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
“对……你的存在似乎也很特殊，各种方面上。”叶可欣步子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顿，似乎是无意地向前挥出一拳，希儿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像是离弦之箭一般抽射向远方，随后便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以及死士——那些在这个世界似乎应当被称作僵尸的物种的哀嚎。
不知为何，希儿的心仿佛也随之颤动了一下。
这么强大，甚至能比得上布洛妮娅姐姐了吧……
不，比不上布洛妮娅姐姐，布洛妮娅姐姐才是最强的……
“你的存在相当地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然后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一般……我只看出这么多，毕竟，唯一给了我这一信息的就是刚才……那个的时候，我没感觉错的话，你好像差点就要出事了。”
希儿突然有种整个人都被叶可欣看穿的错觉。
“所以，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你消失过，是吗？”
希儿停下了脚步，有些惊疑不定看向叶可欣。对此，后者只是继续走着。
“对……”希儿犹豫片刻，承认道，然后，她跟上了叶可欣，距离要比先前更近一些，“不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就是进入了一种名为量子态的状态……”
希儿察觉到，当她说到“量子态”三个字的时候，叶可欣身子轻微地停滞了一瞬。
“量子态么……”她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步子缓了下来——这个词似乎是让她回忆起了什么。
希儿很好地保持了沉默，她没有打扰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叶可欣，毕竟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令她不悦”的互动。
良久，叶可欣才算是回过神来，抚了抚额头道：“啊，抱歉，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时间把你晾在了一旁。”
“叶可欣姐姐…知道这种状态吗？”希儿小心翼翼地提问道，一丝小小的希望之火在她心底升腾。
“知道，我曾经有一位拥有将事物量子化能力的朋友……”
希望之火似乎越烧越旺……
“不过，早就反目成仇了。”叶可欣加快了步子，“如果你将摆脱时常进入量子态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建议你早点放弃，免得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然后被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浇灭……
“真的没有办法吗……”希儿有些沮丧道。
叶可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说，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14.
叶可欣感觉有些莫名地烦躁。
虽然她看似永远在讨论中占据主导权，但事实上，希儿的背景每每被她挖掘出一分，自身内心的痛处就会相当不成比例地被揭开一大片。
这种感觉在刚才尤为明显——当希儿用她那令人如沐春风的柔和声线说出“量子态“三个字时，叶可欣险些失态，某些回忆不可避免地冲入了她的脑海，理智差点被那突如其来的冲击烧得一干二净。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时不时就大脑暴走的感觉，但叶可欣还是花了较多的时间才平复了内心的躁动，耐下心来，叶可欣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怎么反常，然后继续她们的讨论……
叶可欣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继续讨论，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避免无聊，顺便满足一下她小小的好奇心，不过后来，叶可欣也发觉，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对希儿表现出了更多一分的关心。
完全不必要的关心。
叶可欣不知道这份关心来源于何，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但她知道该怎么正确对待这份不明所以的关心。
讨论仍在继续。
希儿似乎被叶可欣这一唐突的问句所难倒，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叶可欣选择了自行解释。
“不会再因为物理的伤害死亡，所谓致命的伤势不过会导致回归量子形态。虽然理论上已经不能在任何地方存活，但却又拥有在任何地方存活的可能。”叶可欣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尽管她只不过是在注视着一片漆黑且空无一物的前方，“这不是很好吗希儿？你在这方面比我更加值得炫耀，不用再为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考虑也可以相当轻松地活下去，哪像我，还得保护这个世界，一大帮跟我根本沾不上边的家伙……你可以理解吧，如果世界不复存在，那么，这个世界的邪恶纵然强大无比，也会因为根源消失而消失吧……”
“我，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嗯？”叶可欣秀眉微蹙道。
“那个状态下的希儿，不能行动，不能与布…..”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仓促地将那个即将说出的名字咽回肚中，“不能与很重要的人相见，甚至连简单地回忆也无法做到……怎么可能值得炫耀啊……”
“至少你可以无所牵挂……不，等等，我好像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叶可欣的步子一滞，“你和我不一样，我是乐意自我地活着的家伙，但你呢？我可以从你的言行中看出来，你是个温柔….不，该说是很傻的家伙，会为了保护他人甚至牺牲自己，会为了守护心中所爱做出任何事情……对，任何事情……你杀过人吧，希儿小姐？”
希儿一怔，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被叶可欣瞬间捕捉：“不，不，没有……”
撒谎。
叶可欣没有去戳穿她，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毕竟，她们已经到达了可以分道扬镳的地方。
供电室。
15.
“供电室到了，可以分开了。”
突然，思绪一片混乱的希儿迷迷糊糊听到叶可欣这么说道。
“啊？”回过神来，希儿只来得及看见叶可欣刷地一下，将一扇房门一把拉开，甚至连门牌上写的是否为“供电室”都没有看清。
“你去修你的电源，我负责在外面给你守着，有情况可以叫我一声，至于刚才那个问题……算我没问吧，是有些尖锐了，要是我执意要接着说下去，又要费一大堆时间……”叶可欣显然是有些头疼，摆了摆手道，“快去吧快去吧，早点解决早点完事。”
希儿一怔。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进入供电室，但遗憾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制止了她的这一行为。
不，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还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做……
兴许是因为对希儿似乎毫无理由的迟疑感到不耐烦，叶可欣催促道：“快走啦……”
“叶可欣姐姐……”沉默片刻，希儿鼓起勇气，打断了叶可欣。
“又怎么了？”
“希儿可以……忏悔吗？”
“忏悔？”叶可欣神色一僵，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为了什么？”
“为那些，希儿曾杀死的人们……虽然并不真的由我所杀，但……终究是为了保护希儿，才让另一个希儿不得不去杀人……”
“那也别向我忏悔……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不，一定要……叶可欣姐姐不是一位守望者吗，虽然身为这个世界的邪恶，但是，怎么说也是神一级数的存在吧。希儿觉得，向你忏悔很合适……”
“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索性关上了供电室的门，叶可欣轻叹一声，黑眸隐隐透出死灰之色，“不属于被杀者的原谅，根本可以忽视的慰藉，还是一点点形同虚设的提议。”
希儿感觉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了。
“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主观，也有些刺耳……听得进去听不进去随你吧，反正我也只说一遍。”叶可欣的目光紧紧锁着希儿的面庞，希儿很确定，她任何一个小小的神色变化都会被叶可欣在第一时间察觉，“在纠结忏悔内容以及忏悔目的之前，我觉得先想想其他的问题比较实在，比如，你究竟是否需要忏悔？”
“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所有人忏悔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得到自己内心的原谅，而非真的是虚无缥缈的神灵的原谅。所以，希儿小姐，你需要的不是听上去大而空的忏悔，而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打开心结的治疗。我不会做为你开导的神父，我只会做为你治疗的心理医生，只此一次。”
16.
一开始，叶可欣其实内心是拒绝的。
她不想和希儿瞎扯淡，她只想早点解决异变，早点将这帮似乎是她见过最能扯的外来者赶出去。
然而现状就是，叶可欣似乎又必不可免地得开始永无止境的说教了……
说实话，叶可欣很想一脚把希儿踹进供电室，啥都不说，碰上房门，不管希儿叫什么都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对，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她，希儿可能根本就不能到达供电室……
但不知怎么，叶可欣放弃了这个念头。
兴许是因为不想糟蹋希儿单纯的期许，兴许是因为不想伤害希儿纯洁无暇的心灵，兴许是因为……
叶可欣没有再想下去——两个理由已经足够让她毫不后悔地做出一件事了。反正多扯一会儿也不会真的对我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稍稍试着组织语言，叶可欣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文水平似乎相当不过关，虽然大体方向有了，但细节根本无法完善，这可能也说明她实在有些不擅长说教……
总之，硬着头皮扯吧。
“怎么说呢……心理治疗……啊，先从分析开始吧。你并不是一个会真心想要杀人的人，希儿小姐，你是个善良得有些过分的人，温柔，敏感，而又脆弱，这我都可以看得出来。记得吗，我刚才有说过，你会为了保护他人而牺牲自己，也会为了守护所爱做出任何事情，包括….杀人，是吗？如果你当真杀过人，那么一定是为了那位布……”叶可欣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个听上去颇为古怪的称谓，“布小姐是吗？容我大胆猜想一下，你过去曾经陷入过某种困境…为了保护，或者是…再见到布小姐，你不得不选择了杀人，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希儿眸中的光芒有些暗淡下去，“是为了让希儿以实体存在下去，希儿不得不杀死那些…曾经对希儿进行实验的研究员，否则……我只能永远维持在量子形态。”
“以毁灭的方式确保存在？”叶可欣感觉自己的声音在不自觉间带上了些许诧异，“听上去不像是死局，如果现在处理的问题是还是那个的话，也许我真的有办法来帮你摆脱困境。”
“嗯？”希儿一怔。
“我也与一个人讨论过一个类似的问题，有关存在的问题……你做的没有错，别觉得自己怎么特殊了，世人活在世上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证明存在无非就是两种方法，毁灭或者守护，两者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守护可能说起来更为冠冕堂皇罢了。解决的具体方法…就略过不表了，反正是过去的事了……”
叶可欣沉吟片刻：“啊……让我猜想一下结局，如果是这样的套路……你最后肯定发现你只要杀了布姐姐，就可以永存于世，然后你为了不伤害布姐姐，就放弃了自己的存在，重新归为量子态……是不是这样的剧情发展？”
17.
“啊？啊！对，是这样的……”希儿一惊，刚想开口询问，叶可欣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夹杂于存在与否之间，守护着心中所爱之人，期望那遥不可及的再会……你也是一位与我相像的守望者呢……不对，现在似乎不是我扯这个时候，还是回归……”
“等，等等！”希儿叫停道，她忽视了叶可欣刚刚那一段题外话，眼下，她在意的只有……
为什么叶可欣会知道？！
知道得那么清楚，就好像……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希儿对叶可欣近似于读心术一般的能力感到了出自本能的害怕……
“那个吗？可能你还不知道，不过，作为有能力接触多个世界的家伙，我可以发现一些……小小的世界意志……”
“世界意志？”
“对，世界其实在按照它自己所想发展，一个既定而且有些老套的套路——通过选定一位或多位主角，然后让他搞点事情，中间弄一大堆看似巧合的事情以及一大堆配角，成为他成长的垫脚石，最后让他做出在世界意志意料之中的钦定选择，达到改变世界的根本目的。因为大部分世界意志比较随套路，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能揣摩出个原委……虽然说出来没什么意思，反而还可能搞出点我不想看到的事情，不过，很遗憾的告诉你，希儿小姐，你多半是一位配角，一位为了你那布姐姐而生的配角。”
希儿神色一动。
“啊……没怎么深交的时候还以为你也是一位主角，那么强大的决心，又拥有足以成为精神支柱的希望，本身还是那么讨人喜欢的性格，简直就是标配主角……难道你运气很好，正好是在一个以群像风为主的世界里？”
希儿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混乱：“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叶可欣姐姐？”
叶可欣不语。
“你，你只是在……骗希儿是吧，希儿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
希儿很想大声地反驳叶可欣，反驳她那漏洞百出的话，但她的声音却不听使唤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化为了无声的抽泣。
希儿知道，她已经相信了。
“知道吗，我就是讨厌这样的世界意志。”
希儿一怔，几滴晶莹的泪水在不自觉间顺着光洁的脸颊流下，在茶色的衣领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印记。
叶可欣的神情已经完全严肃下来，宛如寒星铁剑一般锋锐的目光直直看着希儿。
希儿知道，她在直视自己的内心，并将以此为依据做出最为公正的裁决……
希儿停止了哭泣，然后，希儿开始了等待。
等待叶可欣的下一句话，或者说，下一段话……
18.
“知道吗？我就是讨厌这样的世界意识。”
轻叹一声，叶可欣的目光在一瞬间有些飘忽不定。
“狂妄，自大，认为可以主宰一切，将一切的事物钦定，主角注定对世界进程有所影响，配角注定身为主角的垫脚石，将所有人的命运带入既定的轨迹，真是......凭什么啊……”叶可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甚至于化为了低声的嘟哝。
她突然醒悟过来，她似乎又在不经意间将眼前的希儿当成了自己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赶忙清了清嗓子，叶可欣再次提高了声音：“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这些，希儿小姐，这些都是身为人神的我们才能洞察到的一些...虚的东西。世界强加于你的命运并非一成不变，只要能卯足全力，应该....不，一定能将这不公的命运抨击出轨，尤其是你这种人.....充满着决心，拥有着希望与力量，甚至可以与另一个世界毁灭地底世界的堕落之子相比拟，这是你实实在在拥有的东西。”
“希儿...真的拥有决心吗？”希儿迟疑片刻，小声地提出了质疑，眸中流露出些许怯懦——不像是对生人的那种怕生的心理，反而像是对叶可欣一番似乎是夸赞的话语表示受宠若惊。
“你似乎相当不了解自己嘛。”叶可欣轻笑一声道，“放心吧，不可能看走眼的，至少这一点不会。”
“叶可欣姐姐的意思是......”
“啊，对，先前有关你身世的说辞全是瞎扯的，刚巧对上了而已。”
叶可欣看见希儿白净的额头上滴下一滴偌大的汗滴。
“咳咳，虽然承认这点只是稍微有理由的瞎掰，不过，希儿小姐，我相信你不会想要期盼亲自见证你那份决心的。在我看来，当你的决心真的从深海浮出水面时，你的内心必定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的......”
叶可欣发觉希儿的目光有些黯淡下去，算不上失神，但叶可欣很确定，她的一番话激起了希儿的某些回忆......
曾在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回忆……
19.
“决心...么....”
希儿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叶可欣的思路想了下去，当她在记忆宫殿中着力寻找“浮出水面的决心”时，某些尘封的记忆被不可避免地唤醒......
希儿突然发现四周的景物不知不觉间已悄然淡去，猛地抬起头时，眼前的世界已焕然一新。
再没有神秘的黑袍少女叶可欣，再没有黏稠如同腐骨之蛆的黑暗，甚至自己已经不再处于战舰之上……
眼前，只有一位**大海，以及，一位银发少女。
一位惊若天人的银发少女。
她正身着一件略显保守的灰色泳衣，有些紧的衣服勾勒出少女仍显青涩的身材，健美的双腿轻快地向前迈动着步子。
少女并没有朝希儿走来，简直就像是忽视了她一般，只是沿着海岸线，径自走过了希儿身旁。
少女似乎是在与一个希儿看不见的人谈笑风生，茶色的眸中闪烁着仿佛能将万丈坚冰融化的温柔。
“布罗尼亚姐姐......”
喃喃着，希儿突然感觉眼睛莫名地有些酸涩，像是被根本感觉不到但却理应存在的海风吹的一般。
希儿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希儿看到了自己。
一片空白之中，一个自己向另一个自己笑着伸出了手，而她却正作为一位旁观者在旁驻足观看.....
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希儿知道这一幕。
在那场致命的实验中，是她代替布罗尼亚成为了实验对象，在虚假与现实之间，她战胜了一切心魔，并跨出了胜利的临门一脚。
这是一切希望之伊始，也是一切绝望之伊始。
庞大的理论重量压垮了她的身体，在完全无知觉的情况下，她陷入了量子态......
这是第一次。
希儿不知道该对这一段往事如何评价，她只知道......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果断，最不后悔的决定。
而这原因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布罗尼亚。
希儿从未知晓布罗尼亚为她奉献过多少，因此，她只能用尽一切方法来回报，甚至于使用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决心吗？”
绀海之梦X孤独的观测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等我穿上小裙子你们就完蛋啦》、《好感度破亿的病娇缠上我了》、《无尽宇宙探索指南》、《我穿越到了全是女生的世界》、《我穿越到全是女孩子的世界》、《星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