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咽喉咙，完全不敢看向女孩。面对女孩认真的脸庞，我想夺路而逃。逃离这个出租屋，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能让自己独处的安身之地。
女孩缩回身体，眼中夹杂着失望和哀伤的神色。
她对我有所期待，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她对我有任何期待。我不过是烂人一个，回应不到任何的期望。女孩似乎读懂我的意思，她真的很敏锐，好像小时候的我。不哭不闹，百般讨好所有人。
“我知道了……”女孩站起身走向门口，“这么晚打扰你很对不起，多谢你的零食。很好吃。”
她坐在门前穿鞋子，看样子已经打算回去了。心里的愧疚和想要独处的矛盾情绪在我脑中交替闪烁。女孩打开房门，一只脚跨了出去——
我实在搞不懂，人类的情绪为什么要那么复杂。只要我闹个笑话出来，大家开开心心的笑一下不就好了吗？我就混在其中一起笑就好了。
“等、等等！”
我叫住了她，女孩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与楼道之间。
“为、为什么会是我？我只是一个……说、说话也结巴的……吊丝而已……”
女孩转过头来，重新踏入我的屋子，轻轻关上房门。她语气真诚说道。
“其实我从你搬进来开始就注意到你了。”
“啊？啊？”我惊讶地张着嘴。
“你对邻居都是表现出卑躬屈膝的态度，而且你讨人欢心的笑容有够恶心的。”
“对、对不起……”
“所以你和我都是同类。唉，以前我绝对不会信物以类聚这种鬼话。但是我发现在学校认识的人，性格一个比一个阴沉。古人总结下来的话还挺有道理的嘛。之前我只是远远观察你，直到前几天看到你买那么多的木炭。像你这种阴郁又没有朋友，还一直不出门的家伙，买那么多木炭实在有够奇怪的。”
虽然知道女孩是无意的，但正是这般无意识的刺中要害真的叫人难受，尤其对方还是我最恐惧的青春期少女。我的血槽早就归零了，每一下都是暴击。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发问。
“你是认为我会自杀所以才找上我吗……？”
“是的。”女孩很干脆的承认，“但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再回去了。”
“是家里，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回去那个家能有什么好事呢。”
女孩手指卷起头发，双眼盯着地板看。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还是不要太刨根问底。我舔了舔嘴唇，艰难地挤出话语。
“如果你不嫌弃这样一无是处的我……我可能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做事也三分钟热度，什么也做不好。遇到事情就会闪缩，还被人说过眼神特别猥琐——”
“你在说什么啊？”
女孩打断了我的对话。
“说话不言简意赅一点，可是没人喜欢的噢。这个世界啊，根本就没人管你活得有多痛苦。掉下的泪有多咸涩。所以说话请简短一点。”
她真的不知道我为了说这些话是鼓足了多么大的勇气，我可是啊……第二次向女孩说出这么重要的告白。这可不是随便应付的恋爱表白，是认真的，是以结婚为前提的，照顾对方一辈子的诺言啊！
被人听到的话，大概会笑话我是老古董吧。
我的手心满是汗，冒出的热气模糊了镜片。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脑浆散发出焦臭味。
“我、我……我来养你！”
羞耻到爆炸了！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不如现在就死吧，死了就没有人记得我了。中学第一次和青梅竹马告白也没有那么羞耻。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外头野猫求偶的叫声浸满了屋子。
女孩久久没有回话，我小心地抬起眼睛看向她。女孩满脸羞红，用外套的袖口遮住自己的嘴巴。闪闪发亮的眼睛不安定地左转右移。
她羞怯的声音越来越细。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对认识两个小时的女生这么简单就告白，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肯定也是和其他女生这样说的吧。”
“才、才没有！”我极力否认。
再说了，刚才不是你要我这样说的吗！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理解。
就在窘迫万分的时候，女孩噗嗤笑了出声。这让我有些慌乱，可能是在嘲笑我老套的告白词。我还是相信世上还有纯真的恋情，只是这等好事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女孩的笑声逐渐缓和下来，她抹掉眼泪，露出像枫糖一样甜腻的笑容看着我。“谢谢你。”
我的心扑通跳动，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喜欢什么人。可是凝固住的心脏变得温暖，开始重新跳动。
女孩很开心地笑道：
“你能这么为我着想真的好高兴，但是养一个女孩可是很辛苦的噢。女生的需求比男生要多嘛。”
“我……我会努力的……我知道自己很不可靠……我会试着去努力……”我难为情地挠着头。
“谢谢你的好意，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但是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是这样啊……”我有点泄气。
的确，身为一个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的自杀者，在这里奉劝别人不要寻死。实在滑稽过头了。
“你不来劝我了吗？”女孩问道。
“……不了。我无法理解你的痛苦。”
“谢谢。”
屋子里重归宁静，女孩握住门把手准备离去。感谢你所做的一切，还有，你的小说我觉得很棒，请再自信一点——她面向房门说道。
女孩要走了，心中涌出无数的复杂感情。最后一次心里有所触动已经是很久远之前，是在我刚认字、双胞胎弟妹还没出生的时候。
我想要回应女孩的期待。认真想想的话，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就算想成为人气作家这个理想现在也觉得怎么样都罢了。
我冲女孩笑着，露出我真心的笑容。“我们来举办烧烤大会吧。”
女孩的肩膀颤了一下，当看到我的笑脸时，女孩旋即展露出苦涩的表情。
“你的笑脸果然好恶心。”
“我会努力改一下的。”
接着，我和女孩一起布置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烧烤大会的会场。先用防水胶带把窗户的缝隙贴好，女孩绕到我背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用胶带封住我的口。而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将泡了水的毛巾甩到她脸上，还正中红心了。
“挺有两下子的嘛！”女孩顿时充满了杀气，拿起湿毛巾反击。“吃我一剑！”
湿毛巾打掉了我的眼镜，眼镜框戳到了我的眼睛。我故意装作伤得很严重，滚在地上痛苦哀嚎。女孩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不知所措地蹲在我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看到女孩就快哭出来的模样，我也不敢再装下去。马上腾起身，两指戳着女孩的侧腹，女孩的侧腹似乎很敏感，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双脚一直敲打着地板。我吹了吹指头，像牛仔吹灭枪口的热烟。
这个孩子气的举动已经很久没这样做了，以前和弟弟妹妹玩耍就会这样做。
女孩脸颊潮红，嘴中重重吐着气。她意识到我在开玩笑后便不满地鼓起脸颊，“幼稚鬼！噗……哈哈哈……”她躺在地上大声欢笑。
我凝视着她，一阵说不出的暖流在我胸口涌动。这个光景有点像我小时候所憧憬的生活；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屋，和妻子两个人装修我们两人的小窝。窝在一起看电影、打游戏……可能不少人会对这种文青臭的意淫感觉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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