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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雨天

晴天,雨天

雨停了,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空气中充满了清新与干净的味道,地面上残留的积水,倒影映照出异常泛蓝的天空。

好久没能够看过这么漂亮的天空呢。

她感叹着,泪水在眼眶内打转。身处黑暗的她,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呢。

点滴声不厌其烦地响着,夏末也很合时宜地醒了过来。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他也不禁好奇了起来,扭过头,想着她看到的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呢。

道路在大楼间穿梭;不输于阳光的霓虹灯依旧亮着;推销着奇异物品的广告牌几乎能在每一栋楼见到;排列无比规则的建筑,用特殊材料建造的宏伟大厦;路上走动的人们身体总是有一个部位用金属或机械代替。

一切的一切,对于圣女来说,都是那么的惊奇。从小受私塾教学的她,自认为自己了解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知识,虽然说那个时候的老师也说过关于这些方面的见闻,但是现在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是有漂亮的地方啊。

把圣女康复后带她好好逛逛这座城市的愿望提到第一位,夏末露出微笑。以购买早点为由暂时离开病房,警告过好好待着别动的夏末放心地走出医院。

在夏末时的观念中,这座城市总是乌云密布,几乎不可见的阳光,潮湿的地面,以及人们那近乎癫狂的生活态度。

为了让自身能力更上一层而去赌博或者犯罪那些,对这座城市的人来说估计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吧。

见夏末身穿军装,好奇点头的人不占少数,也有些人是带着一脸鄙夷地盯着夏末。集联军方的士兵出现在这里挺不常见的,想夏末这种,估计会被人认成是逃兵吧。

看来装束也需要好好改变一下呢。

模糊地想象圣女的身高与三围,夏末不禁有些害臊,但是怎么说那身破旧的圣女服也应该换下了吧,这么想的夏末走进了服装店。

阳光任意地撒在病房的每一个可及之处,大大敞开的窗户外吹入令人清爽的微风,亚麻色的越肩长发轻轻飘起,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充满了温度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着。

他有些看呆了,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神智。

把衣服放在床上,夏末提醒圣女不要太经常走动。她却表示不在意,一种陌生感弥漫,就像是她早已习惯了痛苦所以表示习惯,他心中仍然隐隐作痛。

稍微有些惊讶夏末买来的衣服,圣女脸红的同时接受了他的好意。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夏末还是猜不出圣女身体的基础数据,想了想,还是买件什么身材都适合的大衣罢了。

自己换上一身休闲服搭配上军装外套,看起来很是普通。圣女也穿上了那件有着黑色倒十字架图案的加长大衣,作为遮风挡雨的衣物最适合不过了。

想着昨天一直都是穿着他的外套,现在换了一件反而有些不习惯,毕竟新的味道也是要去适应的。

在圣女的再三恳求下,夏末还是磨不过她,即使腿脚不太方便,但是夏末还是被迫要带着她去逛逛这座城市。

虽然想说并没有什么好逛的,但是夏末还是憋在了心里,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末就要重新上战场了,在此之前陪陪她也无不可。

圣女的好奇心是那么的大,拉着夏末四处跑,毫无目的的行动力让夏末只能笑着叹气。虽说是被拉着,但是夏末依然很开心,看着面前的少女露出了从未见过的幸福笑容,夏末心中就泛起一阵怜爱。

繁华的市中心商场;人来人往的空中桥;能看到繁星与奇观的星空博物馆,以及高大而又严肃的新时代里程碑雕塑。

一切的一切,她都是那么好奇。

一切的一切,他都是那么熟悉。

两种不同的情绪混杂在她心中。

两种不同的记忆混杂在他脑中。

所有事情都是那么新奇与幸福。

所有事情都是那么混乱与厌恶。

她笑着,感受着与小时候不同的记忆与经历,从未见过的人与故事,在他身边疼痛都几乎灰飞烟灭。

他看着她,脸上不禁地露出从未出现过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坠入了爱河,即使他知道,这是一段永远都没有结果的恋情,但是他依然想要留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抹去她的泪水。

他想要放弃他的目标,他想要填满他空虚的人生经历,他想要时间暂停在这一刻……

他望着她,她望着他。

两人之间产生的情絮无法形容。

红着脸的她避开了他的视线,他察觉到了她的动作。

不行,这样的不行的,她的心中依然留有那个由她决定的答案。她不想要他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留念,所以她并不能够回应,也坚决不能回应,即使她能够预想到两人的未来有多么的美好……

对啊,这是不可能的,他强行把内心的想法压抑,真正的目标浮上水面,占据了他的心灵。这只是一个虚无的世界,他不能够对她动情,不然这和沉迷有什么区别呢,他的任务还在等着他,他还要拯救那个人,他能有什么理由一直在她身边呢。

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果然是要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

静待战争结束,再好好地告别……

等待任务完成,再好好地告别……

两人的视线再次碰撞,都有着难言之隐的两人说着不同的话,却又表达着相同的意思。

感觉阳光开始变得暗淡,空气中再次充满了不安。

或许,今天应该好好地过……

至少,今天应该留下回忆……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她红着脸回应着他,眼神中藏不住的爱意闪着光芒。

海水隔着玻璃闪耀着静谧的自然光,大大小小的奇异鱼类在那层玻璃外游动着,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身边响起的惊叹声让他忍不住回过头。她的眼眸中倒映着水中的景色,羡慕的神色展露无遗。

她说她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美丽的景色,她想要把这一切都记在脑海里。

他微笑着,脸上是散不去的幸福,若无其事地提议着战争结束后在来看一次,意外地让圣女的视线离开那只快速穿梭在奇怪触手中的小丑鱼。

带着不安的视线望向那个高了自己一个头的男人,他那充满生气的双眼中倒映着蔚蓝色,脸上摆着温柔的笑容。她大概有些不理解,明明他有自己的目标,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提议呢?

把世界尽收眼底,她现在正在感受着这种视觉冲击。在这个世界最高的塔上,观望着远处的风景,一切的一切都看不太够。她伸出手,仿佛自己化身为神,能够控制着这座城市的命运。

半眯着眼,感受着高空的风,飘扬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发尖挠着他的脸,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轻笑着,叮嘱着他注意自己的身体。明知道是在笑自己,他却不在意,在意的,只有B区右方的一片废墟。

那里仍然是半开放式的临时修复区域,而临近那里的是充满了恐惧与瘟疫的C区。

望着他露出担忧的眼神,她也望向那边,忽然,视力很好地她发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背影看起来和夏末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那个人身后跟着8个相同装束的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人。

她提醒了夏末,夏末也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一个陌生男子跪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在哭泣。9个身穿黑色军装的人,左手都是一样的抱着头盔的姿势。站在最前面的人一头黑发,手中拿着一把装有抑制器的手枪,枪口指着摆出跪姿的人的头部。

那个,就是他要找的人吗?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拉着他的手臂,感受着他微微颤抖地躯体,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可能要离开了,无论是要去做什么,是要去寻找目标,或是去面对战争,总之,他可能要离去了。

想要挽留……不,不能,明明自己做出了决心,这个时候就应该像个淑女一样大大方方地目送他离开,而不是像个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虽然说离别很痛苦,但是她早已习惯了,这一次,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挠着身上肿胀物的父母,被破门而入的贫民杀死,原本贫民们打算连她一齐杀死,可是却意外地发现了圣女拥有稀有的抗瘟疫体质,于是,“圣女”这个称号随之而来。

从此以后,她代替着人们受到神的惩罚。遭受着各种抽打与欺凌的她,原本应该在那一天死去的,但是他就像是一道光,闯进了她黑暗的生活中,虽然两人相处只有短短几天,但是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只不过,这次,连他也要离去了。

感受到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在微微颤抖,夏末转过头,看见的是让自己心痛无比的画面。

明明,她只是个随即生成的……DNA……

阳光的照耀下,划过脸庞的泪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另一只手默默地擦着泪水,半睁着的眼睛湿润且晶莹,紧紧抿着的粉红色的小嘴,残留的泪痕勾勒出精致又白皙的脸颊,被风吹乱的刘海散漫地盖在额头上……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另一只手捂住抓住自己的小手,手掌传来不真实的柔嫩感,左手想要抬起,但是拭去眼泪的动作终究没有做出。

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狼狈的自己。

他抬起头,内心中的感情被慢慢掩盖。

她道着歉,只是谎称有些不舒服。

他安抚着,表示他们应该离开了。

她点点头,放松了手中紧握的力量。

他摇着头,抛弃了掌心残存的温暖。

他要为她找到一个无人知晓地地方,安顿好她后,自己再重新投入战场。

在这之前,先把自己心中的情感锁上吧。

他这样想着,嘴边苦笑着。

就像是夏夜那样。

……

……

……

乌云又一次攀上了太阳,这片大地再次被黑暗吞噬,雨点如同流星般,只展现那一瞬间,然后灭亡。

冷风凌冽,风的指向是那间远离城市的山庄。原本平常还有些游客会过来旅游与参观,但是在战争时期,这里除了年过70的老婆婆以外,并不能看见一个顾客。

把她托付给老婆婆,让她在这里作为一个员工也不是很坏。毕竟老婆婆周围的人都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一个寂寞的自己独活于世,这个时候有个人陪自己聊聊天,在死之前也是十分不错的。

老婆婆对圣女非常好,抓着她的手激动地问着她的名字。

对啊,相处了这么久,自己还不知道圣女的名字,真是粗心大意。夏末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而她露出悲伤的神情说着自己不记得的时候,夏末的心再次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保护欲疯狂地冲击着那道心锁,甚至大于保护欲的爱意都有一丝一毫表现在了脸上。

圣女望着他,希望他能够给予她一个名字。

他挠着头,说着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脑中却疯狂的掠过古今中外自己所想过的幻想伴侣的名字。

蕾希娅。

他几乎是以喊的方式表达,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做的一个梦,虽然说不太记得清梦中的细节了,但是女主角的名字他倒是记忆深刻。

圣女脸红着接受了这个名字。

一次,两次,他重复着“蕾希娅”这个名字,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离开过。她也一次又一次地回应着,生怕会失去这些令人珍惜的机会。

连续喊了五次后,他露出了微笑。

连续应了五次后,她强忍着泪水。

“请等我回来,蕾希娅。”

他转过身不去看她的表情,展开头部装甲的同时提起枪,那诀别般的背影,让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强咬着牙哭泣。

不想让他听到哭声,不想让他留念,不想让他……

夏末深吸一口气,然后慢跑出了庄园。

小雨渐渐散去,迎接而来的是足以让人浑身湿透的大雨。

她蹲在地上,抱头哭泣,任由雨点打湿自己,任由月光拉长自己的影子,她只是在那里哭着,一直哭着。

老婆婆站在她的身后,拍着她的肩膀,提醒她该回屋了。

雨点打湿了眼前的黑色单面透镜,他咬着牙,在森林中步行。湿滑的地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踩上去后发出令人不悦的声响。

时间大概已经过零点了,被乌云遮住的圆月依旧散发着不那么耀眼的光芒,但却能够勉强地照亮前进的道路。

说起来,他有些饿了。

随便找一颗树,背靠在树根上,打开口袋,里面放着的是老婆婆给的一块压缩干粮。撕开包装纸,大大地咬下一口,那是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十分的硬,而且尝起来就像是胶一样,看来这个世界的军用干粮也是和那边差不多啊。

吃到一半,危险的预警开始在心中疯狂地跳动。轻轻地抚摸覆盖在脖子上的某个装甲部位,单面透镜的大范围广视觉启动,所有的声音都会以视觉效果的形式显示,并且增加放大缩小功能。

连接在脑内的芯片控制着装甲的功能,夏末仔细地侦查着周围。

一片又一片的灌木丛,被雨点打响的声音以声波的形式显示,寂冷的空气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极小的动态波形,大大增加了侦查难度。

紧张的气氛围绕在夏末周围,他咬着牙,心中的恐惧挥之不去。这里离庄园的距离已经够远了,夏末在这里遭遇些什么,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援助的。

忽然,四个红点从不远处的树后探出,夏末冷汗一冒,手中紧握住突击步枪。微微抬起枪口,警惕地瞄准着那四个红点。

他曾听说过那个传说,那是一个在军队里一直流传的玩笑。

原本集联军方手下的势力基本上控制了整个A区,A区的地下据点基本上被军方的士兵所占领,但是在某一天晚上,A区的据点基本上全部断开了联系。派遣而去的新士兵也莫名其妙地死亡,然而在某个士兵身上的监控中偶然地发现了,在他死之前,面前出现了诡异的四个红点。

关于那个红点是什么,夏末也是十分清楚。那是集联军方实验室中早已开发完成但却没有正式发放使用的热感式四目头盔。它能够通过头盔底座与人的头部接触,让人类的视觉神经能够获得热感应功能。

只要把四目镜放下,头盔底座的装置就会轻轻地按压头部,获得少许热感的人眼通过目镜加强,而且另外两个边缘的目镜也一同链接上视觉神经,让人眼的视角更加广泛,基本上能够看到与自身平面靠前一些的所有东西。

而在夏末入伍之前,那些装备就被偷走了。夏末还曾被派去调查,但却没有任何结果,偷窃犯估计是惯犯了。

如今却出现在这里,夏末感觉自己仿佛走到了末路。他们是如何找到他的,夏末自己也不知道。

难道说,今天在高塔上看到的那9个人……

不,现在只有一个人,还是说,其他人藏起来了……形式十分的严峻。

忽然,数量极多的脚步声与踩中水洼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那四个红点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照亮了整个森林的远光灯。灯光照了过来,瞬间就暴露了他的位置。他望向源头,那里是一群头戴一个圆形黑色单透镜的士兵,不单只是那一边,前面,左边,后边,士兵们形成一个包围圈,数量也是十分的多,粗略地数了一下,估计有50人左右。

不清楚他们的来意,但是这么多数量的话,估计是有比较重要的任务,又或者说,只是把他这个逃兵抓回去。

比起这个,夏末四处张望着,想要寻找那四个红点。

是藏起来了吗?这样想着的夏末,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士兵们慢慢地接近,夏末站起身,啃掉只剩最后一口的压缩干粮。他在灯光下,举起双手,背靠大树。此时,装甲内的联络系统忽然响了起来。

耳边响起了陌生的声音,边呼喊着他的军衔,边通告他已经派人寻找他。但是,听到无线电里的人的下一句话,他的心脏突然一紧。

小心血尸!

夏末大吼一声,伴随着他的喊叫声,惨叫声也随之从周围响起。原本照在他身上的远光灯忽然熄灭,此时,层出不穷的脚步声,踩水声,惨叫声在整片森林响起。伴随而来的枪声像打出惊雷般轰鸣着夏末的耳朵。夏末提起枪,正打算冲到远处支援,但是下一刻……

一把装有抑制器的手枪枪口抵住了他的咽喉。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夏末面前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回忆画面。

那四个闪耀的血红色光芒的眼睛,宛如捕猎者般,出现在他面前。另外8个人也从漆黑无比的树林阴影中走出,手中的步枪,指着的是他的头部。

惨叫声,枪声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想要驱赶掉,却被面前的男人制止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抹去般,黑色的夜晚,不断打着他的身躯的雨点,附近的树木与灌木丛,甚至那余下的8个猎手,全都在他面前消失。

他的眼前,只有,那个男人。

那个身为他目标的男人。

夏末露出苦笑,按压了一下脖子后方的某个部位。蔓延至脖颈处的银白色装甲一层一层地往回收起,最终聚合在头盔边缘,夏末拿起头盔,挂在腰间。

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只是抵住喉部的枪转而指向头部,退后一步,那个男人留出了一个空间。

左手慢慢地把四目镜往上推,露出仿佛从地狱摘取而来的那双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双眼。摘下基本上覆盖了整张脸的网状黑色面罩,面无表情却又充满震慑之力的脸,让夏末觉得十分的熟悉。

那是一种熟悉到泪水都要涌出的感觉。

面前的人把头盔摘下,丢给身后的队友。

找到你了,中士,下一个目标。

找到你了,夏夜,最终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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