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收拾好的东西被一箱一箱的装车,春末的天气格外凉爽,艾斯被安排和澜大人同一辆车,但是因为他本人的强烈要求,他和歌铃一个车,条件是科苏要在旁边跟着。
“这并不符合礼数。”科苏并不是很开心,她觉得在艾斯的事情上,澜大人退让的太多了。
但是澜大人依然容许了他的无礼,他获得了自己的车厢。
出发的那一天,他半夜被叫起来洗漱梳妆,迷迷糊糊的过程当中被套上了宽大的衣服,束腰狠狠的束缚在他的腰间,因为裙撑的原因,挡住了他下身与众不同的器官,科苏对着他平坦无比的胸部啧啧称奇,并且掐了一把他略微长出一点肉的细腰,接下来是浩荡的盘发和造型。他被铺上厚厚的粉尘,整张脸上开始被用金色的笔画上纹路。颜料的触感冰凉,毛笔的摇摆缓慢的在他脸上爬行,仿佛一条冰冷的蛇。
他中长的头发再次被往上梳,几乎扯得他头皮生疼,一丝不苟的盘发之后,他获得了一顶仿佛能够压断他脖子的金色冠顶——细细的金线勾勒出羽毛,如同一只拢住翅膀安静停在他头顶的鸟。他想揉一揉脖子,但是不能。镜子里的人越发陌生,金色的咒语爬满他的脸,蔓延到脖子,后颈,甚至是胸前。他被束缚的腰身几乎喘不过气,同样的,还有他被涂得苍白的嘴唇,他被扶着出门,看到了同样装扮的澜——
他们的打扮一模一样,仿佛一张缩小的镜像。包括脸上的纹路,装扮,金色的冠。甚至是身上的衣服。
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再看一件死物。
很快,他被强制的扶着带了出去,跟在澜的身后。他发现身边的人全部换了一轮他被两个士兵护着,往外走去。
路边站满了黑色衣服的女人。他注意到这些使女低着头,他看不到每一张脸。低沉的歌声在吟唱。
他一时间听不懂这声音究竟是在唱什么。但是声调悠长,缓慢的压下来,仿佛铺呈一张精致的网,逐渐收紧收紧,压低他喘不过气。不知道是他束紧的腰封,还是缠绕的声线。
但是很快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东西,他被眼前的景象蓦然震撼住了——神殿的大门被缓慢的推开,就如同他刚进来这块奇妙的地方一样,外面的大道两旁站着穿着银色铠甲的男人们,他们高大又富有力量,手上拿着的闪着冷光的长枪,他们整整齐齐,一动不动。澜大人走出神殿,两边传来热烈的欢呼,被士兵挡在外侧的人群轰动的尖叫出澜大人的名字,更奇特的是,还有人呼唤艾斯的名字。
但是。
艾斯恍惚的抬了一下头,几乎是茫然的窥视到阴沉的天空飘下来的,透明的,晶莹的,正在快速消散的东西——
下雪了?
雪花四散飘飞下来,但是他并不觉得冷,这些晶莹剔透的东西散落在四周,落在前方一身金丝缠绕的金色卷边的黑色礼服的澜大人的肩头,落在众人激动不已的脸上,他的眼神凝固在苍白如同空洞的眼白的天空中,仿佛在和天上的什么东西对视。但是很快,他被人推壤着上了车,这马车就像四方坚固的牢房,尤其是他还被拷上了锁。铁质的坚硬锁链穿过他的手腕和脚腕,把他的行为活动限制在了这方寸之地。
他实在是太困了,伴随着车辆的行驶,缓慢的他眯起眼睛。
温度开始降低,低得十分的不正常。
他清楚的记得,在半个月之前,他刚刚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天气,那时候他还穿着粉红色的同意的连衣裙,温度却绝对不是这种低度。更不可能下雪。
这个世界透露出的诡异终于让他开始正视一个问题——他真的只是失忆吗??
他脑海里的认知和这个世界他所接触到的东西,差异太大了。他缓慢的转动了一下头颅,沉重的脑袋上盘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压得他的脖子生疼。
——————————————
队伍行走了一整天的时间,夜幕降临的时候,不得不停下了车来。
篝火燃起来,帐篷也被扎起来,澜和他是不能够下去的,他依旧被锁链牢牢的锁在这个车里,他透过车上间隙看到士兵们将羊从车上卸下来,他看到了奥尔,这个男人用手上的刀戳进了那只羊的脖子,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火光下红色掺加着夜色。奥尔随手将死羊丢给身边的女奴隶,让她去剥皮。
艾斯的从这个缝隙只能看到那个女奴剥皮的景象,刀从奥尔的切口里戳进去,拉开伤口,从那只羊的肚皮划开,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但是手快的不可思议,她的刀也很奇怪,细长并且两边都能用,像一把细长的刺,十分好用,很快一只血淋淋的羊被分离出来,她把羊皮拿过去烤,羊肉被拿给**隶们去剁开。剩下的内脏被奴隶们收集起来,但是他们依然没有锅使用,他们只能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堆上烤,艾斯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味道怎么样,估计实在是很不好,但是饿坏的奴隶并不在意,大多食物会被男人们抢走,那个剥皮的女孩更是吃不了什么。
艾斯将头转到另外一边,这边的景象就热闹一些,篝火升起来后,酒被放在火边温热好,没有带合适的杯子,这群士兵野蛮人直接砍掉一棵树,剜了一些木头容器去喝酒。
他的视线一直在这群人的工具上挪动。
匕首,弯刀,砍刀,斧头,包括那个剥羊皮的女奴隶的刀。
神殿里的神职人员是不会去做这些杂事的,他们待在帐篷前面的大火堆周围,念念有词,几个祭司的帐篷外面还有一些守卫。他注意到澜的帐篷在正中间,帐篷上的金色羽毛图案十分显眼。他看到了科苏端着热水进了帐篷。
视线十分受限。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被锁在这里,并且周围有人看守。
夜晚的温度下降的很快,这温度已经接近冬天了,雪还在缓慢的落下来。
“喂,有人吗?”
他的声音尽量显得微弱。
连续叫了很多声,车门才被打开,他听着声音,大概两道锁链,歌铃探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您好,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喝一点水。”
这些路途当中他是不能吃东西的,尽管他一天都饥肠辘辘。歌铃眼中的他苍白着一张脸,脸上金色的纹路在脸上凸显,两只瞳孔黑洞洞的,歌铃看到他被束缚住的双手双脚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我不能给你任何吃的……这是命令,你必须保持洁净……”歌铃沉默一会儿,还是将门重新锁了起来。
洁净?
说的好像你们真的打算将最干净的处-女献给神一样?
他在心里唾弃一句,但是并不能改变任何事实。他四肢的锁链让他肢端缺血变得冰凉而且麻木,他马车的周围篝火断断续续的,他通过木头车的缝隙看到天黑得仿佛盖上了漆黑的布,他的视线依旧在两旁能够看到的地方不断的移动。
帐篷里面看起来温暖很多。
那个剥去羊皮的女奴隶已经在篝火旁边将羊皮烘干了,她将这块柔软的皮献给了她的主人,换来了半杯的酒。
他缓慢的摸了摸自己手上冰冷的铁链。
这是一场谋杀。
他哆嗦了一下,锁链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他摩擦着手上的锁链,视线盯着缝隙里那个女奴隶腰间挂着的那把匕首。那个可怜兮兮的女孩儿全身隐藏在黑暗里,哆嗦着不敢靠近火堆,她的身上还有鲜血干涸的痕迹。
—
【——我需要它】
【我不想死——尽管现在看起来我死路一条】
【我需要它——】
—
窝在角落的女孩儿睁着眼睛,她冻得双颊酡红,她在周围捡来了树枝和树叶堆积起来企图御寒,所有奴隶挤在一起取暖,但是她并不敢靠近,因为她的主人是奥尔大人,她同样遭受奴隶们的排斥。
她恍惚间往那个被看守的马车里看了一眼,头脑一片空白。仿佛眩晕一样的感觉让她有一种濒死感,她实在是太冷太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
【洛——】
“我在叫你?你没听到吗?”
他被一脚踢在肚子上,身体在地上滑开了几米——几乎是瞬间,他就疼出了眼泪,巨大的疼痛让他开始干呕起来,同时他流着眼泪开始抽搐。
“你怎么了?”一只手将她提起来丢到火堆旁边,他睁开眼睛,发现是奥尔。
“可能是冰冻病,大人,她暖和一些就会好。”旁边有个声音回答,奥尔也并不在意她的死活,只是点点头。
“你让这些奴隶聚在一起,我可不保证我下次起来方便的途中再踩到哪个小可怜。”奥尔显得兴趣缺缺,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眼四周,然后往周围的草地里探寻一样的开始走动。显然奥尔的目的并不是起来上厕所,而是十分有目的性的寻找什么。
但是他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了,他感到很痛,全身上下都是难以忍受的痛楚,他捂着肚子,浑身都是汗,火堆的光亮照耀着他的眼睛,让他有一种冻伤一样的灼痛感觉。
他低垂下眼睑,看着他身下的衣服——黑漆漆的衣服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的手粗糙,纤细,漆黑,上面布满伤口,指甲缝里全都是漆黑的污垢,身上散发着一股土腥味。
“你要喝点水吗?洛?”身边一个女奴隶问他。
他缓慢的,摸了摸腰间。
冰冷的触感,坚硬,被打磨的尖锐,奥尔大人赏赐给他的女奴隶剥皮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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