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夏叶的眼皮上,好像一只温暖的手将他唤醒,夏叶睁开眼睛,吊瓶已经换了两个了,他连续烧了三天,也就是在床上睡了足足三天。他觉得头昏昏的,甚至还有一点看不清房间内的摆设。身体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感觉要被软绵绵的床榻吞噬了。
他想坐起来,却被身旁的人毫不客气地按了回去。
“小千……”
夏叶无可奈何地看看按在胸口上的那只手,又瞅瞅鼓着脸颊站在那里的小千,她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夏叶一头雾水,他刚从深度昏迷的状态下苏醒过来,就被零千白这样气势汹汹地按住,换做谁都是摸不着头脑。
“再睡一会儿。”女王凶巴巴地命令道。
夏叶远远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最下面一行的数字提示他距离那一场惨烈的教堂之战已然过了三天,这三天来他只能在这床上躺着,连从噩梦里挣扎出来都做不到。
“再睡一会儿。”零千白又说。
夏叶的目光在天花板上转了一圈,又滑到零千白的脸上,他带着笑说了苏醒过后的第一句话:“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我很开心。”
“……谁要你说这话了呀!”倒是让零千白一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羞又急,想辩解什么又死活说不出口。
“嗯?不是这个意思吗?”
零千白气得想要把手里的文件一口气全砸在他脸上,这简直是在用生命跟她开玩笑,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啊,只有这张嘴还这么不安分。
“等一下我要去竞选十三区实习的位置,所以不会留在这里照顾你了。”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随着这个动作,一缕头发顺着肩膀滑落下去,将洁白的脖颈显露出来。
“我知道了。”夏叶表面上毫无波动,心里却已经乱成一团麻了。那句话不是假的,他真的很开心,开心到根本不觉得疼了。试问谁不想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呢,这种感觉和他那时的内心是一模一样的。
他还想再多和零千白聊两句,比如这几天她都做了什么,还有给他输的液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没完没了。他有很多的办法可以让她留下来,但那都太恶劣太自私了。
他的第一位老师曾经说过,杀手都是自私的人,他不希望夏叶成为自私的人,即便他已经不再从事那样的行业了。
零千白突然沉默了,也许是她觉得自己这样开口太过直接了吧。夏叶歪着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瞥见了她身后那一群白大褂,向着房间内探头探脑,好像他们并不是一群医生,而是一群跟在房主身后的贼。
“我觉得比起我你更像是一个病人诶。”他半开玩笑地说。
零千白是个很有意思的女生,她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总是很爱害羞,尤其是在特定的那个人面前。还有就是,她对这种玩笑话根本无法免疫,不是把它当真了就是突然翻脸,像个傻瓜一样把这句话的本意理解错。
她像个小动物一样鼓起脸颊,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变得像是两腮排满了干果的小仓鼠。
“那祝你旗开得胜?”夏叶抬起那只扎着针头的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借你吉言。”零千白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你继续睡。”
“我已经睡了三天了……”夏叶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不谙世事的女王大人,照顾人的方式就是让人家一直睡觉吗?
零千白抿了抿樱色的唇,她的嘴唇颜色很淡,但是很漂亮,根本不需要添加别的颜色来凸显性感,她就是她,最原本最朴素的她才是最美好的她。
“那你……好好休息。”
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是说了这么一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的话,夏叶点了点头,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目送着一群人簇拥着她离开,那阵势,活像是因大小姐外出而大动干戈的一群侍从。最后一个还贴心地帮他把房门关上了。
夏叶翻了个身,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被子里,有人说被窝就是天堂,被子以外的地方就是地狱,看来就是如此。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窗外的小鸟拍打着翅膀扑棱棱地飞去了,只留下一阵震动声回荡在耳畔,夏叶微微眯上双眼,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就像是墙头上的猫。他的呼吸声很均匀,但有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的权利,在冰冷的停尸房里陷入永恒的休眠。
金尹嘉。
铃原野樱。
兰兹·米歇尔。
原来永远见不到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胡思乱想间,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但来人的步伐却没有那么轻盈,每一步都充满了沉重感。夏叶回首望去,前来的人是一名二十几岁的女性,一头长发盘成发髻聚在脑后,穿着利落的黑色军服,看起来十分干练。她轻手将门合上后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探了探夏叶的额头。
“不烧了。”她推了推眼镜,“真是太好了。”
“加纳文主任。”夏叶掀开被子强撑着坐起身准备向她行礼,却被她阻止了。
“别起来,躺着就好,我就是来看看你。”凯蒂芙轻声道,“刚从玖又的病房里出来,她的精神状态可不怎么好,大概是少了一只手导致的吧。”
玖又她……夏叶愣了一下,然后又顿时明白了什么。是啊,对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突然变成残疾人很难以接受吧,这也是他作为指挥官的失职,连最后一个生者都没有保护好。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落下来,双手在被子下面暗暗地揪住了裤腿。
“……我听说了罗港兴的事。”
这份失落还没有持续几秒,夏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他抬头看着凯蒂芙,她的脸上与其说是难以置信,不如说是充满遗憾。她理了理红色的袖章,那块象征着雪原狼小组的花纹显露出来。
“我没想到他会成为叛徒,你们不一直都亲如兄弟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背叛吗?听玖又说是投靠了普罗米修斯。”
他刻意隐瞒的事居然被玖又全盘托出了吗。
“……还问为什么。”
那一瞬间,思维和口舌好像不受控制般,愤怒地吐出这样的话。
“我倒想问为什么敌人的等级和情报不符,为什么我向总部发出求救信号不下五次却没人回应,为什么我们——”
被当成了弃子?
“……我们没有接到求救信号。”
因为一口气说出来而变得气喘吁吁的夏叶怒瞪着眼神漂移的凯蒂芙,就像是要把全部的怒火宣泄到她的身上一样,就连针头也因为他过于激动而从手背上抽离,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针口中涌出来。凯蒂芙为了不让他看到眼神变化而刻意地闭上了双眼,嘴上还说着拙劣的谎话。
“我们,从一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接到求救信号。”
那一刹那,一股寒意爬上了脊梁骨。
“……你说什么……”
“编号S31夏叶。”凯蒂芙睁开眼睛,以冰冷的眼神同他对视,“这件事不是总部的失误,而是你的渎职和编号S30罗港兴的背叛导致的,如果要说有谁是罪魁祸首,那只能是你们两人。”
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是你没有事先调查好战场的情况,是罗港兴丢下同伴做了逃兵。我们现在有权利质疑他和普罗米修斯联手将你们带入陷阱,请你接受停职调查,铃原玖又则会以残疾的缘由接受退役。”
“你的意思是我玩忽职守?还是阿兴他……”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夏叶以一种异样的神情与凯蒂芙对视,她的双眼如同深邃的深渊,令人琢磨不透。
“从头到尾都把罪过推在我和阿兴身上……你们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弑羽部队是教皇大人亲自组建起来的部队,你质疑我们就是在质疑教皇大人,这是不忠的行为。”凯蒂芙一改先前的温和,表情犹如在看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作为雪原狼的主任我可以当做你这句话从来没说过,但我还是希望你自己心里有点数,你应该绝对忠诚于教皇大人,骑士不就是要效忠于君王吗,而不是像罗港兴那样。”
……这样啊。
夏叶听着她那有理有据的辩论,就像在听一派胡言一样,他笑了,笑得那么悲伤。
“去他的教皇。我夏叶要是得向什么人效忠,那个人……只能是名叫零千白的女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也许是顾及隔壁的铃原玖又,也许是他真的生气了。有的人的愤怒不是靠音量表现出来的,神情,语气,或是别的什么,都在说明他已经愤慨到了一个极致的巅峰。
“我这是在劝你……你怎么总是这样呢,总是,不可理喻。”凯蒂芙无可奈何地叹息着,“一意孤行对现在的你而言没有什么好处。”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凯蒂芙是真的有点难过,自从她接手了这个名叫雪原狼的小组之后,就频频在夏叶和罗港兴这里碰钉子,所有的孩子都管她叫“凯蒂芙妈妈”,只有他们二人死活不愿意这么叫。
就算一次也好,她想在这二人嘴里听到这个亲切的称呼,不过眼下看来几乎是不可能了,毕竟他那么生气,就好像要把天花板掀翻一样。
“……我的同组死的死伤的伤,我还有什么心情跟你有说有笑?”
“我知道了,那等你康复了我们再好好谈谈吧。”凯蒂芙无可奈何地道,好像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你…好好休息。”
夏叶没有回她的话,蜷缩起来用被子埋住头,听着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走廊里。他忽然觉得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就好像要把身体拆开一样。
他想要喊叫,却只能咬着指关节浑身发抖,想要哭泣,却仅仅是红了眼眶。
在那一天,少年再度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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