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体很轻。重量不过自己的工具箱的三分之一。癞子毫不费力地把少女背回了家。
一路上癞子按照她的要求，在底层的最深黑的小路里面走着，尽量避开了人群，回到了家里。
癞子把少女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薇薇安稍微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发现仍然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于是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薇薇安环顾了四周，问到：“这就是……你的家了吗？”
癞子点了点头。
“真是……有够破的啊……咳咳咳！”少女苦笑了一下，随后立刻咳嗽了一声。她看了一下呼气过滤器上面的指示，发现过滤物质已经快要被毒气中和光了。
少女看了癞子一眼，说道：“……能帮我找来多余的氧气吗？”
癞子挠了挠头，走向房间的一角，从墙角**一根长长的塑料管，塑料管后面连着大大的容器。这是每个住户都会配备的装置。当有妇人怀孕之后，就可以通过向政府申请这段时间的氧气发配，并且在新生儿降临后延迟三个月的时间。癞子按了按输氧机的开关，但是没有反应。
他一脸遗憾地回到床边，指着管道摇了摇头。
少女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死？”
癞子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这个词语的准确意义，求知地望着少女。
少女对于癞子的无知叹了口气，似乎打算向别人求助。于是她问到：“……你的家人呢？”
“……爸爸，很早很早以前，去了地上城。妈妈……很早以前，不动了。”
少女听了癞子的话，同情地回答：“那就是死啊……”
“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和你的妈妈一样，再也不能动了。”
癞子愣了愣。尽管他不明白“死”的真正含义，但是他知道，那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自己不喜欢“死”。也不愿意看见“死”。要会动会笑，会说话，才是好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癞子说到。
少女虚弱地苦笑了一下：“那么，快去帮我找些氧气和过滤液吧。”
“……去哪里？”癞子问。
少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刚刚才来到这个地方——那些事情只能交给你了。”
“……救援……怎么样？”癞子小心翼翼地询问到。
这样一来，也能送她回到地上城了不是吗。
少女叹了口气，直勾勾瞪着他：“不要……我不要回到那个地方——”
“要我回去，比死还可怕。”
3
癞子从家里面出发了。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脚步很快。
很多事情他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少女需要氧气，而不能和自己一样正常呼吸；少女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为什么少女不要求救援队的支援。
但是，既然已经是约定好了的事情，癞子就不会去违背。
癞子曾经从母亲那里了解过，如果需要什么底层没有的东西，就到上层去。
他走到一台巨大的电梯前，傻乎乎地盯着指示板，但是却无从下手。他伸手敲了敲金属质的沉重大门，但是也没有人为他开门。
门紧紧地关闭着，而他的身边却逐渐汇聚起了人群，但那些人只是呆呆地站着，没有尝试去打开这扇门。癞子在这里挠了挠头，苦恼地思考着，不明白周围人的想法。
就在这时，封闭的大门内部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过了好一会儿，巨大的金属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好多的人。同时又接二连三有人踏进了门里，癞子没有过多思考，跟随着众人一同进入了门内。
癞子紧紧贴着空间的墙壁，尽管这一层的电梯没多少人，但是癞子还是生怕妨碍别人一样躲在墙角。
“哟，癞子？”
这时，有人认出了他，依旧是“他不认识的人”。这个脸上带着奇异鸟嘴面具的人从身体内部发出了不似气流振动的电子音。
她的上身几乎已经完全机械化了，只能从些许带有性征的器官判断她的性别。她的肚脐以下的部分还保留着人类的特征，衣着尽管时尚，但是却有些艳俗，缠绕在四肢的晶体管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如果是别人，就能够很轻易地辨别出，这个人的身份是一名妓女。
在地下城妓女是一个合法的职业。通常而言，这是底层以及其他低段居民跳上高层的捷径。因为客户通常是有经济能力维持着相对完整肉体（才会有**）的富人，所以妓女也是一个高收入的职业。如果有志向的话，也能在几十年拿到进入地上城的资格证明。但是说来容易，实际情况却很糟糕。维持完整的下身需要大量的资源，更何况在下身被过度使用损坏之后，她们就与这个职业失之交臂了。
“这可真是稀奇了啊——你怎么会想着来电梯啊？”
尽管癞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但是她面具背后的眼睛却饶有趣味得打探着癞子。
“你去多少层啊？”她问癞子。
“……”癞子想来想去，回答道：“……我要……氧气……和过滤液。”
“……你要那些东西干嘛？莫非你还有儿子呐？要真是如此……那可真是——相当不幸。”女人揶揄到，但是实际上是在打探癞子的真实目的。
癞子摇了摇头，然后愣愣地说：“……我需要……氧气和……过滤液。”
对方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只是单纯地需要氧气和过滤液——虽然我也不明白你拿了做什么——去第207层看看吧。说不定会有的卖——但是我告诉你啊，那些东西可不便宜。”
女人把手摸索到了附近墙壁的一个数字键盘上，按下了F200这个按钮。癞子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墙壁上有许多的数字键盘，而亮着的灯光表面他现在正处于B30的位置。
电梯中途停了很多次，每当癞子打算跟着周围的人踏步出去的时候，都会被女人一把拽回来。一来二去，他也就老实了下来。等到电梯到达200的时候，癞子还是痴愣愣地望着电梯门发呆，直到女人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向上面再走七层——或者搭区域电梯，你就能到啦！”
电梯门关闭之前，女人朝癞子喊了一句。
癞子望着这全新的世界，感觉到了眼花缭乱。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明亮绚丽的世界。
200到250层是地下城的商业区域。这里的繁华程度是癞子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从自己连霓虹灯都看不到的家里面出来，突然看见这仿佛是焰火跳舞一般的新世界，这里的光芒让癞子感觉到恐惧。
七彩的灯光交织着把癞子惊恐的表情染成不同的颜色，巨大的荧幕中播放着华丽的广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飞在半空的载具。这里的每个人都拥有着癞子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高级装置，就连地上那些电子宠物看起来都比癞子的机械四肢精美复杂。每个经过他的人都不看他一眼，带着沉重的耳机或者看着手中的全息装置与他擦肩。
似乎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渺小又破落的存在。
癞子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从内心感觉到了害怕，于是他抱着头往回逃窜，却一头撞在了紧闭的电梯大门上。“开门啊！我要回家！……回家！”
他用手敲着大门，引来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最后他无助地蹲下了，把头埋在膝盖上双手包裹着自己。
他本就打算这样一直呆着，等着下一班电梯载着自己回去，但是脑海中浮现了少女痛苦的模样。
——“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癞子想起来了自己的承诺，于是他把头从自己的臂弯中抬了起来。
扶着金属墙，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随后勇敢地看着这未知的全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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