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消散后,留在原地的是相互依偎着的洛克丝和远坂青尘的身体。
远坂青尘绅士地将昏睡中的洛克丝轻轻平放在草地上后站直了身子。他确实是远坂青尘没错,东方人脸庞,乌黑的秀发,湛蓝的眸子,一张口却是地道的英伦腔:「呼,这么一来就可以了。」
亚瑟居然还占着茅坑要拉屎!
「亚瑟……你怎么还在?」工藤源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问。他的身体在各种魔力的作用下已经不堪重负了。
记得在太宰治的自传体绝笔《人间失格》里,确实有这么一段故事。生无所恋的主人公和情人相约自杀,情人自杀成功,而主角却苟且偷生了。亚瑟该不会也想这么来一出吧?
「只是还有些未经的义务罢了,」亚瑟闭上眼睛,陷入了冥想状态,「祸乱我大英王国的原由,是那个玩意儿吗?」
他的视野中映射出了安装在碎片大厦顶部的生化炸弹。
「这是本王最后的力量了,接受吧,我的子民们!阿瓦隆!」他将手指指向天空,身边骤地泛起了五颜六色的彩虹光华。
与此同时,几名拆弹专家正全副武装着防化设备,通过直升机吊索小心翼翼靠近着生化炸弹。在他们离炸弹还有两米的距离时,炸弹上的引爆灯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
「不好!大家快撤!」
对讲机里传来的惊叫声,让直升机飞行员立马拉起了浮空高度,将专家们紧急拽离了现场。但以这个速度,他们来不及撤出炸弹的冲击波范围。
被吊在直升机下的专家之一,在胸前猛画十字地祈祷了起来——
伟大的主啊,神啊,王啊,保佑我们能活下去吧。
就像是听到了这祷告一般,他眼前的绝望场景,耳畔的呼啸风声,突然间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彩虹色的画卷覆在他眼脸,在那画卷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静谧幽静的森林,淘气跃动的精灵,碧波荡漾的湖水……灵妙的乐曲在他耳边萦绕,令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烦恼。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五秒钟,当他的意识回到现实中时,自己依然身处几百米的高空,仍旧听闻着螺旋桨的巨大噪音。
但在他的脑中,包括所有当事人的脑中,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样的问题——我这是在干什么?
“安装在碎片大厦上的生化炸弹”,不止在现实中,连在概念里都被抹消得一干二净了。这便是亚瑟王的终极魔法,“阿瓦隆”的力量。
新闻播报员茫然地对着镜头发呆,避难的市民们疑惑地在原地驻足,在骚乱中趁机作乱的贼人,很快便被得力的伦敦干警们制服。
伦敦人民安全了。
于亚瑟的情况,他已用尽了最后一份力气,无法再在现世驻留。
「这样,有没有赎去一点罪过呢?」留下这句话后,亚瑟王的魂灵终于离开了远坂青尘的身体,悠然远去。
——回到那远离尘世的理想乡去,那儿,有梅林在等他。
“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最好啊。”魂归原位的远坂青尘大鹏展翅地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梅林那娘们儿还挺干脆的,要是她愿意跟鄙人商量下的话,明明还有更妥善的方法来着……罢了罢了,大多数人不到最后都不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呢。”
他以公主抱的姿势将洛克丝抱在怀中,对趴在地上的工藤源喊道:“起来吧,工藤小子,该回去睡觉了。”
工藤源没有反应。
“要睡也别在这儿睡啊,天儿这么冷,得感冒了……”他伸脚蹭了蹭工藤源的肩膀,对方依然纹丝不动。
似乎不太对劲儿。
远坂青尘用魔法探查了一下工藤源的生命体征,嗯——相当平静,平静得连呼吸、脉搏、心跳都没有了。
又一个人在他眼前死去了。远坂青尘既不觉得惊讶,也不感到悲伤,这样的事儿千百年来每天都在上演,生命的话剧每时每刻都在开幕和落幕。王朝更迭、山河破碎、家破人亡、孑孓终老……他穿梭于各种时代,见证了太多兴衰,伴随着谁的出生,必然有谁将死去。这位年轻人不过是运气不佳,死在了风华正茂的年纪,实在没什么好惋惜的,比他惨烈的孩子多了去。
于远坂青尘,他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于远坂奈奈子,他却是无可取代的男人。
苏醒过来的奈奈子,在父亲的叙述中,弄清了目前的状况。
母亲完好无损,很好……父亲死里逃生,很好……亚瑟魂归故乡,梅林逝离尘世,这些都很好……但是,但是……
哥哥大人不在了。
奈奈子只觉得脑袋发懵,双腿发软,浑身脱力地跪在了工藤源早已冰冷的身体面前。她理应嚎啕大哭,哭得梨花带雨、泪湿衣襟,却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那个会温柔地埋怨她的他,会担心地叱责她的他,会大度地包容她的他,已经再也不会对她说一句话了。她看了看在父亲怀中静谧着的母亲,那稚嫩的睡脸祥和而陌生,又看了看在草地上死寂的工藤源,那帅气的侧颜历历在目,如今却了无生机。
她到底是犯了多大的过错啊!
为什么当时会想到把哥哥大人卷进来呢?是因为哥哥大人超越常人的战斗力吗?是因为有希的特殊体质吗?不是,完全不是吧。只是自己一个人跟命运抗争,一个人去战斗,一个人……实在太孤单、太可怕了……就在自己快要被压垮时,他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那儿,让她不自觉地依靠了上去。
是偶然?
是必然。她想不出还有其他的谁值得依偎了,就算哥哥大人不来找她,她也会主动奔向他身边,扑向那太阳般的微笑、太阳般的亲吻、太阳般的怀抱。
然而,她把自己的太阳射落了。
她用最亲最敬最爱的人,换回了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这到底是多不划算的买卖!眼前的状况,都是她的错,她自己的错,她有什么资格在他身上留下眼泪?
……
不行!
绝对不能这样结束!
她欠他太多了,必须要还回去才行。
奈奈子低埋着头,直勾勾地瞪向自己心窝处,干涸的嘴唇翕动,齿间好不容易泌出句话来:“爸爸有办法救他吗?”
“没有。”远坂青尘问答得斩钉截铁。
那种一命换一命的亏本勾当,远坂青尘绝不会做。
“爸爸又在骗我了。”
奈奈子苦笑。
“我知道怎么救哥哥大人的,我知道的。”
远坂青尘双目圆瞪,怒火骤起,他已经很久没正儿八经地生气了。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那会要了你的命吗?”
“妈妈也回来了,奈奈子,应该不欠爸爸什么了……您就让我试试吧。”
“我不准!”
奈奈子没有理会父亲的阻挠,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也不一定会死吧。”
正当远坂青尘要使出魔法强行制止奈奈子的行为时,他的身体突然被静止了。
“咱准了!想做什么就做去吧,吾妹!”
随着这句自信的宣言,从灌木丛中狼狈钻出的,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假外国人——里昂·兰佩洛基。
也是奈奈子同父异母的哥哥——远坂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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