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來游云外巅,
神龙栖老洞中渊。
雪如执素烟如柄,
白扇倒悬东海天。
窗外的景象映入眼底,在我脑子里生成的第一印象便是上述这首诗——出自江户时代,作者石川丈三,是中学课文中描写富士山的名篇。
接踵而来的是强烈的空间错位感。(东京)市内的电车上怎么可能看得到富士山?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状况——离开奈奈子家后,我们踏上了环行线。在车内的空位坐定后,我不知怎么地犯了困,便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再睁眼时——
新干线在富士山麓的群山峻岭中飞驰着,已远离东京一百公里以上了。
“哥哥大人,你醒了啊?☆”右手边传来了奈奈子的声音,我循声看去,只见她嘴角两端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容。
我敲了敲尚且有点儿晕乎乎的脑袋,大致明白了自身处境的缘由。这小妮子递给我那罐啤酒,八成下了安眠药……至于已经被迷晕的我如何乘上的新干线……怕是被奈奈子一路背过来的,她的体能强度我在几刻钟前已经见识过了。
一个娇小的女高中生背着个身带酒气的成年男子满街乱跑,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奈奈子!”我拿食指抵住奈奈子的额头,用力地戳了一下。
奈奈子揉着额头,脸上笑容依旧,“区区六七十公斤的哥哥大人,人家还是背得动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校足球队的成员哦。☆”
还是高中生的足球队员嘛,你还能踢出“曲线射门”来是吧。
我将双手揣在胸前,以防止自身控制不住而做出进一步的暴力行为,哭笑不得地说道:“下药这事儿我就不怪你了,说说目的吧……或者说说,我们将要去的目的地。”
“京都~☆”
“京都啊……毕竟是古都,那边的庙宇确实比东京要多好几番,但也犯不着为了个新年参拜跑这么远吧?”
“我家~☆”
奈奈子笑靥如花的表情下朱唇轻启的俩字,如晴空霹雳直头顶而下,顺着脊椎将我击了个对穿,以致我浑身麻痹、舌头打结,整整十秒没接上话来。
“哥哥大人?☆”
“不、这个……我可以表示‘拒绝’吗?”
“不可以~☆”奈奈子生怕我跑掉了一般,拥上来紧紧箍住了我的臂弯。
不用抱这么紧也可以的啦,我还能跑哪儿去?难道还能跳车不成?
300km时速足以把这念头抛离到九霄云外。
——————
进入京都地界,天气渐阴,等我们到达终点站时,空中已飘满了鹅毛色的飞絮。
离开温暖的车厢,迎面而来的冷空气使我哆嗦着打了个冷战。
“奈奈子,你冷……”回头却看到同行女伴“未卜先知”的厚实衣装,我硬把即将问出口的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奈奈子看着不停摩擦臂膀取暖的我,坏笑道:“我不冷哦~☆哥哥大人要到我怀里来吗?☆”
她牵起衣襟,往两边大咧咧地敞开……不客气的说,如果她里边儿没穿衣服的话,那姿态活脱脱就是一暴露癖变态。
车站人多口杂,为避免被无情围观,我决定假装不认识这傻妞。于是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刚走出没两步,一缕厚实的暖意便从身后爬上了我的双肩。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奈奈子为我披上了一袭男式的黑色大衣。
“这玩意你从哪儿拿出来的?”
“人家早有准备啦,不会让哥哥大人着凉的。☆”她得意地晃着手里空空如也的帆布袋,脸上挂着同样得意的微笑。
小妮子倒是粗中有细——我脑子里冒出了这般念头,同时还莫名生出了稍觉惋惜的感情。思考片刻后,我找到了这惋惜的来由。
奈奈子的手提袋里只装了我身上这件大衣,不就代表我看不到她可爱的浴衣模样了吗?
如同在GALGAME里少收集了一张关键CG的感觉!
——————
从奈奈子口中得知,她的老家并不在京都市内,而是在城郊西北方向的爱宕山里,离这儿少说还有几十公里路程。
我们决定打车过去。
虽然吐槽了奈奈子明明是你请我过来的居然还没有专车接送但马上被呛回来我家又不是大户人家你想得倒美。
开到爱宕山脚下的车费接近两万元,当然是我埋单。
“可以跟你爹申请报销吗?”下车后,我心疼地合上枯瘦干瘪的钱包。
“哥哥大人觉得呢,我在东京住的那……☆”
“得了,当我没问。”我举手示意她不用多说。
“快走吧,这都十一点过了,家里还等着我们吃午饭呢~☆”奈奈子绕到身后推着我背,往那皑白的登山道走去。
路旁的矮衫不自量力地厚覆着白银的华服,枝丫耷拉,就像穿上了貂毛大衣却不适应颈部毛皮搔痒的肥胖贵族,在寒风中扭动着身躯。每一级台阶都堆积了数厘米厚的雪,两侧过道上的雪已被踩实了,走着打滑得紧。倒是奈奈子,明明穿着那么厚底的皮靴,却能在这山道上如履平地地蹦蹦跳跳,搭上那跃动的茶色马尾,活像是住在这山中的一尾小鹿。
本来就是她老家嘛。
行至半山腰,道路分了茬。往大道继续前行,终点是山顶的寺庙;而另一条小道则曲曲幽幽不知通往何处,道口插着个木牌,上书——
私人地界,闲人勿近
“这边过去都是你们家地盘?”
“也不全是。我们走快点儿吧,哥哥大人,雪下大了。☆”
这条分岔小路上没有铺设石板,蓬松的雪面上,唯一的脚印是前面领路的奈奈子留下的。我们这样一前一后,又走了十来分钟,直到奈奈子在一片一人半高的灌木丛前停下了脚步。
“应该是这里没错。哥哥大人,要跟上来哦~☆”奈奈子朝我示意地招了招手,接着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
不止没有接送的车,到他们家居然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我叹息地面对着奈奈子在灌木丛中拨开的空隙,无奈地跟着钻了进去。
若是夏天还好,无论在灌木中怎么穿梭,也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在冬天的雪后,一片片银装素裹的枝丫稍稍一碰便会抖落大量的雪渣,直往人脖子里钻。我左手将衣领挟紧,右手拨开阻拦的枝条,跟随着奈奈子的身影步履艰难地前行。
偌大的灌木林宛若迷宫一般,我边走边数,穿过了三十三道灌木间的缝隙,终于有一面修剪得方方正正的灌木墙横成眼前。看到这人工留下的痕迹,我不禁松了口气:
“呼……到了吧?”
“嗯,从这里钻过去就到了。☆”奈奈子手指的地方,是灌木墙脚下一处膝盖高的空隙。
“……刚才起我就一直想吐槽了,连条到家的路都没修,完了进出家门还得钻‘狗洞’?你爹到底几岁啦,还能把自个儿住家搞得跟‘秘密基地’似的?”
奈奈子摸到后脑勺,把玩着自己的马尾,干笑两声道:“哈、哈……有各种各样的原由啦……来,快钻吧!☆”
“不要!我堂堂七尺男儿……”
“好啦,别抱怨啦。那我先钻嘛~☆”奈奈子说着便一马当先地钻入了“狗洞”。
虽然绝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可能性,我依然神经质地左右扫视了一通,这才钻进了洞。
然后突现在眼前的,是奈奈子紧致圆润的屁股……黑色的短裙紧贴着她的臀部,将那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肉体曲线展露无遗……而且那裙子的长度,在这个姿势下几乎是稍微动一动就能看到内裤的程度了。
我咽了咽口水。尽管奈奈子看不见,但这样盯着看确是毫无辩驳的痴汉行为,由是我赶紧把视线打向旁边。
“哥哥大人怎么这么久才钻过来?屁股太大卡住了?☆”
我用了一个轻轻的脑崩回了她的话。
不是我屁股太大,是你屁股太sao啊!
——————
远坂家坐落在深山老林的地界,是一处充满和式风格的古朴大宅。由鹅卵石铺成的庭院小道蜿蜿蜒蜒,延伸至游淌着锦鲤的池塘上架起一道小巧精致的拱桥,池塘边生长着片片矮竹,水竹交融,化成了铿铿敲响在石瓮上的醒竹之音。优雅的庭院中间,便是建筑的主体,一座超过四百坪实木宅邸。暖金色的穹顶之下,一个个房间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好似稿纸上整整齐齐的字格……
我想应该是这样。
但活生生钉在我视野中的,却是一栋东京居民区内随处可见的小三层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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