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敏感的颈部肌肤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
凛琉一只手握住绳子，另一手摸摸脖子上黑色的项圈。因为藏在衣领中，所以很难被发现，它在闪着红色的光，像是在预示某个时刻即将来临。他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嘴里苦得像是硬生生咬了口苦胆一般。
不是吧，我才找到她啊。凛琉打心底里咒骂着教皇，他的目光停留在前方的凛枫身上，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这么开朗了，她找到最佳的生活方式了，可是为了所谓的不朽之花，要再度失去她么？
“琉？怎么了吗？”
面对林翊的询问，凛琉一抹脸上的疲倦与哀伤，抬起头冲他们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微笑，“没关系，在想事情而已。”
小林林也是，好不容易可以带他去见姐姐了，他们姐弟俩都在等那个时刻吧，可是，可是啊，为什么又要剥夺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呢，下一个自己，真的能把握住新的机会吗？
不住地用新的材料加以修理的忒修斯之船，还是一开始那艘吗？
林翊责怪道：“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溜号。”
“哈哈抱歉抱歉，再也不会啦。”凛琉搔搔后脑勺，他转而看向夏叶，像是在托付凛枫的终身大事一样，“那个，夏先生，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哥哥？”夏叶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凛枫止住前进的脚步，她搞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说不会再突然离开了吗？什么叫“拜托”？她求教地看着夏叶，夏叶冲她耸了下肩膀。
“好了，我们开始吧。”凛琉单手解开袍子的金属扣，任由它被风吹飞，“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们和林翊去破坏机器的腿，人形智能就交给两位了。”
“交给我们吧！”凛枫拍了拍平坦的胸口，她摸了一下后颈，确定芯片运作正常，要是开战的话，无意间启动了战争人格会很麻烦啊。她拔腿向着车尾跑去，就在这个时候，凛琉喊住了她。
“等一下。”凛琉走到她面前，在她身前单膝跪地，伸出两手理了理她的领口，“领结歪了，毛躁的小猫。”
“哇，诶，真的呢。”凛枫低下头摸摸领结，又仰起头冲凛琉嘿嘿一笑，凛琉摸了摸她的头，“谢谢哥哥提醒。”
凛琉点了下头，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下一秒转换成咬着牙的全神贯注，他后退一步，弓起身子将自己是视为一颗子弹，迅捷地从车顶翻身跃下，林翊居然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个人把其他二人远远甩在身后，他们在跑，电车在跑，机器也在跑。夏叶和凛枫紧追其后。
人形智能岂能如此坐以待毙，它们操纵着蜘蛛座驾的方向，在它们手里，体型庞大的机器就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矛一般尖锐的角足迎面刺下，又被翠凤蝶振翅挡下，林翊抬头看看跟机器抗衡的克莱因盾，趁此机会上抛绳索，底端绑着小石头的绳子在钢铁上因惯性缠了两圈后，又回到林翊手上。
林翊转而把绳索丢给凛琉，后者完美接下，拔腿向着桥柱狂奔而去。人形智能见状，调转枪口追捕着凛琉的背影，子弹出膛的一瞬间，另一声枪响也震进他们的信号处理器中。
自下向上的子弹两下三下就改变了弹道，林翊处理起这种东西来根本毫无难度，也许正如自称那样，他真的是这方面的专家。
大蜘蛛的身子剧烈地趔趄了一下，或许是感觉难以置信，它那几只复眼看着林翊，后者轻蔑地冲它比了个中指。驾驶的一方这才通过提示屏发觉，它的一只脚已经被控制住了。
少了一只还有五只，它根本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们有如此密集的火力，随便几发就能一决胜负。可这个时候它们却找不到林翊和凛琉的身影了，两个人趁此机会滑进了大蜘蛛的下方交换了绳子。
下一秒，两个人向着相背的方向奔驰而去，这是个体力活，他们需要互相交换位置才能均等地分配体力。但是，一旦一根绳子系好了，那么这就是个需要提防的点。机器会用它尖锐的足切断绳索，要是真的任它为所欲为，那么全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其他三个人需要吸引它的注意力。
夏叶摸出三柄涂了荧光粉的刀，这种刀只不过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共用武装，根本伤不到它丝毫，但起个垫脚的作用还是可以的。正如之前一样，刀钉进蜘蛛的长腿上，凛枫三步并两步飞身而上，借着刀带来的力量，一个横踢扫落了人形智能手里的枪。
旋即她深蹲下身，身后赶来的人一跃而起，格洛克的子弹打进旁边人形智能的肩膀，使它手里的匕首脱落。凛枫起身向着它的脸就是一发回旋踢，可惜扑了个空，但这宝贵的机会怎么会落空，夏叶施以横扫，狠狠撞翻了人形智能，在座驾的颠簸中，它滚下大蜘蛛。静候多时的凛琉挥起克洛诺斯，红色的液体飞溅向四面八方，把机械的残骸弄得一塌糊涂。
林翊咬着嘴唇，重要的机遇哪能让它白白浪费。他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这种脱离了“高端富贵”的普通生活，打打杀杀的确跟他这样的小少爷贴不上边，可轰轰烈烈才是他最想要的。在其他人身后躲着才叫做窝囊，这一次，是他脱离那种生活的最佳时机。
他不需要以一当十，不需要一骑当千，这次他拥有同伴了，就算他是暴君一样的首领，就算他总摆着一副不可靠近的臭脸，但他最想要的，还是身边有人可以陪着自己。他不需要优质的生活，不需要昂贵的物品，他要的，恰好就是他得不到的。
现在他有了。
林翊笑了。
他跟凛琉交换第三次的时候，凛琉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的事，也正因为他有了同伴就迎刃而解。
那么，加油吧。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只是坐在办公桌后发号施令的废物。林翊拔出冲锋枪，呐喊着向从座驾上摔下来，而后又扑向自己的人形智能。它的身上全都是猩红色的仿真血，没有气味。只是人形的东西而已，被杀这种事谁没有见过啊！
是啊…谁没见过啊。
他把枪口堵在人形智能的胸口上，对方也同样把枪口堵在他的身上，全程两个人没说一句话，林翊也没给它说话的机会，他一手强行扳开枪口，另一手顶着人形的下巴一颗一颗地往里面送子弹。普通的武装没办法像作战用的那样一击毙命，那么就不停地打，不停地打，打到胜利为止。
最终，在空弹夹被挤出去的脆响里，人形智能应声瘫软在地。
第四次，最后一次。
夏叶硬生生用达摩克利斯·伪撬断了坐骑的一条腿，高约五米的怪物的腿自然也是出奇地长。最恶心的是它掉在地上时还像是连接着神经一般抽搐了两下，导致林翊扭转枪口冲它连砸数颗子弹。
凛枫用从夏叶借来的刀扎碎了它那讨厌的复眼，最后一击割裂了最后一台人形智能的脖子，它歪着脑袋摔下去，在地上抽搐不止，又被克洛诺斯形成的风暴切成碎片，仿真血溅了凛琉一身。
最后夏叶掀开了驾驶舱，凛枫与他几乎是同时一愣。
那里面，是两个没有穿防护服的人类。
他们在哭，人形智能是没有眼泪的，只有这点，设计者没有给予他们。夏叶用刀砸碎了他们面前的仪表盘和操纵杆，凛枫控制了机器的系统解除了他们身上那条解不开的安全带。
两个人的年龄大概都是十几岁左右，瑟瑟发抖地看着两个人，直到他们把手递过去示意自己不是坏人，他们才将信将疑地回握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夏叶把他们送到地面上后，开口问道。
“……”他们两个只是害怕地对视，抱着膝盖坐在地面，说不出一句话。无论四个人摆出多么友好的态度，他们都是闭口不言。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为了……”几分钟过去了，终于有个女孩率先开口，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注射器，另一个男孩手里也有一只同型号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大喊着，同时扎向自己的颈部。
凛琉想拦时已经来不及了，注射器扎进皮肤的同时，他们咳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时，已然没了声息。凛琉蹲下身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得来的却是令人惋惜的回应。
“怎么这样想不开啊。”林翊蹲下身打量着女孩子瞬间没了血色的脸庞，“明明还这么年轻。”
凛琉的表情却非常凝重，他看着围观着两具尸体的众人。这两个人，说不定是特意来找他的，因太害怕导致声音噎在喉咙里没有说出那句话。他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还好还好，千钧一发之际他们死了，不然造成的结果不可估量。
那边夏叶已经开始划火柴了，要不是林翊拦着，他就已经把两人烧掉了。“你怎么那么爱烧、不我是说，土葬比较好吧，留个全尸。”
“没办法土葬啊，两手空空，没有工具。”夏叶心想，以前也是这样。
“说来也是。他们最后的那句话没说完，还真是让人蛮好奇的。”
“好奇也来不及了。”凛琉拖着他的后颈，把他拖向渐行渐近的电车。
这样的话题，还是赶紧终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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