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在永劫终末等待的你
01.
9月31日
重置。
信号接入。
第五次记录，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风景。
睁开眼，和记忆中朦朦胧胧的场景已经有很多不同，感受着各个系统逐渐苏醒的感觉，她认真观察着这个对她来说“全新”的世界。
“你醒啦。”门开了，年轻的女孩走进来：“那群老头子还在争论你会不会醒呢。”
“醒？”她很疑惑，不过她也注意到了，外面的世界和自己，还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玻璃之外，树叶金黄，秋水粼粼。
“对呀，你被找到的时候，可是满身的灰尘呢，线路老化系统陈旧，我花了好几天外加熬夜才让你能和这个时代的系统匹配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从这些最基本的问题入手。
休眠期间的记录找不到了，所以呈现在她视界左边的时间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2097年，2月26日。
“现在？”女孩似乎没有明白这个问题：“现在是秋天呀，9月底了，你看窗外的风景也能认出来吧。”
“不，”她改口：“我问的是年份，现在是哪一年？”
“如果是按照旧历来计算，现在应该是，嗯，”女孩思考着：“2297年，是这个没错。”
两百年吗，她有点不敢相信，因为无论是女孩还是周围的环境，都和她入睡的时代差不太多。
“我是能理解你的疑惑啦，”女孩从茶几下拿出两个陶瓷杯：“要喝点什么吗？”
“红茶，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放好茶包，女孩走到墙边的饮水机边，冒着热气的开水在杯中翻腾，“你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休眠的吗？”
“……我不记得了。”
记忆丢失得很严重，或许不能说是“丢失”，应该算是“封存”更准确，太长时间的不工作导致了太多记忆都被丢到了底层。
“好吧，在意料之中，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递给她泡好的红茶：“你的内部储存应该有相关的信息，但年代太过久远，我需要花上几天来解析，所以这几天麻烦你还得留在这里。”
“你们……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她犹豫着，这个问题好像有些不方便。
“啊，没事，这个世界和你那时已经很不同了，机器人或者仿生人之类的，早就被人们接受了。”女孩安慰她，“是在漂浮都市I-07的遗址上，都快被废墟掩盖的中央花园里，顺带一说，第一个发现你的就是我哦。”
中央花园……明明大多数记忆都遗失了，但这个名字却像是一根刺，一丝丝的思考就会痛起来，心痛。
“那这里，这里还是地球吗？”她问。
要是过去两百年的话，在别的地方建立居所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吧？
咦，这句话是谁说给自己听的？
“哈哈，你这是什么问题，这里当然是地球，如果按照大洪水之前的地名的话，这里应该叫‘天雪市’，离发现你的地方也不过一两百公里而已。”
“这么近啊……”
“嘿呀，既然好不容易重新醒过来了，就应该好好考虑新的生活，你看你问了这么些问题都是和过去有关的，你连我的名字都没问。”
“那……”
“我叫柚啦，人类重建计划下属的研究员，负责洪水消退前人类社会文明的复原工作，你呢？”
“我叫……”
“你看我，你分明都不记得什么，我还问这么冒失的问题……”
“我叫曦。”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自己是叫“曦”么，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字，曦也不明白它的意义。
柚也被惊到了，不过她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曦，嗯，很好的名字，这说明你的系统正在逐渐恢复状态，说不定我的解析会快很多呢。”
“那挺好，”曦抿了一口红茶，苦涩的味道在口腔扩散，感官神经确实有被调动起来，“能给我讲讲吗，这两百年的事。”
柚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伸了个懒腰，“那就到外面吧，现在可是一年中最棒的季节。”
即使是隔着玻璃幕墙，独属于秋天的那份惬意曦也感受得到，柚说的没错，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刻。
“走吧。”
02.
“这里是编号L-N30E120的区域，”柚和路上的其他人打招呼，顺便给曦解释，“刚刚恢复不久，还没来得及命名，所以就用编号了，你比较熟悉的称呼，还是‘天雪市’吧。”
“恢复？”
“嘛，就是水退了，人们可以回到陆地生活，他们管这叫‘恢复’。”
“那之前……”
“就生活在水上呗，但各种天灾人祸也不少，大多数的漂浮都市早就报废了，找到你的I-07就是大约在150年前被废弃了，后来水退了，我们重新登岛，在上面找到了你。”
曦捡起地下的落叶，“这么短的时间，这些梧桐是从哪里来的？”
“人工培育呗，总得解决吃饭问题吧，超速发展的生物农业顺带的一点点副产品，”柚敲敲梧桐的树干，“就是短命，这些树几年就要换一批，估计下一代才能看到历史书上的那种树吧。”
街道很干净，建筑也不很高，简约的风格构筑了整个城市，带有一点凉意的风缓缓拂过脸颊，曦感觉很舒服。
“这个世界……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我是没什么感觉，也许你感触比较深，人少得可怜，连个图书馆都没有，文学艺术什么的更别说了，”柚抱怨，“连恋爱都用上机器来打分了，分数相差大的不准结婚，你说是不是扯淡。”
“那机器人呢？像我这样的机器人呢？”
“呃，其实最近的机器人都把感情的设定取消了，而且也没有机器人互相喜欢的例子……”
“我是说人，人和机器人。”
“有倒是有，但怎么说呢，世俗还是……”柚看了一眼曦，自己这应该不算说错话吧？
“也是，想来两个人不能一同老去，这样的陪伴根本算不上爱情。”
轻叹，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
“别想这么伤感的事情啦，机器人也有机器人的好啊，你想想若不是你，又有谁能跨越两百年的时间鸿沟呢？”柚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这里有公园吗？”突然，曦问道。
“有倒是有，沿着河就到了，你想去吗？”
“我想去看看，柚，可以吗？”
曦的眼神颇有些慎重，弄的柚除了点点头也没有别的可以回应，面前是一个年龄接近三百岁的“少女”，而她只是个16岁的普通研究员而已。
柚的话没错，人很少，除了刚开始从研究所出来有些曦的同事进出，一路上近半个小时都没遇到什么人。
“中央公园，就是这里吗？”
“嗯，每个城市按照规定都要建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为了留存吧。”
“留存？留存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回忆，也许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有可能。”
走进公园，满园的花朵盛放，绝不仅仅只有菊花这种秋天的品种，月季、桂花、栀子、桃花、茉莉、玉兰……曦甚至在角落里发现了几支梅花，开的很旺。
“还是挺漂亮的，附近的孩子喜欢到这里玩，不过现在还没到放学的时间，要是再待会你就能看到。”柚蹲下，端详着艳丽的山茶，点了点头。
大概确实是为了留存吧，人们心中对美好的记忆什么的。
“那我们就等会吧，你不太急吧，柚。”
“不急，只是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适应了。”
“适应什么？”
“这个世界啊，对你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
“可能是我忘了的原因吧，要是什么时候我想起了曾经，说不定会抱住你痛哭的哦。”
“哈，那我作为你的同伴，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的。”
慢节奏的聊天，柚发现自己难得放松了下来，不用带着什么目的，也不用在死线前交任务，只是陪着身边的“人”就好。
有点庆幸当初主动选了这个课题呢，柚笑。
公园里很安静，风吹草动鸟叫虫鸣都听得很清楚，河水在桥下流淌，花圃的影子倒映在水上，缓缓晃动。
“真奇怪，明明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曦靠在栏杆上，看着脚下的河水发呆。
“或许是你的记忆，你曾经很喜欢花园，没准是做着和这方面有关系的工作，园艺师什么的。”
“是吗……要是能快点找回记忆就好了，脑袋里模模糊糊的还挺难受的。”
“等等我！”小孩子的声音从花圃那边传来。
“你快一点呀，每次都要我等你，你是不是男生啊？”女孩子嫌弃地看着跟在后面喘气的男生，“快点，快点。”
“呼，呼……”可男生还是停了下来，辛苦地呼吸着，柚放下刚刚想说的话，想着要不要去帮他一下。
“唉，还要我来帮你，”女孩子无奈地停下，走过去拉住男生的手，脸上的表情介乎宠溺和开心之间。
原来是很好的朋友啊，柚看着逐渐跑远的两个孩子，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童声回响，果然还是这种纯真的感情更能打动人心啊。
“那个，曦，刚才忘了说，我还有件事——”
“我想起来一点点了。”打断柚，曦拉住柚的手，“很久很久之前，和他们差不多，那个时候……”
“你在说什么……”
画面逐渐清晰，柚惊讶地看着曦，信息通过双手的接触传递交互，曦想到的，柚也看得到。
“这是……”
（这是夕写的短篇小说，同一世界观的短篇在“短篇”那一卷里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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