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真的很大,冲刷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悲伤都在这一场雨中得到了净化,仿佛是命运最后的戏弄,宛如是得到幸福的最后阻碍。
你能冲破这一切吗,少年?
在雨中站立着的两人,四瑾宫云一与五灯流花,淡蓝色与浅绿色的瞳孔再一次对视,这一次,能否映照出对方眼中的真实?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呢,五灯。”云一的脸上挂着的是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容,没有笑意、没有生气的笑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嗓音出乎意料的冰冷,仿佛是锋利的坚冰,在刺伤别人之前,先刺伤了自己。
“真是奇妙的命运呢,这么大的雨中都能相遇。”继续着,用令自己作呕、令自己痛苦、令自己绝望的声音说话。
“不是偶然哦。”五灯静静的说道,她撑着雨伞,就这么静静的在云一身前5米处站定,没有任何的担忧与同情从她的眼睛中流露出来。
这个少女也是空的,即使是再精致的外表,也无法掩饰这一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值得珍贵的,只是无聊的活下去。
就像是商店里的玩偶一样,光鲜的外表下是个空壳,取悦着自己的主人,不保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因为无法反抗,而是没有反抗的必要,因为少女什么都不想要。
这样子的少女,这样子的五灯流花,对四瑾宫云一这个人产生了兴趣。明明内心与自己一样的空的,明明与自己一样的迷惘着,明明被悲伤与绝望紧紧束缚着……
他居然想要拯救来自己!
是的,拯救。不是因为喜欢,不是被她表现出来的完美迷惑,这个男生,比谁都清楚五灯流花是一个怎样的人。
所以他才会接近自己,所以才会向她告白,明明连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都不明白,依然拼命的做了,即使痛苦的无法呼吸,也没有停下脚步。
到底是什么在驱使着他呢?五灯流花想要知道这一点,知道的话,她一定也可以填满自己的心。
“不是偶然?”不远处,云一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他的大脑没有被雨水冰冻,反而快速的运转了起来。
“在商店街的入口闹出那样的骚动,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吗?”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即使是这样违背常理的诡异谈话,五灯流花依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镇定。
“是这样啊。”这个解释十分合理,云一接受了。但是这也揭示了一件事,在商店街门口发现他们之后,五灯流花一直跟踪着他们,不,应该是他。
“为什么要特意跟着我呢?”云一可不会认为眼前的女生是被自己的告白打动了,在这个时刻,他的头脑比过去的17年中任何一个时刻都清醒。他清楚,五灯流花这个人,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女生,她比大部分人都要有理智,这样子的她绝对不会做出没有理由的事。
“因为我想知道,你向我告白的真正原因。”毫无顾虑的,五灯流花直接说出来了口。她能够轻易的揣测人心,这种天赋简直就像超能力一样,让她轻易的避开了许多潜在的困难,树立完美的形象。
她知道,四瑾宫云一,这个在崩坏的边缘行走的少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将不必要的情感舍去,只留下能帮助自己更好的生存的情感,像一个刽子手一样毫不留情的斩去自己的情感。直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成为为了活下去而活着的命运的玩偶。
所以,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因为没有隐瞒的意义。在四瑾宫云一面前,她可以卸去伪装,不需要去扮演任何的人。
“是这样啊,被你看出来了。”云一的脑中,散落的记忆碎片被他拾起,那份存在于心中的特殊情感也被找了回来。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吧。”是啊,太累了,做一个所谓的好人,装出快乐傻瓜的模样,一直都太累了,自己根本不是那样子的人啊。
真实的四瑾宫云一,是一个怯懦的、内向的孩子,胆小的他根本不敢与别人交谈,害怕被伤害,所以不去接触,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渴望着幸福。喜欢撒娇,讨厌孤独,胆小怯懦,这就是真实的他。
但是,生活逼着他装出成熟的样子,要不然,就会被生活给击垮。为了活下去,伪装自己是必要的,没有人可以撒娇的少年,只能一个人坚强起来。
会累的啊,因为还是个孩子啊,所以想找一个人,找一个能够包容这样的自己的人。橘是不行的,虽然她是那么的温柔,虽然她一定会包容自己,可是唯独那个人,云一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所以一直拉远距离,所以从未喊过她的名字,只是因为,怕那个温柔的她会受到伤害,悲伤这种表情是不应该出现在那个人脸上的。
“在五灯的面前,放下一切应该也是可以的吧,我是这么想的。”坚强的少年,偶尔也是想要撒一下娇的。
“一个人的话,太过寂寞了。”那样子寂寞的人,只要有一个就够了。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对于五灯,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无论是救赎,还是填补她心灵的东西,自己都已经无法给予了,因为,连自己都已经失去了,那个一直构筑的归宿。
橘、千夜,真的都是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孩,所以,这样子污秽的自己不能留在她们身边。
“无聊。”五灯这么说道,没有一丝的顾虑,“你真是个无聊的家伙,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到底是多么的愚蠢?”
“伤害别人这种事,你不是一直在做吗?”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明明我一直在努力,明明我一直在努力的帮助别人,从不给人添麻烦,远离别人的世界,这样子有什么不对吗?
“本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人,看样子是我想错了。”五灯转过身去,就这么离开了,只剩最后的一句话飘荡在雨中:
“你只是个任性的孩子罢了。”
雨很大,很快就将五灯存在过的痕迹抹去了,只留下满脸错愕的云一。
“被看穿了呢。”轻轻的呢喃着,云一抱着膝盖蹲下了,在雨中静静的抽噎着。拯救别人什么的,做起来太累了,但是无法放下啊,因为……
“那样子的话,橘会担心的啊。”担心他是不是还在痛苦,然后不顾一切的赶到他身边。对于这个救赎了自己的女孩,云一喜欢着,又讨厌着。
被加上的负担,像是一个沉重的审判,让内心更加痛苦,却又无法舍弃。
就是这样子的,四瑾宫云一,失去了一切的少年,被名为橘雨曦的少女拯救了,然后喜欢上了那个微笑着的、坚强的少女。少年努力着,努力成为能够配得上少女的优秀的人,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他的软弱,因为他不够坚强。想要放弃,想要放弃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家伙的脸,就不得不坚持下去。
这份情感就是套在云一身上的十字架,无法甩开。让一个人少年来背负是不是太重了?命运不会计较这些。
背负是少年自己的选择,但是痛苦是不会消失的,自卑的少年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因为他需要表现的比任何人都坚强。
所以才选择了五灯流花,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近似于同类的气息让他被吸引。于是向她告白,于是失败,于是遇到了千夜,于是在千夜身上找到了新的意义,然后又失去了。
于是,就这么自暴自弃了。
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做出了无法让人露出笑容的事,正如五灯所说,他一直在伤害着别人,其实,乞求救赎的人一直是他。
活的更轻松一点也是可以的,你拥有去获得幸福的权利。这是五灯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既然是孩子,那就尽情的去撒娇吧。
但是别忘了,要长大!
哭着哭着,云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真是个傻瓜啊,是个傻瓜啊…………”流泪之类的,放声大笑之类的,想做的话就去做啊,因为我只是个孩子啊。
在雨中,得到救赎的少年,该感谢谁呢?
“既然明白了,就去把自己留下的麻烦解决掉吧。”雨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云一站了起来,大声的喊道:“谢谢你,五灯,我喜欢你!”
回声被雨水阻断,只传出去很短的距离,她有听到吗?如果被听到的话,一定会十分的让人害羞吧。
这些想法在少年的脑中转了一下,然后被他抛去。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不告而别的事情要好好道歉才行啊,让女生就等可不是男士应有的风度啊。
在雨中,云一像无知的小孩一样奔跑着,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躲在巷子中的五灯捂住嘴,浅浅的笑着:“喊得那么大声,我全部都听到了。”那个笑容,让她自己都感到美丽。
两个人的心中,都被对方注入了某种东西,某种名为幸福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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