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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名为米琴的国家,由于两个邻国互相发起战争,皇族米津氏设立了十二个地位和权利仅次于皇帝两级的特殊职位,合称为“十二盾”,并任命这十二个人处理涉及到国家级别的案件,同时也是想要在两个邻国间的战争波及到米琴国时,能够有人挺身而出。
这十二个人中的任意一个,称为“十二盾骑”。“十二盾骑”是米琴国中在文武两方面都具有极深造诣的人,每年官方会举行多个赛事来选拔符合条件的人才,譬如正在举行的“剑峙大会”。这类赛事的最终冠军得主首先会获得“执旗”的称号,可以获得很高的地位与大量的奖金。被选为“执旗”的人,在“十二盾”中任意一人牺牲或退出“十二盾”时,有机会直接进入“十二盾”,成为“十二盾骑”。
桦禁宫想要进入十二盾,成为十二盾骑,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摆在面前。
其一就是剑峙大会。桦禁宫在参赛的前天晚上跟收留了他的船帆大叔谈过话,船帆大叔说了“你抱着这样的心态还想在大赛中获胜吗”这样的话,而桦禁宫回复说自己对刀剑绝对忠诚。之后船帆大叔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大叔的话的确是让桦禁宫开始反省自己——刀剑对自己来说究竟是什么?
不过如今这样迷茫也没有用,自己一定会去剑峙大会的。
桦禁宫抵达剑峙大会的赛场场外时,发现前来围观的人比他想象的更多,尽管他早知道如此,也尽量夸张地想象过。他仔细观察目力所及范围内的人们,大部分是贵族,也有少部分平民,想必那些平民是这类竞赛的疯狂爱好者,不然没人会花掉六百元来看别人拿刀和剑干架。如此看来,其实旧王国时的普遍现象遗留到了现在,正如一般平民的收入还不足以用来消遣这样的现象。
一边思索着,桦禁宫一点点地挤进了人群。
比起思索这些,桦禁宫可能会更想认真准备即将开始的对决。一般这种时候,人们会对自己说加油或者冷静之类的话吧,但是桦禁宫脑中还回响着船帆大叔的声音——“抱着这种心态你还想在剑峙大会中获胜吗?”
“刀剑对我来说是什么?”桦禁宫小声嘀咕。他深知此时不能乱了阵脚,但是船帆大叔的话总是在脑中挥之不去,像是胶水一般粘在脑子里,怎么都清理不了。越集中精力不去想,话语却越加清晰。不停地想要忘记,让桦禁宫感到疲倦。
算了!无论如何都只能放手一搏了!
桦禁宫的脚步变得有力,但拥挤的人群不给他的气势丝毫用武之地,桦禁宫仍只能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终于挤进了赛场,桦禁宫走向选手休息室,刚要进门却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拦住了。再一看,男子拿着类似名单的东西。
“是参赛选手吗?”男子的声音磁性但却少些情感。
“啊,嗯。”
男子沉默着打量桦禁宫,桦禁宫自认为没人会认出自己是无征家那个出走的次子,父亲想必碍于颜面没有张贴通缉令或寻人启事一类的东西,故无人能具体地知道桦禁宫的相貌。这么说,桦禁宫忆起自己在出走之前很少出门,购物是仆人的工作不说,就是散步也只是在家中庭院里。果然是家太大了。
“名字?”男子问。
“啊……笕矢木华。”好险,险些脱口而出“无征桦禁宫”。
“你这名字……”男子一边在名单上寻找着桦禁宫编造的名字,一边挠着头,“没听说过呢,笕矢这个姓。”
糟糕,随便编出来的名字不会露馅吧……本来以为自己编出了一个听起来烂大街的名字,但是眼前的男子,由于他的工作,想必对姓名的了解远远多于桦禁宫,听男子这么说,“笕矢”这个姓或许根本不存在吗!
怎么解释呢……
“啊,对了。”桦禁宫思索片刻后拍响手掌,“十二盾不是也有个姓氏很罕见的家伙吗!好像是叫……欺木注?”
男子在名单上写了两笔,抬头盯着桦禁宫。
“啊,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
“所以呢……”
“不过,我可听说‘欺木’是外来姓氏哦。”
“诶?”桦禁宫一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一回事。
“如果你这也是外来姓氏的话,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男子瞟了一眼桦禁宫。
怎么办?要承认吗?承认了不就像是在撒谎吗?虽然自己就是在撒谎……不,这时只好装不知道,否则会被继续追问。
“不……不知道呢……反正我就是姓‘笕矢’啦……”
哈哈哈……
打发掉了负责签到的男子,桦禁宫走进休息室,推开挂着“笕矢木华”字样板子的门。室内十分简陋,白色墙壁还有些磨损样的痕迹,不过仔细看的话,该有的东西都有——简陋的木质皮革长凳、简陋的木质方桌、简陋的钢质衣柜(边角处有疏密不一的锈迹)……训练用的靶子倒是没有,不过想来,这里也不是训练室,只是给选手放放行李、坐下歇歇的地方。
好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桦禁宫在简陋的长凳上坐下,将一直背在身上的包抱在身上,那是一个皮革质的旅行包,不大不小,形象些说,大概能装四五只猫。那包本是桦禁宫从家里离开时带上的,之前在包的正面镶有无征家的家徽,为了隐藏身份桦禁宫把那玩意儿抠掉了。
桦禁宫准备解开纽扣时,却又想起什么,起身将休息室的门上了锁。拉拉把手,确认锁好之后,桦禁宫打开背包,从中扯出几件衣服,又拎出两个钱包和几袋面包。藏匿在这些琐碎物品之下的,是一个长约一米的黑色包裹,看上去像是一把加长了的伞。但实际上,那里面的东西并不只是伞这种级别,而是货真价实的刀,甚至是妖刀。
桦禁宫还不想打开它,不为什么,仅仅是不想,或者说没有需求,也没有必要。之所以拿出来只是为了确认这妖刀是否还在。想来父亲已经发现这把刀被桦禁宫从家里顺走了,现在应该在联络警卫或是直接联络刀的铸造者——瑞泽零。相比之下固然前者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后者,不过这也不代表事情的发展会被这仅仅两种可能性束缚。因为贵重物品被盗走了,所以联络警卫,逻辑上说得通;但毕竟这把刀也是瑞泽先生亲手打造,委托父亲赠给十二盾的,若是这把刀在交给十二盾之前突然从父亲手里消失了,即使很难开口,父亲也不得不通知瑞泽先生。而之所以说后者可能性不高,是因为桦禁宫听说瑞泽先生最近一段时间并不在米琴国国内,也没有公布自己的行程规划,没人知道瑞泽先生此刻身在何处,父亲固然也是,所以这时候派人联络瑞泽先生无异于无的放矢。
又说回事情的发展不会被这仅仅两种可能性束缚,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由于此事事态的发展不仅仅局限于联系警卫和联系瑞泽先生,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在无法联络瑞泽先生的情况下,父亲想必也必须向某一些人,除瑞泽先生外的某些人坦白妖刀被桦禁宫顺走的事实。父亲固然不会贴公告告诉所有人“无征家的次子顺走了瑞泽零要转交给十二盾的妖刀”,光是次子离家出走就够父亲丢脸了(这么说还有些对不起父亲),故此时父亲必定要保持沉默。即使父亲不在乎颜面,也不会这样做,否则这件事会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不能知道的人知道。即便如此,父亲也还是会向某些人坦白此事,既然不是以上任何一种,那么可能性几乎只剩下一个——直接联络十二盾。
若真如此的话,那自己现在就是通缉犯了。当然,十二盾骑不会太快地找到桦禁宫,如果有人目击自己,想必是在船帆大叔的酒馆,自己刚到酒馆时还穿着在家穿的衣服,不过来赴赛时已经好好伪装了自己,没人知道桦禁宫就是桦禁宫,因为自己是“笕矢木华”。但如果有画像的话,则只需到自己身处的赛场就能找到自己。
不过父亲应该不会放心把自己的画像交给十二盾骑,况且那早就是自己十二岁的画像了。
总结就是:即使父亲联络了十二盾,十二盾也不会太快找到自己,毕竟,没有画像的话,没人知道自己看见的就是无征桦禁宫。
2
“尺人,别把画像搞丢了!”龙宫小步奔向大摇大摆走着的茶崎,“还有,我们不能让别人知道身份,你这么大摇大摆的分明不是平民嘛。”
“画像在你身上吧?”
“啊?”龙宫摸摸腰间的挂袋,“啊……确实是。”
所谓“不能让别人知道身份”,是由于茶崎和龙宫这次接手的案子,作为茶崎和龙宫上级的十二盾副团长欺木注受到无征家家主无征十八郎的委托,要十二盾找到无征桦禁宫,也正是登上头条的那位离家出走的无征家次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或是造成舆论压力,茶崎和龙宫既不能暴露自己十二盾骑的身份,也不能让他人知道二人要找的人就是无征桦禁宫。
当然,话又说回来,主要任务并不是要对无征桦禁宫怎么样,目标是无征桦禁宫手上的妖刀“阵羽”。据无征十八郎先生所说,那把刀本是国内有名的铸造师瑞泽零托无征十八郎转交给十二盾的,大概是作为赠礼。想来那刀之所以在无征桦禁宫手上,必定是因为无征桦禁宫在离开家里时顺手带走了。然而这顺走的目的令龙宫费解了许久,大概答案比龙宫想象的要简单。
现在茶崎和龙宫的目的地是一个小酒馆,根据家主先生对桦禁宫身着服饰的描述,找到了一些目击者,目击的地点几乎都在那小酒馆附近。而两人当务之急就是去到那儿进行调查。
老实说,龙宫并不认为无征桦禁宫还在酒馆附近,甚至目击者所看到的可能根本不是无征桦禁宫,龙宫对于这类案子的看法就是“不会那么简单”。如果真的根据几个不一定准确的目击就能找到无征桦禁宫并拿回妖刀“阵羽”的话,这案子也未免过于“简朴”,就好像童话故事,甚至更无脑,大概相当于给幼儿讲的启蒙故事。
“现实可没有那么简单。”龙宫小声嘀咕,抚摸着自己左肩的锁骨。
现实从不那么简单,毕竟现实从不让不付出精力的人如愿以偿——龙宫深知这一点。
“到了,尺人,走过头了。”龙宫叫住茶崎。
茶崎闻声回头张望,寻找着目标酒馆的踪影,但迟迟没有找到。
龙宫指了指一栋复古建筑物,茶崎这才发现那正是他们二人所要找的酒馆。
“去找老板吧。”
“噢……”
龙宫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店内并不太大,风格也是表里如一的复古,墙上钉满了木板,天花板上挂着几盏简单的吊灯,是要定时换蜡烛的那种,桌椅也是质朴的木质。龙宫仔细观察店内的客人,果不其然,都是中年男性平民,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农民,而穿得相较体面的大概是在政府机构工作的。
什么时候能让平民也过上富裕的生活呢……龙宫认为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老板在哪儿呢?吧台就在店门正对着的最里处,一个披着深红色夹克的身材魁梧但微胖的中年男人正有条不紊地挨个擦拭酒杯,龙宫发现男人手里擦拭着的几个酒杯都不是便宜货,而是用坚固的金属材料铸成,那银色的酒杯在蜡烛光下透着一丝橙色的光辉——倒是在器皿方面很讲究嘛。
想必那男人就是老板了。
龙宫向茶崎使了个眼神,示意跟上自己,随后便尽量低调地走向吧台。
中年男人抬头看着两人,用平稳而浑厚的声线说道:“欢迎光临。”
“要喝些什么?”说罢,男人放下手中擦拭了一半的酒杯,转身走向酒柜。
“那个,”龙宫从怀中掏出先前准备好的警卫徽章,递向中年男人,“我们是警卫,想找您打听个人,可以耽误几分钟吗?”
“应该不会耽误您的生意。”身后的茶崎乘机追上来一句,不知是不是为了提升一下存在感。
男人闻言,虽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是扯着沧桑的脸,深沉而严肃。但从再转身面向龙宫二人的动作中隐约可以看出男人对此饶有兴趣,亦或是别的什么。
“请讲吧。”男人说,“如果我知道的话会全部告诉你们。”
“谢谢您的配合,是这样的……”
龙宫刚开口不过一句话,茶崎却突然向前一步,用更大声音将龙宫的话压了下去:“是这样的!”
接着茶崎做出一副故作玄虚的样子,叙述故事般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叫菜羽井奏的家伙!”
哈?龙宫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茶崎究竟在说什么,先前编好的故事里并没有菜羽井奏这个人。话说菜羽井奏又是谁?为什么非得是菜羽井奏?等等,为什么这人的名字听上去这么可怜?(注:这里是指茶崎尺人开的一个谐音玩笑,在日语中“菜羽井奏”与“可怜”发音相似)
“其实呢……”茶崎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个菜羽井奏,有一个女友。具体过程我们也不得而知,总之这个菜羽井先生发现自己的女友跟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好上了,随后菜羽井和那个男人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就一刀刺中了男人,逃走了。”
这么说来这个菜羽井奏还真是很可怜啊……话说这个剧情怎么看都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并没有出人命。我们呢,也不是要刻意追究菜羽井奏的责任,只是目前这个菜羽井先生失踪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菜羽井先生。”
龙宫听罢茶崎的胡言乱语,下意识地看了看老板,不出意外地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茶崎一脸得意地用手肘顶顶龙宫,示意龙宫拿出无征桦禁宫的画像。
这一瞬,龙宫的余光捕捉到老板的双唇——好像在嘀咕什么。但当龙宫猛的转过头望去时,老板已经重新板起了脸。龙宫正疑惑,耳边响起茶崎的声音:“喂喂,快配合我一下啊!”
你这家伙都胡扯成这样了还需要我的配合吗,龙宫不禁这么想。
虽然茶崎时不时地就像这样做些意义不明的事搅乱计划(保不准哪次任务会被搅黄),但自己该做的还是得做——龙宫叹口气,无奈地从腰间的挂袋中取出一卷纸,展开送到老板面前——纸上画着一位长相稚嫩的深蓝发少年。这便是副团长欺木注用尽千方百计从无征十八郎手中要来的,无征桦禁宫十二岁时的画像。
老板稍稍往前凑了凑,盯着画上的少年许久。
“请问有印象吗,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经常在您酒馆附近?”
“嗯……”老板收回目光,用手托着下巴,像是在回想,“想来是没有的……我不记得有这样一位少年……”
龙宫皱皱眉头,随后瞥向身旁的茶崎,只见其一脸困惑。
“好的……谢谢您……”龙宫顿了几秒,“请问您贵姓?”
“船帆,”老板说,“船帆慎一。”
“好的……之后如果有什么线索请您联系我们,抱歉耽误了您这么久。”
“两位慢走。”
步出酒馆,龙宫呆站在门口,似乎在思考什么。具体的话,大概是在思考还有什么线索可供调查。
“喂,诗梧。”茶崎呼着龙宫的名字,“诗梧?龙宫诗梧?”
茶崎又连续唤了几声,龙宫才回过神,连忙应到,“怎么了?”
“总感觉那个男人在说谎。”茶崎说。
龙宫皱皱眉头,心想当然不会排除这种可能性,只是龙宫不知道茶崎如此毅然决然的态度从何而来。但有一点龙宫不得不承认,茶崎尺人这个人某种意义上比自己聪明的多。虽然茶崎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第一印象是个满不靠谱的人,但往往事实是龙宫还对局势一知半解,茶崎却早已看穿局势的走向——唯有这一点,龙宫不得不佩服茶崎(虽然经常莫名其妙地搅局)。所以茶崎说船帆慎一在说谎,必定有他的理由,就算没有靠谱的证据,茶崎的猜想也几乎百发百中。
想到这里,龙宫开始质疑是否是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细节,于是便仔细回想刚才与船帆慎一的对话。
但当回想了近三四遍后依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时,龙宫不得不问上一句:“为什么这么说?”本以为会从茶崎口中得到什么令人恍然大悟的答案,但这次却不如以往,茶崎有些没底气地回答道:“我的猜想。”
“那个男人很厉害,光是从言行举止,谈吐之间就可以看出来——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吧。”茶崎说,“那个男人的语气和表情总让人感觉他在撒谎,但要具体说明他的语气和表情有什么异常的话,我只能说没有,一点也没有。”
龙宫回忆与船帆慎一的对话,的确如茶崎所说。
“也罢吧。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直觉,只是我们知道他在撒谎也没用,那个男人不会让我们抓到把柄的。”
茶崎闻言,轻轻点头。
“因为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话,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茶崎说道,“只有先去离这儿最近的剑峙大会赛场咯。”
龙宫给予肯定,同时心想:这家伙不知何时认真了起来。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茶崎愿意思考下一步的做法了,而不是抱着玩乐的心态。
两人到达附近的赛场后,找到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要来了参赛选手的名单(附带联系地址)。虽然知道无征桦禁宫必定用了化名,但两人还是仔细看过了名单上的每个名字。
“有吗。”龙宫问。
茶崎摇摇头。
“地址呢?”
“地址其实怎么填都没关系吧,无征桦禁宫随便找个地址写上也无妨。”
“但他既然想要夺冠那就必定得有联系方式啊。”
“嗯……”茶崎想了想,“说不定只是填上随机的地址定期去查收信件,但桦禁宫并不一定就常驻在收件地址的附近。”
“嗯……”龙宫陷入沉默。
“线索根本就不够。”茶崎竖起食指,“都怪无征桦禁宫不在公共场合出现,否则目击也不会这么少。”
“唉……”
两人又详细地向工作人员描述了桦禁宫的特征,最终无果。说到底无论龙宫还是茶崎,都没有真正见过无征桦禁宫,所有的描述都仅以无征家主的口述和一幅不知几年前的画像为据,两人全然不敢随意添加任何细节。
“看来并不是这里。”
龙宫并不意外,事情必定不会如想象那般简单。如果桦禁宫所在的赛场真的只离目击地这么近的话,龙宫自己都会觉得离线索似乎还差那么几步路。
随后两人又调查了另外两个赛场,因为比赛已经开始,所以无法请选手接受调查,最终一无所获。
“我们这样找根本没个头吧……”
“当然的。”
“但是不找也不是办法吧。”
“嗯。”
“对了,诗梧。”茶崎将带着光的视线射向龙宫,“把无征桦禁宫的画像给我看看。”
“诶?怎么了?”
然而,还没等龙宫问出个所以然,茶崎便一猫腰从龙宫的挂袋中“嗖”一下抽出了那张画像。龙宫见其迅速展开画像,两眼在画像上寻找什么。过了不久,茶崎有些紧张严肃的表情松垮了下来,好似又变成了那个不靠谱的“茶崎尺人”。
龙宫终于能继续了,他问道:“怎么了啊?”
茶崎没有回答,而是得意洋洋地将画像贴到龙宫脸前,用手指指着画中桦禁宫的额头处——龙宫定睛一看,那里有一颗痣,在无征桦禁宫的右眉上方,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
“深蓝色的头发,眉毛上方的痣,还有这个跟无征十八郎先生像极了的眼角。”
新的线索!
“那么接下来,”龙宫接过画像又打量了许久,“可以去赛场将选手挨个拎出来看看了。”
3
负责通知的工作人员来桦禁宫的休息室敲门时,桦禁宫已等待了近半个小时。说是等待,但桦禁宫本人却十分紧张,有段时间能直接听见灼烈的心跳,但此时已经好了不少。桦禁宫正在怀疑,大概是从昨晚开始的。实际想来这个疑问一开始便存在,只是一直到昨夜桦禁宫才愿意正面面对这个疑问。
真的能获胜吗?
桦禁宫从没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但现在有了。与船帆大叔的看法一致——显然自己是无法在剑峙大会获胜的。明明一开始就该认识到的。自己一直在逃罢了。虽然桦禁宫是贵族家没见过世面的次子,但他还是知道自己很弱。如果自己真的强大到能成为十二盾骑的话,那就不会被父亲一直关在家里修炼了,而是像兄长一样为国家效力才对……或许根本不该离家出走,演这一出戏给谁看?桦禁宫问自己。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父亲,一直到现在他也依然这么想,丝毫没有动摇——亦或者这想法只是一个借口,或是自我安慰?不管怎么样,他短时间內恐怕无法证明自己了,自己一开始就不该信口开河说什么要在剑峙大会获胜。
以上便是在休息室的半小时中,桦禁宫得出的结论。
事实如此,但桦禁宫不愿去相信。难道自己下的决心就只是儿戏吗?莫非父亲的教育方法其实是正确的吗?不不。桦禁言不愿相信。他一定得获胜,否则自己便验证了这些消极的想法。还不能跌倒在这儿!至少不能被自己动摇!桦禁宫猛的起身,用双手使劲抹了抹双颊。
要上了。即使结果不尽人意也只好拼命去做了!
桦禁宫一边极力将那不自信的想法甩掉,一边跟着工作人员沿着走廊一直走向赛场内部。
“就是这儿了。”
桦禁宫闻声回过神,另一个人向他递来一把木刀,看上去很结实,但实际上并没有开锋——比赛专用。桦禁宫接过木刀,握在手中掂了掂,比常规的金属剑差些分量,但又不如桦禁宫想象的那么轻。
可能不太上手。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准备,桦禁宫在通知下走进赛场。观众席的人很多,如之前所说,大多是贵族。
还未走到既定区域时,桦禁宫便看见了赛场对面迎面走来的男子——高挑的身材,短披风的黑色战服和乌黑色的短发。每走近一步,桦禁宫就越感到那男子的气场。当两人都到了既定区域时,桦禁宫才发现那人并没有什么表情,黑色瞳孔中射出的视线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再仔细打量,男子的长相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说不出是美是丑,而是完全失去了可以判断美丑概念的要素。
桦禁宫不禁吞了口唾沫——诡异的男人。
两人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互相端详许久,男子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灯指迷弘。”男子说。
嗯?
“抱歉……什么?”
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重新说了一遍:“灯指迷弘(Akarisashi Mayokou)。”
啊?哦!桦禁宫片刻后便明白了——“灯指迷弘”是男子的名字。一般人都不会知道,这样一串奇怪的读音会是一个人的名字吧……
“那个……请问汉字怎么写呢?”
“‘灯油’的‘灯’,‘指令’的‘指’。”男子说。
“啊……”桦禁宫陪以苦笑。
这个名字比笕矢木华好在哪里?桦禁宫不禁这么想。
也该介绍介绍自己吧……
“笕矢木华。”
男子听罢,提起木刀摆好了战斗的架势,说道:“‘笕矢’,没听过的姓呢。”
不好意思啊,我也没听过“灯指”这个姓!彼此彼此吧!话说你就不问问怎么写成汉字吗!这就要开打了吗!桦禁宫一边想着,险些喊出声。
无奈之下,桦禁宫也举起木刀,摆好了架势。这时桦禁宫才发现,面对这个男子,根本无法感受到刀刃的重量,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出什么动作——是否要先发制人?或是先以防御为主?
等等……
“那么,开始吧!”裁判的声音在场内响起,观众席上起了一阵小波动。
等等,等等!还没想好要使出什么招式!!
不等桦禁宫进一步思考,名为灯指的男子已经将木刀架在腰间,一个箭步向桦禁宫袭来。桦禁宫下意识提起刀刃。
“咚!”随着两把木刀碰撞的钝响,桦禁宫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木刀险些从手中挣脱。桦禁宫明白,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几乎不复存在了。然而就算有充足的时间,能不能进行思考也是个问题。当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踌躇了!桦禁宫刚站住脚,未待到看清灯指的动作,便不顾后果地向右侧蹬跃了出去。
果不其然,灯指的追击被桦禁宫躲过了。桦禁宫心中暗喜。看见灯指一刀挥了个空,桦禁宫马上想到了下一步的做法——趁灯指还未找回平衡,一刀下去!
“啊啊啊!”桦禁宫几乎用尽了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斩了上去——然而……
“呼!”——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被躲过了!
不,这可能吗?
咕……桦禁宫惶恐地望向四周,灯指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着桦禁宫挥刀——桦禁宫的唾沫只咽了一半,灯指的刀刃已近在眼前。
太快了……躲不掉!从来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刀法!
不行,得想个办法——如果被那家伙的刀刃砍到,比赛就以自己的失败告终了!
挡吗?躲吗?挡不下吧?自己可没有灯指那种魔鬼的速度!躲?不不不,太难了。
怎么办!
灯指的刀刃好似铺天盖地般的乌云,霸占了桦禁宫一半的视野——豁出去了!
桦禁宫尽其所能地跳出原地,那一瞬间似乎连天空和地面都失去了应有的界限。
灯指的刀刃撞在了地上。
“咔!”
桦禁宫诧异之极——就这么躲过了?如此幸运地躲过了那防不胜防的一击吗?
桦禁宫盯着灯指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些什么。但不出所料,即便跟灯指对上了眼神,那对瞳孔里也只有无尽的虚空。
“你没准备好吗?”灯指以不掺杂丝毫感情的语气说道,“那我给你时间准备吧,笕矢木华。”
“什么意思……”桦禁宫低声质问。
灯指明明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字面意思——”话音未落,灯指便以流星赶月似的动作举刀袭来。桦禁宫连忙抽起一刀,总算是接住了一击——奇怪,这一击似乎没有刚开始那一击的分量。两把木刀架成十字型后,灯指并没有继续用刀刃压迫桦禁宫,而是干净利落地抬起刀刃再挥下来,桦禁宫再次将其接住。如此持续了近五分钟,桦禁宫都没从灯指的动作中捕捉到一丝锐气。
灯指在让自己。
“你在让着我……”桦禁宫接下灯指的又一次攻击,“为什么……”
灯指不动声色,只是持续着挥刀,抬刀,挥刀的动作。
“嘁!”桦禁宫感觉自己被小看了,不满地竖起眉头。就在灯指又要挥刀下来时,桦禁宫不再接下攻击,而是自然地躲过那一击——灯指再次挥了一次空刀。
“我知道我可能根本比不过你,但是,”桦禁宫以一个猛烈的转身作为蓄力,有如饿虎扑食一般劈向灯指,“请你不要小看我——”
谁知,灯指顺着身子前俯的势头,向后微抬起右腿又飞速前踢,将重心转移到了上身,起身的力量迅速驱使刀刃向上飞起,叉开了桦禁宫全力的一击。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灯指在起身过程中距离桦禁宫双眼最近的位置说道,紧接着他便向后退去。
桦禁宫被灯指的力量推动,一个没站稳,仰首翻倒在地。如此不出三秒钟,本该向后退下的灯指又挥刀下来,但这时桦禁宫还是躺在地上的姿势。桦禁宫见其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攻击,果断地向右侧拼命翻滚。躲过连续的几击后,桦禁宫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毫无胜算,便借势起身半跪在地面上,四处张望。
可是桦禁宫没有找到灯指的身影——桦禁宫的心脏一颤,头部好像突然遭到了重击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他不敢回头。
完了……
紧接着背后一凉,回过神时,灯指的刀刃已经架在了桦禁宫的脖子上。
“比赛结束!获胜者是灯指迷弘!”裁判的声音在赛场响起,观众席再次起了一阵小波动。
输了?
桦禁宫睁大眼睛呆望着灯指。
“你的刀里什么都没有。”
……
“你的刀刃里,空无一物。”灯指说。
“什么……”桦禁宫愣在原地,“空无一物?”
灯指将木刀还给上前来的工作人员,又回头盯着桦禁宫。见桦禁宫一声不吭,灯指一把从桦禁宫手中夺过木刀,交给工作人员。随后那工作人员便退下了。
“带着这种心态就来参赛。你太天真了,笕矢。”灯指拍拍手上的灰尘,“如果你不是来玩乐的,那么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桦禁宫一直到此时才回过神。
“笕矢木华,你的名字我记住了。”
桦禁宫依旧沉默不语。
“下次,”灯指探下身子,将脸贴到桦禁宫的面前,“下次再见到你,希望你的刀里能多出些什么。”说罢,灯指停留片刻,转身离开了。
输了,真的输了。桦禁宫坐在休息室中疯狂地薅着自己的头发。
“啊啊——”他结束薅头之后又使劲拍了一下大腿。
真的输了,被船帆大叔说中了……但是仔细想想自己也是尽力而为了,那个灯指迷弘确实很强……不不不,不能这样找借口!既然这不是理由,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桦禁宫思考了许久,脑中却突然响起了灯指的声音——“你的刀刃里,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为什么非要听灯指的话?说到底自己就是被那个家伙打败的啊!
不不不!桦禁宫拼命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想比较好。干脆先不想这些事了。
……
现在要怎么办呢?对了,只能去山上住了。找个小村什么的,住城里的宾馆太危险了……这把刀……桦禁宫看着自己怀中的背包,里面整躺着那把由瑞泽零先生铸造,本来要转交给十二盾的妖刀——“阵羽”。这把刀只能带在身上了。其实桦禁宫从家里偷出这把刀的目的是为了勉励自己成为十二盾骑,但现在看来,要想成为十二盾骑,实在是路漫漫其修远……
虽然没法立刻向父亲证明自己,但是要让父亲输得心服口服的想法,桦禁宫一刻都未抛弃。迟早会成为十二盾骑的!桦禁宫对自己说。在这之前,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修炼。
如此想着,桦禁宫背上背包,起身打开休息室的门,准备去到山上。
门刚开一半,桦禁宫便从门的缝隙中瞥见了之前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那家伙正和两个锐气逼人的年轻人谈论什么。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桦禁宫刚准备直接离开,还未完全从那两个年轻人身上离开的目光便立刻感应到了什么。他连忙回过头——其中一个年轻人手中正展开着一张画卷。那个年轻人正在向工作人员展示那张画卷!而那画卷上……桦禁宫眯眼细看,随即后脊一凉——那不就是自己十二岁时的那张画像吗!
遭了,遭了,遭了!既然这样,那么那两个年轻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多半是警卫吧,画像一定是父亲交给他们的……没想到父亲居然……怎么办,怎么办?情况再严重一点那两个家伙甚至可能是十二盾骑啊!
得想个办法溜走!
桦禁宫小心翼翼地关上休息室的门,准备悄无声息地从赛场的后门溜走。
“啊,这么一说好像有个人和这张画上的男孩长得很像呢。”工作人员说。
“请问是哪一位?麻烦在名单上指一下。”其中一位年轻人说。
“是这个吧。”工作人员说。
“笕矢木华?”年轻人问道。
“嗯。当时我就觉得他的姓氏很奇怪,原来是化名吗。”工作人员说。
“嗯……话说,‘木华’拼起来就是‘桦’吧?”其中一位年轻人对另一位说。
“诶?不会真的这么傻吧……”另一位年轻人附和道。
桦禁宫闻言,急忙扣上帽子,小跑着奔向赛场后门。不行,不能等到那两个人来追自己,最好先溜走!
“看来他已经走了……”
“哦,谢谢您的……”
背后传来的工作人员和两位年轻人的声音,随着桦禁宫步伐的跨进逐渐消失。一出赛场,桦禁宫便争分夺秒地飞奔起来——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桦禁宫如此不顾一切地飞奔,当他定下神来,自己早已不在城市之中了。总算上山了……接下来的日子想必是多事之秋……在被搞得焦头烂额之前,桦禁宫得先找个住处。
而那两位年轻人终于没能见到无征桦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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