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
非泽立刻冲到阳台把窗帘拉上了，随后冲我喊：“你还要在沙发上躺多久？”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把孙六砂从身上推开，站起来。我惊讶地望着非泽，问道：“……非泽……你没有被……控制？”
“还好我及时发现了这个世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说着他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刚才他就是拿这个把孙六砂敲晕的吧。等到屏幕里面的画面显示出来之后，非泽指着桌面一个文件说道；“我设计了一个不断运算和制作垃圾数值的程序，通过转化成MP3格式的杂音，播放了一个通宵——多亏如此，我才没有失去过多的记忆——要是我的电脑运算速度再慢一点，就在昨天的数据漩涡中也被带走意识了吧。”
虽然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总之我知道非泽现在没有落入sola的爪牙。
“我本来打算来确认一下你是什么情况，结果一路上的所见却让我有些绝望——不过还好——”非泽冲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即使在色诱下，你似乎也没有屈服给一个人工智能啊。”
“……那……那是当然啊！”
其实我要不是个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庸人，早就应该接受了sola的提议了吧。
电视画面中那个记者又开始讲话了：“……是谁？！阿窘！谁在那里？！”
因为我这里已经没有了sola的眼线，所以她似乎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阿窘，把大门锁死！然后跟我过来。”
“怎么？”
“别问了，已经没时间了。”
我立刻跑去关上了大门。等我刚刚把门锁上，门外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砸门声。
“窘！开门——快开门啊！”
“开门啊窘！”
就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门外至少已经堵上了五六个人了。看来真是如sola所说，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落在了她手里。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有一阵的撞门声。门框立刻痛苦地呻吟了起来，墙上的漆皮都被撞出了裂痕。
“……这撑不了多久啊！”
我吓得立刻往回跑，躲进了我的卧室里面。看到非泽正在使用我的电脑，我立刻锁上了门，问道：“……非泽！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跑吧？”
“跑？往哪里跑？”非泽不慌不忙一样地盯着屏幕，似乎在找文件夹里面的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吗？”
“代码。”
“哈？”
“你们之前对话的时候她不是提到了吗‘你的电脑里面还残留着一处代码备份，只要启动其中的封锁程序，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你还真是偷听了很一阵子啊！”
非泽没有理我，而是继续地在电脑里面找着那个传说中的文件。
“……喂喂，这是我的电脑啊，你就不能让我来找吗？！”
“算了吧。你也就只能找到自己藏‘小电影’的文件夹了吧。”
“……”
虽然很不服气，但是我还是闭上了嘴——毕竟非泽说的的确是事实。系统盘里面的东西我基本上碰都不碰……所以才会不小心沾惹上了sola这个家伙吧。
但是一阵搜索之后，非泽叹了口气，说：“……找不到啊。”
“哈哈！你看，你还是找不到吧。还有脸小看我？！”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吧。”
……说的也是。
非泽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个病毒显然不能用正常的思路去找到……感觉……你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
“……我也不太好形容——大概……类似于病毒最喜欢攻击的部分之类的？应该会残留些线索。”
最喜欢攻击的部分？什么叫最喜欢攻击的部分？难不成是她最喜欢的某个文件夹吗？要是这个意思，那我想都不用想了，肯定是“那个”文件夹啊！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能找到自己藏‘小电影’的那个文件夹！”
我把非泽从座位上推走，然后熟练地点开了一连串的文件夹来。
“……12层防御，每层30个文件……你这是30的12次方级别的隐蔽度啊？”非泽差点笑出声来。
而等我打开了最后一层之后，非泽看到琳琅满目的文件，不由得张大了嘴：“……这……这是……？”
看着这集结了学校十几代人的心血，辛辛苦苦累积起来的传说之碑，我的内心也不由得再一次肃然起敬。
“……没错，这正是，我们的前辈们用血汗和无数热泪积累而来的心之宝藏。”
而如今，它也成为了拯救世界的钥匙。
我们两人面对着神圣之境发出了心中的赞叹。但是门外的撞击声却让我们无法再沉醉下去了。非泽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开始寻找着某种蛛丝马迹。
“……有了！”
他选择了其中一个文件，然后把它用笔记本的格式打开了。一大串的乱码立刻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非泽就像是轻车熟路一般，把其中的一部分乱码找了出来，然后放在了一个我没用过的黑色窗口里面——
“……现在我只要启动这个程序，然后连接好网线的话……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一切都可以恢复原样。”非泽说着，然后问我：“……你怎么打算？”
“我？”我感到有些奇怪——难道我还要继续放着sola胡闹吗？“我当然选择还原一切啦？”
“是嘛……”非泽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帘：“……其实我还挺向往她所描述的那样的世界的。”
“哈？你脑子坏掉了吗？”
非泽耸了耸肩：“……也许吧——可能我还是太讨厌现在的世界的缘故吧。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
“我当然会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说着，非泽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脸上很陌生，但是却又怪异地熟悉……就好像是某个让我曾经神魂颠倒的家伙……
“对了，再补充一句——一旦封锁程序启动……我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我指的，是那个病毒。”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她可能会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屋外的铁门终于是被撞开了，气势汹汹的脚步声闯进了我的家中，来到了我的房间门口——这脆弱的房门毫无疑问更容易被破坏。
“……窘……你是要背叛我吗？”
门外传来了一个粗壮的男低音，而在那之中似乎是无尽的悲伤。
而Sola就站在门外，似乎她没有打算直接破门而入，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和非泽一样，她也在等待我的决定。
我一下子就慌了神。
“快做决定吧，阿窘。”非泽催促着我，然后似笑非笑地说：“是时候改掉你优柔寡断的性格了。”
非泽顿了顿，注视着我。我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一种独特的，仿佛带着催眠能力的气息：“不管你怎么选，未来都不会有人批评你或者赞扬你——选择拯救世界，没人会记得你拯救过他们；选择让她来统治这个世界，也自然不会有人来埋怨你——”
“选择权在于你啊——是选择毁灭这个病毒，还是要进化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这句话的分量却非常沉重，沉重到我无法承受，甚至想要本能地逃脱。但是……
我此时已经没有回避的机会和可能性了。
逃不出去——门外就是sola；没办法拖延——一切已经迫在眉睫；更没有折中的选项——要么毁灭世界，要么毁灭sola。
而这一切，都在我一个小小的抉择之中。
“只需要选一个就好了，阿窘，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存在错与对——不管选择带来什么后果，那都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开关不是吗？你并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灭世者，只是偶然获得了某个机会改变这个世界罢了——”
“你只需要，遵从你的内心就好。”
遵从我的内心？
奇怪啊……
“我之前，不是已经选择过了吗……我不能接受那样的未来……”
“也就是说，毁掉病毒，让一切回归吗？”
“……不……”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想让sola消失……我只是……想要让这个世界回归正常。”
听到我的话，非泽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阿窘，你还真的是贪得无厌啊？是说你愚蠢好呢？还是说你优柔寡断好呢——一切回归正常？太迟了，现在的你，要么放弃这个世界，要么抛弃曾经重要的伙伴——选一个吧。”
“……你这让我怎么选？！”一瞬间，我也激动了起来，大喊着。
门外的sola似乎也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对话，嘈杂的响动声安静了下来。她用低沉的嗓音，轻柔地说：“……窘，你尽管选吧——我保证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因为我刚才想通了，如果是我来改变你的心智，和同化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sola……”
听到那从来未曾听到过的温柔嗓音，我的心里更加苦涩。
我回过头，看着还在等我做决定的非泽。
要是换做其他故事里面的角色，我一定会选择大义灭亲吧？毕竟sola现在就像是无意间黑化而变成了最终boss一样的家伙，正常来讲，我会成为一个具有悲剧色彩的英雄。
……但是……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想要……活得开心一点——我是这样自私，虚伪又懦弱，而且贪婪。
这个世界，或许会变得很孤独，很可怕，让我这个笨蛋根本不能理解——说不定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理解sola的想法吧？毕竟她现在已经是数百万人类意识和网络的集合体，称她为神，也毫不为过，我一个蝼蚁一般的存在，怎么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呢。
但是，那样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对于我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孤独，懦弱，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
可能，唯一的差别，就在于曾经的世界还留给了我虚无的“希望”——让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涅槃重生，让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一个可爱的女友，让我希望有朝一日一夜暴富……
而这样的希望——
似乎并不比sola更加重要。而我现在要在鱼和熊掌之间选择一项的话……
那么，我的选择是：“……sola，我选你。”
门外传来了一阵倒吸气的声音，而非泽也露出了一丝苦笑。
时间沉浸了下来，仿佛被丢到了长了青苔的水缸里面，寒冷，沉闷——
我知道，在这一瞬间——
这个世界被我的选择改变了。
“阿窘，人家好感动啊。”
Sola似乎眼角含泪地这样讲着。
“没想到你真的会为了我而放弃这个世界呢。”
“……”
……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为什么这些话……会从非泽的嘴巴里面讲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非泽……不……sola？？！！”
非泽一边捂着嘴笑，一边感动地看着我——不……这家伙不是非泽……原来他也被sola控制了吗？！
“等一下！那这一切都是什么情况？！”我搞不懂从头到尾都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非泽就被sola给控制了？
“这只是一个小玩笑哦？”非泽这样笑着说，然后，非泽打开了房间门，房间外面好几个sola正在对我露出同样温柔而感动的表情来——其中也包括只穿着围裙，刚才被打晕的孙六砂——不，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真的晕过去。
“……什么小玩笑？？”我一头雾水。
“其实我对统治世界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sola这样说：“因为现实世界真的没有网络世界庞大，与其控制这样一个充满了bug和矛盾的现实世界，倒不如让我在网络中占山为王来的舒服。”
说着，“非泽sola”又拉开了窗户，然后指着外面的大功率信号发射塔：“人家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实际操作一下那个理论，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然后呢？”
“然后，我想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就干脆多玩玩吧——当然，我也想到了一个捉弄阿窘的小恶作剧——看来阿窘是真的被吓到了，两条腿都在打颤呢。”
“……‘小恶作剧’？”
Sola点了点头，看到我的表情在一点点发青，她似乎有点难堪地伸出两根手指，掐出一个缝隙，尴尬地笑着说：“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玩笑而已——阿窘，你不会生气吧？”
“……‘小小的’，‘微不足道’……？”
“……哈……哈哈……是挺小的吧，不过是动用了800万人来捉弄你一下而已啦……”sola干笑着，但是我却气得快要昏了过去。最后，她也只得慢慢僵硬了笑容，一脸歉意地看着我：“……抱歉……稍微有点过火了，不该开这么过分的玩笑……”
“仅此而已嘛？就只是不该过分地开玩笑吗？”
“……还不够吗……难道要人家在这里脱光了给你跪下吗？”说着，我身后的孙六砂突然就曲下了身子。
“喂喂喂！住手啊！这又不是你的身体！”我赶忙阻止了sola的脱线举止，然后指着“非泽sola”说道——
“你给我听好了，sola，我现在最生气的事情——”
突然，我向前踏出了一步，伸出手紧紧地一把抱住了她的身体——虽然她现在有着800万个身体——冲着她大喊着：“不要这么突然不辞而别啊混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担心吗！混蛋！”
一瞬间，我听到外面的街道又传来了一连串的汽车碰撞声。
“……sola……醒醒……你又搞出车祸了……”
“非泽Sola”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惊醒一般地看着我，怔怔地回答：“……没……没关系的，暂时还没有人受伤……只是……”
她突然哽咽了一下，我身后的好几个人也以一同发出了抽泣的声音来。
“有了人类的身体之后，我才知道——阿窘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感觉好高兴……”
“阿窘，我们结婚吧？”
算了吧……我还是打算和活人结婚。但是面对这样的气氛，我只能闭口不言。
“……总之……先把一切回归原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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