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黑幕一般的阴云,笼罩在一整个游乐场上,越发地昏暗。在杂乱的人流之中,显出长椅的影子。在长椅之上,坐着一个银白头发的男子,男子五官端正,就像是从哪个片场跑出来的明星。男人的头发梳理得整齐竖直,规规矩矩地披在脑袋上。棕色的皮夹克,曲折着盖在身上,夹克下白色的衬衫,散发着洗衣粉和汗水混合的奇怪味道。站在鼻子边的圆框眼镜下的细长眼睛,探视着周围经过的每一个人。
敲打着手上的桌椅,将一杯加上三杯砂糖的饮料吸入自己的嘴里,他的眼前掠过记忆的光景。
尚在青年的男人,捧着自己的研究报告,踌躇满志地踏入了一所科学院,他的手中,捏着沉甸甸的一叠文件。在交出审查的前一刻,他都保持着一股自信的笑容。
“为了科学的未来的材料……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吧?”
关于【变异细胞】的研究,对于自己至关重要——自己在其上倾注了不知多久的光阴,而今天,就要迎来结果了——
“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审批结果的第一句话,让藤尾正夫的心,跌到冰点,紧接下来的,是成片的不明所以的词语,好像在怒吼似的。
不切实际。疯子。挑战伦理。
在一大段的羞辱之词后的结尾语,更让他近乎于昏厥。
“践踏伦理的恶魔的造物,科学院绝不会审批。”
在弗拉德.采佩什三世的变异细胞上倾注的心血,一夕之间付诸东流了。
那一晚,藤尾近乎将自己的实验室砸成了一片废墟——似乎那些省吃俭用买来的实验器材,已经对他毫无价值。然后,他买下了一瓶安眠药,将所有的苦涩一并灌入口中。
“恶魔的造物。”
这个可怕的词语,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晃动。
然后,那个承受了许许多多苦楚的眼睛,闭上了。而闭上眼睛的藤尾正夫,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醒来。
自己的醒来,是在一家墙壁上画着【财团13】标志的病房里的。金色调的油漆,粉刷在黑色的底子上,简单画着的秃鹫张牙舞爪。而醒来的藤尾正夫,眼前坐着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
究竟为什么会得救呢?
“这是……先生,你为什么要救我?”细声细气的软音,从藤尾的嘴里传了出来。
“因为,我想要你的才能帮我——我在科学院的朋友给我看了你的研究。我很感兴趣。”客套地说了几句话了以后,男人就此转过身去,带走了一份签字的合同。
“今后,请在鄙公司手下的科研部工作吧。”
藤尾不知道,为什么印象中兜售军火的黑公司,会变成眼前的巨大财团,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救他的原因——
他只知道,他有地方施展拳脚了。
此后,“先生”的称呼就这样变成了“社长”,而自己得以在男人的麾下,实现自己的的梦——
正在**着的砂糖混合可乐,发出【咔咔】的声响,男人坐起身来,再一度走向人群之中,凑近那个高耸入云的摩天轮。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摩天轮的座舱里,坐着两个他本应该熟悉的女性。
比较高的女性,面容成熟。已然是深秋的季节,但女人还穿着白色的露肩长袖衬衣和单薄的热裤,用保暖的长袜束缚住细长的双腿。规规矩矩地束着的紫色长发,随风飘扬。宽大的眼镜下的红色眼睛,锁定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包宛如袋装果冻一般的,如同油脂一般的透明物质——在医学界,这样的东西被称为【人造血液】。
“大小姐可真厉害……居然有这种东西……”虽然极端地苦涩和难以下咽,但这种东西被称为血液的代用品,不是没有理由的——这种东西,能够满足吸血鬼那近乎无底洞一般的杀人吸血的欲望,当然,也包括两人在此时陷入人群之中的食欲。
“只不过是怕你暴走了以后,会危及到周围的人——那些本来是留给我自己的。”坐在对面,同样往自己的嘴里灌着人造血液的少女,平淡地回答道:“在那时候的医院,拿了一点而已。”
“不能让所有的吸血鬼都靠着这个过活吧——所以——”
在脑袋里回过这句话的小夜子,忽然打住了一下——
“据说这个摩天轮转到顶的时候,所有在一起的人,都会永远地记住对方呢。”从小夜子的嘴里,挤出了取而代之的另一句话,记忆也随着那一顿,流入了自己的脑海。
自打自己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起,小夜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像人类那样了——洗澡的时候,会用力过猛,将水龙头拧断;时不时涌上来的食欲,需要大量的抑制剂;本来见到血就害怕的心灵,也慢慢地变得麻木——但是,每一日与少女度过的日子,不至于让自己的身心,沉浸于日日夜夜的杀戮之中。
也许,小夜子就是这样地,对面前的少女一点点地产生了依赖的心吧。
虽然少女终日竖着自己的扑克脸,但小夜子能看到,隐藏在少女冰冷面目之中的东西——就像自己回忆之中的某人。
印象中,那个人留给小夜子的最后印象,是带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丈夫。苟延残喘的消瘦的男人,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还在捏着手里的结婚钻戒。
“对不起……可能真的要撑不住了……”男人打架的眼皮,已然失去生命的火焰。死亡,已然盘旋在这个刚步入而立之年的男人的头上。
“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还没能满足你的愿望……”小夜子紧抓着面前男人的指尖,眼泪不住地滴下来。
“孩子吗……没关系呢……比起那个,我只有一个最后的请求。”
微弱的喘息声,在男人干涩的喉咙里打着转,然后吐出一句沉重的话。
“永远地忘了我吧……我不想成为,你快乐地活着的负担。”
在最后一句话出口之后,病床旁边的心电仪,发出了痛苦的鸣叫——
梦境被挤碎了。小夜子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那被遮盖在眼罩下的红色眼睛,与外面的紫色眼睛一并的闭上,然后复开启。
少女,是唯一可以依靠的,能够称为【同类】和【家人】的人了。
尽管是欺骗着自己。
小夜子苦笑着,将嘴里那油乎乎的东西吸干,看着面前品尝着这油一样的东西的少女。而少女,也以同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人——尽管日复一日地用一张笑脸对着自己,但少女知道,笑脸的背后,是如同山一样不可想象的重量。
至今,她还能回忆起,自己看到的一切——在街角的不良少年们,对深陷痛苦的同类落下的棍棒。在发狂的同类手中,呻吟喊叫的人类。在杀死之后,被程序化的机器粉碎的同类的血肉。在餐桌上,大快朵颐着同类血肉的人类食客。
不止是人类与吸血鬼,还包括人类与人类。从魔窟一般的家中逃生,在社会上的游荡,让少女看到了太多太多,被自己定义为践踏生命的行为。
然后,她看到了面前的人。
明明手上沾满了同类的鲜血,这个女人,在众多被自己无视的背影之中,却独有一种亮丽的颜色——
那种感觉,在少女捡来的文学书籍里,被定义为【依靠】。
被给予的家人的感觉,让名为弗拉德的少女,就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一样,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家人的温暖。
也许,这个人不是那么讨厌呢?
也许,这个人可以称为家人呢?
双手滴落的鲜血,在屠杀同类时冷酷的话语和表情,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同样的依赖的感觉,如同磁铁一样吸引着极性相反的双方——即使是如同玻璃一样易碎的羁绊,也没关系。
太多美丽的东西,在少女的眼前破碎过了。而现在,少女只想凭着这种东西,寄托自己的内心。
一滴血滴,在此时,从少女微微鼓动的双唇中滴落下来,弄脏了白色的胸衬。并没有发现的少女,继续与面前的女人,枕着座舱里自带的八音盒的声音,一起等待着摩天轮转到顶部。
在摩天轮的座舱穿过天空的时候,在一起的所有人,都会一生记住对方——这种无聊的都市传说,也许不是什么假象——至少她在摩天轮里的人的心中,是那么的迫近真实。
摩天轮的下面,是下午例行的小丑的表演时间,随着播放着木琴声的旋转木马慢慢地转动,临时搭建起来的花色皮帐篷,落下了简易的门,隔绝了里里外外的观众。这里的小丑表演,一向座无虚席。
涂着颜料的小丑,在观众的瞩目下登场,推着如同自己一般巨大的道具箱。满是厚重猩红的双唇,在稍有些赘肉,布满银色颜料的脸上颤动。眼脚边画着的蓝色星星,和小丑的黑色眼瞳相得益彰。
在小丑打开道具箱的前一刻,观众们都发自真心地微笑着。直到木箱打开的那一阵闷响,让欢欣转化为惊悚。
木箱里拖出的【什么东西】,让观众们【咿咿呀呀】地惊叫了起来。而张皇失措的观众,并没有察觉到,帐篷的大门已经紧闭。隔音效果良好的皮帐篷,隔绝了一切一切的声音,只听到小丑无比微弱的狂笑。
然后,一道风吹开了帐篷,透进来一点微光。帐篷里,只有一点点烛火,狂笑的小丑,闪耀的步枪。
还有观众席上堆积如山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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