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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需选择

人生若只如初

  

自从那天晚上起,我就再没有参加过社团活动

我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而且仍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408对我来说,突然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地方。那个男生的一席醉话让我不寒而栗,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陌生的世界。他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想起了违反那条规则的后果:

你永远不会再想来。

的确,我罪有应得。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羞愧难当。

我违反了规矩

之后,我仍然生活在孤独中。

这件怪事,对我来说就像雪上加霜,我比以前更加孤僻了。

而且,对于那屋子里的朋友,我有了一种强烈的思念。不过这种思念更强烈的是距离感,一种强烈的距离感,那距离不是离408的几百米,而是比整个宇宙还要远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我知道我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学校在不久之后举行了一次诗歌比赛。我灵机一动,将雪莱的《致陌生的世界》写了下来去参加比赛。这对我来说并不难,这首诗歌我现在已经能轻松背下来了

这首诗不出我所料,像一颗炸弹一般引爆了整个学校。

评语不出所料,“杜城,新时代的雪莱!”

虽然很艰难,但我还是参加了最后的颁奖典礼。我在全体同学面前朗诵了这首故人的诗,几乎羞愧得想自杀。但我还是在读完鞠躬时用双眼拼命在人群中搜索,渴望能找到杜薇,或者一群人站起来,吼道:“这是雪莱在1823年的诗,这小子在抄袭。”

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没有。

没有,这首诗之前从来没在这世界存在过。

“世界之树叶无尽,每片树叶皆不同

我的爱

你存在在我不存在的世界

那极接近,又极遥远的

陌生的世界

我们将是永远的陌生人”

我浑身发抖地读完了这首诗,别人都以为我因兴奋而颤抖,而实际上,我是在战栗

我想起了约翰科克罗夫特在小说中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影子,在时间的分岔口,你和影子分路而行。当你亡去时,影子变成了你。你生活的轨迹上,你不断的死去,而影子不断补上你的位置。这就是人生。你和影子各有固定的道路。你没有选择。你没有选择。”

我没有选择。

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当张布鲁克再次为我开门时,我没有在人们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他们仍然继续着各自的活动,仿佛我这几个月一直没有缺席。

我意识到,这间屋子里没有表,也没有日历。

这里在时间之外。我这么想。

张布鲁克再次对我表示了欢迎,我朝他点了点头,之后朝杜薇走去。

她仍然坐在椅子上,读着那本《约翰科克罗夫特短篇选》。

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还是老样子,她放下书,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没有朝他微笑。

“你对约翰科克罗夫特的‘影子哲学’怎么看?”我问。

她仍然朝我微笑。突然,仿佛她体内什么开关被扳动了,她突然脸色煞白。她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嘴微微张开。她拼命地瞪着我,仿佛唯恐我突然消失掉,或者惊讶于我怎么可能存在在这里。

她也明白了。

“世界之树叶无尽,每片树叶皆不同。”我感叹:“罗曼罗兰的世界……约翰科克罗夫特的世界……饮酒节的世界……悲剧牌的世界……还有布鲁克奇特名字的世界……它们都有奉天大学,而这里就是交汇点。

我看到她眼睛里闪着泪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得我几乎听不见:“请不要再说了。”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可惜我已经知道了。”接着,我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你没有选择,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不是吗?”我停了一下,接着鼓起勇气,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妹妹。”

她的呼吸很急促,我知道她几乎要晕过去了,我也很想将这事情忘掉,从此继续平静的生活,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太过于追求现实了,这才是我孤独的真正原因。

“我在车祸中死去的哥哥叫杜长城。”我听到她软弱的声音说,但这只是一次无力的辩解。

“世界之树叶无尽,每片树叶皆不同。”我说:“存在着无数个平行宇宙,这些宇宙极其接近,几乎都一模一样,只有细微差别,但又极其遥远,如果没有张布鲁克这个社团,我们永远不可能见面。另一个世界的妹妹。”

她哽咽着,继续听着。

“在这个世界,我可能叫杜城。而在另外的世界,杜长城才是我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雪莱1822年死于海难,在那个世界,他仍然继续谱写诗篇。在这个世界,人们玩扑克。在那个世界,人们玩悲剧牌。在更多世界里,人们学习中国古典学科,人们起洋名,人们开饮酒节……而在这个世界,我坐在左边,你坐在右边,而在那个世界……”

我发现泪水流下了我的面颊,我不能说下去了。

她也同样。)

我紧紧地将她拥抱在了怀里,大声哭泣道:“我很想你。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思念着你!”

她也在我怀里哭了。

我们为相逢而喜,我们为相离而悲。

我们彼此互为对方的影子。

在这个世界,我们相遇了。

和平时一样,房间里的人走开了,只余下了我和张布鲁克两个人。

张布鲁克在最后为我开门时,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张布鲁克,这个不知哪个世界来的人,他成立了供不同世界人交流的空间。我对他充满了敬畏。我十分恐惧地想,如果门开了以后,我看到的不是漆黑的走廊,而是有七个太阳盘旋的天空,我该怎么办?

“欢迎再来。”他微笑着对我说。

“很遗憾,我认为你知道事情的答案,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我说:“同学,我最后问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礼貌地将手按在胸前,朝我行了个欧式礼:“张布鲁克,奈亚鲁法特的信徒,新术学派学生。你好,同学,第一次见。”

我们高声笑了起来。我们都是同学,都是奉天大学的同学。我们深信不疑。

“这里还有个规矩。”他笑着对我说:“我必须送离去者一件礼物。”接着,他将那幅油画取了下来,交给了我。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下面的标签上的字:“西海上的黑鸟”。

“这是鄙人的作品。”他说:“我很喜欢这片大海,它和我的那片海洋一样美丽,你觉得呢?”

我望着窗外于夕阳下闪烁的大海,点了点头。

一片白色的雪原,一些黑点在灰色的天空排成一条直线。

西海上的黑鸟。张布鲁克。

旧教学楼在几个月后动迁了。一座崭新的体育馆在其上建立。

我不再孤独一人。

我的爱好突然广泛了起来,我开始写诗,写了很多,许多发表在校刊上,虽然没有一篇超过那首《致陌生的世界》。

我还开始演戏,我曾经排演过一出关于平行世界的奇幻剧,同学评价颇高、

我成立了一个社团,没有宗旨。

现在我正在学画。

每当夕阳,我经常在海边拿出画板,望着闪光的大海,临摹那幅《西海上的黑鸟》。

我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大海会结冰。每到冬季,大海会凝结成无垠的雪原,无数不知名的黑鸟,将在冻结的大海上翱翔。

那片大海和这片同样美丽。

我们无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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