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昨天的全城的网络中断。
短短的五分钟里面发生了数百起交通和行政瘫痪，工厂事故和车祸不计其数，经济损失巨大。但是完全没有关于机密资料被窃取的消息。而关于网络中断，管理层迟迟没有做出答复。
瘦子看着混乱的城市，陷入了沉思，他觉得黑翼封锁网络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暴行，虽然他们是抓住了瘦子的把柄，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向这个组织效忠。
但是下午发生的事情却让瘦子出乎意料。他收到了一个神秘的包裹，打开这个包裹，里面放着一台他未曾见过的机器和一张黑色的塑胶圆盘。
瘦子很奇怪究竟是谁给他的东西，但是藏在包裹底部的信封和一根人工制的黑色羽毛告诉了他寄件人的身份。在震惊和恐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之外，他阅读起了信件，只有短短一行字：
“请静静欣赏。”
欣赏？欣赏什么？瘦子不明白对方说的话，只是单纯的注视着手中不知作用的黑色圆盘。瘦子注意到圆盘的面板上凿刻着一圈一圈连续不断的不规则细纹。瘦子觉得这种花纹很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通出处。
冥思苦想了许久，他开始观察另外一台简单又粗糙的机器。他打开机器的内部，发现里面充满了这个时代已经几乎绝迹的齿轮和发条系统。尽管精妙而充满理性的美感，但是也不值得过多赞耀。而这个机器的顶部有一个滑稽的大喇叭，能够旋转的托盘状机关，以及一个贴近托盘的撞针形的装置。
瘦子一时没能把两个东西联想到一起，但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把黑色圆盘放在机器上，发现意外得贴合。随后他尝试着把撞针放在了圆盘的凹槽里面，似乎也是这样安装的。
随后，瘦子旋转发条，打开了最后的开关。
缓缓地，刺耳又劣质的噪声从大喇叭中流淌了出来。
尽管瘦子想不到任何词语去赞美这种恶心的声音，但是他逐渐地感受了这些粗糙的质感中蕴藏着的东西——
音乐。
那些花纹上的东西与声波解码图惊人地相似。
要说瘦子不熟悉音乐，那绝对是骗人的，他的房间里面摆放着足够撑起任何一家店面的各种播放器，乐器和唱片。收藏品中几乎涵盖了整个地城所有的音乐资料和绝版的歌曲。
但是唯独没有这种……这种……
瘦子实在是想不出语言和词语形容这种失败的东西。尽管机械乐器并不少见，电子乐器更是烂大街，管弦乐器也可以在博物馆中看到过。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既没有效率也不方便的东西。瘦子能够明白它的工作原理，甚至现在就能原模原样地复刻一组同样的东西。
他实在没有理由喜欢上这粗制滥造的东西。
但是——
瘦子发现自己的眼泪在流淌。而且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地颤抖着。瘦子从这粗糙质朴的声响中感受到了一种彻底的震撼。就好像自己是灵魂穿越了时空，与某个岁月中曾有过的人类美好社会融合在了一起。
曲，是未曾听过的简单的交响乐；机器，是未曾见过的简陋金属物；但是他的灵魂确切地体会了那个时代的温暖。
他的眼中浮现了一种从未见过，从未经历的情景。就好像自己在某个熟睡之后，被某种温柔明亮的东西唤醒，自己的意识随着某种静谧清晰的东西飞向了远处——
是天空。
——《培尔金特组曲之“晨景”》，他牢牢地记住了这段奇异的曲目。
瘦子无法释怀对方察觉了自己的真身，更无法忘记脑海中的旋律。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直接地打开了家里的电脑。心有灵犀一般，他和黑翼都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对方。
“很高兴再见到你，slender阁下——或者说，Sheldon博士。”
“既然已经清楚了我的身份我也就不遮掩了——告诉我，如果我不加入你们，是不是隔天就横死街头或者被政府的走狗抓到电刑椅上？”
“阁下以否决为前提谈话还真是强势呢。比起这些，我们先谈谈阁下感兴趣的事情吧——”
感兴趣？瘦子多多少少察觉了对方的意图。
“阁下对于我们送去的礼物是否满意呢？”
瘦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到：“那是什么？”
“一种曾经的人类使用的音乐播放器，里面的曲目名为‘晨景’。”
瘦子努力地理解其中的话。所谓的晨景，应该是直译为“早晨的景象”。而瘦子却始终不能理解那种奇异的感觉。
“阁下，‘晨景’美吗？那是人类能够拥有的最美好的景色之一——但是地城的很多人们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
“晨景——那是地上城的人们才能享受的奢侈东西对吧。”瘦子的记忆中有“早晨”的概念，也有“太阳”的概念，也能解释日夜交替的物理现象，但是——他从来想不到直视这种景象后人类可以创造出这样美丽的曲目。
“阁下，您不觉得可惜吗？”
就在瘦子沉思的时候，对方开口问到了。
“……你是指什么？”
“看不见天空的地下城的人生——您不觉得可惜吗？”
瘦子冷笑了一声：“我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去到地上城。”
“但是——您没有，”对方就好像看透了瘦子的想法一样，说道：“您在等什么呢？或者说——您在追求什么呢？”
瘦子愣住了。他再一次思考起来这个问题——自己留在地下城的理想是什么？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想法没有完成呢？自己这些年的追求究竟是什么？
“您和我们追求的东西是一致的——”
“解放地下城，飞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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