算再想装无知也不愿忍耐下去了。
“又是这样……全都是这样，大姨妈也好，班长也好，一个个都说自己要保护什么，一个个都隐瞒了什么，全部自己背负着，自大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们——！”
随着琪亚娜的大喊，周围的目光注视了过来，但是很快便再次各做各自的事情来，只有那个被质问的男子将目光转过来，显得冷漠又骇人，那一瞬间在琪亚娜的心里，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已经多少年了却感觉自己从来没能了解到他的陌生感让她不由得想要逃离。
“够了……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自己去找。”
说完琪亚娜便转身离开了车站，这个城市是充满情报的城市，如果要调查一件事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最差就连在网吧都能搜到不少事情。
但是看着琪亚娜离开，男子却没有动身，他在迟疑着。
“真的是最糟糕的事情啊，奥托。”
2000年，西伯利亚，那是在战争后的雪原上，身穿卫生服戴着防毒面具的青年看着雪原深处那头被冰封的巨大的龙，天空中漂亮的是红色的羽毛，仿佛诉说着谁的哀痛般缓缓飘落在冰湖上，然后化开冰面深入那深不见底的冰底。
第二次崩坏事件结束了，死者，不计其数。
‘记录，第二次崩坏事件，结束，后续报告编写将逐步完成，记录位置，世界蛇。’
脑内响起的声音让少年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事件的观测者，世界蛇存在五万年来，见证着人类历史的诞生演变，记录着崩坏的发生条件，记录着人类努力抵抗的结果，一切都是意识自我完成的结果。
五万年来的庞大资料已经让记录者无法保持原有的自我，因此，他们选择了轮换。
将以人类寿命为基本时间，定期打包记忆存留于数据库，由不知在何处的世界蛇中枢进行分析。
这条命令的发起者正是上个纪元的mei博士。
五万多年前的最终战争下，人类对抗终焉律者的结果是迎接了时代的终焉，在预见到这种无法抵挡的结局下，mei博士做出的判断便是如此。
如果无法了解崩坏，那就去观察吧，去观察人类与崩坏之间共生的历史，去了解这股历史中包含的一切，然后在一切来临之时，用你的一切，去保全人类。如果依然无法做到，那么就重新开始吧，无数的轮回之中，无数乌洛波洛斯中，总能找到蛇之口，等到那时人类便能从这轮回之中脱离出来。
但是时间太长了，长到连观测者自己都忘了除了观测外自己还有着找到蛇口的使命，或许也是因为经历了无数轮回后从未发现蛇口的踪迹已经使其疲惫了。
直到那天的到来……
“我认识你。”
冷漠的声音虚假的像是伪装出来的一样，外表蓝发的少女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身着黑色衣装看着墓碑前为其献上花束的男子说道。
“那里，可没有遗体。”
“我知道。”
墓碑上刻着瓦尔特.杨这个名字，这里是德国境内的一处墓地。
“我不太敢确认，但是连我自己都变成这个样子的话，会有这种情况也不奇怪，只是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毕竟，我不相信一个偶然得到长生的咖啡馆服务员会来给他悼念。”
“第一次崩坏事件幸存者，爱茵斯坦女士，只要是人类我想都有给他悼念的资格，即使，只是一名普通的咖啡馆服务员，虽然，店已经不在了呢。”
女士走上前和男子并列站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墓碑上那个戴眼镜的男子，那是一张很难得才得到的墓主人微笑的照片。
“他的死，让我很困扰，我到底想要拯救什么，如果是第一次，我会感到悲伤，但是现在……我很困惑，为了保护世界的他如今躺在这里，想要保护他的我却站在这，我保护了什么？”
第二次崩坏如果没有他的贡献，死亡人数恐怕会指数性上升，任何历史上都没发生过五名律者同时进行破坏的情形，这个纪元没有，上个纪元也没有。
就算世界毁灭在这时也不奇怪，但是……人类在这场战争中赢了。
而付出的代价，则是那数千万的生命，以及……这位阻止了损害继续扩大下去的英雄。
然而，这仅仅是一场战争而已，接下来还会有多少场，而人类还能有几个像他一样的英雄呢？
“我也不知道。”
“标准答案呢。”
大部份人都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因为他们的确不清楚。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女士将黑色的帽子取了下来。
“至少，他的努力不是徒劳不是么，虽然一直隐蔽行动，但是……有你这样的人，即使是少数也依然记着他，即使已经没有意义……对我来说，这是种安慰。”
最害怕结果只是徒劳，是无意义的行为，但是……只要能被人所记住，自己的行为便不再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空虚的行动，即使只有一点，也能成为推动她前进的力量。
“下雨了，我要回去了……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喝到你泡的咖啡。”
“如果……到了需要我来泡的时候的话，愿意为您服务，女士。”
在无意义的观测下，自己所看到的却并不是无意义的，自己是无力的，但是只要在有能力时端上一杯咖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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