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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话

第六十一话

当天下午,璇茗偷偷从霜华房里回到自己屋里,发现大家正焦急地等着自己。

“霜华情况如何?”毕方带头问道。

“已经睡了,她也吃光了东西,看来以后会好好吃饭,等到30天一满就可以出来了吧。”

“那就好。”

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是……”璇茗抬头望向天空的彼端,“我们还是要战斗,即便现在得知他们平安,因此而庆祝,总有一天却可能要亲手毁灭也说不定。”

“讽刺的宿命。”毕方把手搭在她肩上,露出苦涩的微笑,“可这也是我们所选择的的道路。所以在变成那样之前,我们先实现黄夕的心愿就可以了,不是吗?”

“是啊,谁让我们是家人呢。”

家人,这便是在地狱中成长起来的,这九个人的羁绊之词,也是他们不惜牺牲情感与人性也要达成目标的动力,让八神华的众人坚信着背负在身上之宿命的理由。

倘若说八神华是被宿命所束缚的存在,那伊奇博德他们又可否被称作“自由”呢?或许狻尼与霜华正是因为对拥有“自由”的他们充满向往,才会想与其交往的吧。

璇茗现在也只能对弟妹的想法进行猜测,她想试图多了解些他们的想法,如果这样能分担他们精神上的痛苦,让自己懂得如何安慰他们的话,一切都值得尝试。

“真想活在一个自由的世界……”璇茗呢喃道。

不过伊奇博德现在也有着莫大的烦恼,其中之一便是该如何劝导梅兹德勒。

梅兹德勒已经得知八神华彻底决裂为敌人的消息,其中自然包括了璇茗跟狻尼将自己与哥哥打成重伤的事。依照她的思考方式,如今想必满脑子都是如何反击吧,其中很大部分原因还不是出于自己所受的伤害,而是身为哥哥的伊奇博德。

清楚这点的伊奇博德才觉得不知该怎么跟梅兹德勒交流,八神华的态度,梅兹德勒的使命感都让试图把关系恢复如初的少年觉得孤立无援。当他独自坐在山顶正中的树下休憩时,依然会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

春去秋来,历史年复一年,再美好的事物与生命都有凋零的时刻。从被耶稣派下凡间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虽然经历了许多事,可真回忆起来的话却像场梦。

不,如果这真是场梦就好了。

伊奇博德不禁如此想道,然后躺倒在地上缩起身体,傍晚冷风的凉意穿过肉体直达心底,勾起了他的回忆。

与卡特瑞娜的初次邂逅,自己的初吻;伊芙的温柔相助;安琪兄妹的苦情;恩菲尔德的悲剧。所有人事物的起点,自己在那时不过认为这只是个“消灭恶鬼”的正义任务,然而从何时起,正义变得那么模糊,所喜欢的人们也早就一个不剩呢?

“卡特瑞娜……”紧闭双眼的少年轻声呼唤所爱之人的名字。他依然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的变身,促使自己战胜恶鬼的本质原因并非使命感,而是看到少女那张泪脸,自己心底深处涌现的保护欲望。

“我想保护你。”

这样的话,这样的念头,少年知道自己对很多人都承诺过。不过真正实现了承诺的次数却少之又少。事实上恰好相反,他们都因为了保护自己,协助自己而死。

“要是没有我的话,大家就不会,卡特瑞娜你也不会……”陷入噩梦漩涡的伊奇博德没有发觉,涌动的黑暗正从体表下冒出,正逐步吞噬他的身体并夺去他的所有感官。

“伊奇博德!”

听到似乎有人大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伊奇博德慢慢睁开眼睛,可此时他的视线已经十分模糊,这也是被黑暗之力侵蚀所导致的。

“伊奇博德。”那人又重新喊了次名字,并坐到他的身边,抱起他的上半身放进自己怀里,轻轻地为他擦拭掉围绕在头部周围的黑暗。

少年方才听清那人的声音,看到那人的面庞,感受到那一条条发亮的粉色发丝正垂落在自己脸上。

“卡特瑞娜……”喜极而泣的伊奇博德顾不上思考这是梦想还是现实,他只想伸出双手,再去好好地触摸下爱人的脸,可紧紧捆住他的黑暗却不许。

“我在这里。”半透明并且正在发着光的卡特瑞娜温柔地笑着,她的笑容跟以前一样,在少年眼中是无可取代的美丽。

“你回来了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一定会回来的!”

卡特瑞娜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保持着搂住他的姿势,“不要忘记你的正义,你要保护的事还有很多。”

“可我最想保护的你却……”

“我们还会再见的,在未来的某一天。”

这句话既是给予伊奇博德的预言,却也击溃了他此刻的幻想——卡特瑞娜并未真正归来。

猛然惊醒过来的伊奇博德直接坐起,秋风再度刮过他大汗淋漓的身体,远处的夕阳几乎要消失了,因而风也变得刺骨般冰冷,世界留给少年的唯有那一小段梦境。

“只是个梦?”他摸着自己的左脸颊,那是刚才接触到卡特瑞娜的地方,的确比右脸要暖和得多,但身体左边的泪水又似乎在说明那只是他刚才的睡觉姿势所导致的错觉。

太阳完全从地平线上消失了,黑暗征服了他头上的整片天空。

望着面前的变化,伊奇博德起先呆若木鸡,他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梦境,期盼能从中多得到些温暖的回报。

可随着新的景象逐步呈现在眼里,他的注意力被不断吸引过去——当进入黑夜后,城市里的人们便会纷纷点亮灯光,其中一条灯光之路连接着自己所在之处的山顶与山脚,有个高大的人物正从灯光之路的尽头缓缓走向自己。

“不要忘记你的正义,你要保护的事还有很多。”

这句话突然在少年脑海中响起,化作激励他站起的动力。

“傻小子,还不回家吃饭啊?”苏西特站定在少年面前,从怀里的纸袋里掏出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到他跟前,“肚子饿可没法干活吧?”

“肚子饿可没法上课吧。”——这是另一句在伊奇博德脑海中响起的话。

并不是什么都没了,至少这个男人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填饱肚子才能接着战斗,少年。”苏西特点了点头,把肉包塞进伊奇博德手里,“你会成长为合格的男人的!”

没错,我还不能倒下,我还要继续战斗,为了夺回朋友们,为了守护住珍视的人们!

“嗯!”伊奇博德一口咬住肉包,跟着苏西特精神充沛地走下山去。

在两人都察觉不到的后方,有条悬挂在树皮上的粉色丝线正闪闪发亮。忽然间,一阵夜风吹来,把那粉色丝线带向更高处的夜空。

“我们还会再见的,在未来的某一天。”

这是夹杂在风中的留言,伊奇博德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地回过头去仰望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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