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子在出手的那一刻,觉得她已经赢了。
真真实实地抓到了怪物的血肉,手上已经感到了热血的余温。
但是她错了。
怪物身上的甲壳,就像安全气囊一样弹了出来,那在潜伏的双脚,就像蓄势待发的战机一样起飞,怪物的身影,立刻变得捉摸不透了。
那脱去甲壳的怪物,像子弹一样飞跑,围绕着小夜子的周围打转——就像是红色的幽灵,在围绕着小夜子起转,蓝色的眼睛,仿若燃烧的鬼火。小夜子那血红的眼睛,只能勉强抓住身影的速度。用双肘勉强抵挡着一次次的攻击,小夜子的脑子,发疯似的搜寻着,对付怪物的方法。
上一次的鲨鱼怪物,速度比起这个甲虫怪物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自己并没有弗拉德那样奇异的能力,只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身体——
怪物的攻击其实并不是什么能够挡下来的伤害,证据就是在如同疾风的攻击之中破碎的衣服和身上在眨眼之间变多的伤痕,伤痛的变多,也意味着怪物一次次地接近自己——
在接近自己的一瞬攻击,便是解决怪物的方法。
血红的独角,划开空气,朝着自己越来越近,而自己,则动用了一个常人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地方。
小夜子在攻击的瞬间,感觉到了嘴里的怪味。
第一次品尝到的血肉,在自己的口腔爆裂开来。腥味、甲壳碎片刺激口腔的刺痛感。
受了这一咬的怪物,在下一秒,被利爪撕开了自己的皮肉,紧接着,是自己的左臂脱离身体的刺痛——小夜子那原本秀美的手臂上,已经长满了苍白的刃形骨刺——那是利爪的蔓延,也是砍下怪物的手臂的罪魁祸首。
此刻,怪物终于明白,同类传言中的恶魔。
嘴里嚼食着同类的血肉,手上满是同类的生命。
这只能用恶魔来形容。
而在与恶魔无异的生命的面前,只有一个动作是人能够做出来的。
血液再一度沸腾,带着断裂的手臂最终脱离身体的脆响,怪物调转枪头,想要从那个恶魔的手边脱离。
眼前的景色,开始移步而变得慢慢模糊起来——高速奔跑的气流,让自己的耳朵,只能听到风声和脚步声。
不一会,怪物的耳边却又加入了另一个声音。
那是和自己的速度相差无几的引擎的轰鸣。车上女人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就像是碎布条随便往上面黏贴上去组成的集合体,紫色的机车,仿佛是一只咬牙切齿的猎豹,锁定着眼前的猎物,而白字黑底的【Chase】字母,就像是猎豹那可怕的钢牙。
公路上,两道旋风相持不下。
怪物的身体,本能地窜上了岩壁,用自己的双脚凿下石头,想要阻止机车前进的步伐,但机车仿佛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在高速的时候,仍然能够灵活地转向,毫不减速地追逐着自己。
而就在几分钟的追逐之后,怪物看到了一个地方。
从偏僻的教堂一路奔跑,最最接近的人类最多的地方——
察觉到那个地方的去向,小夜子不由得咬牙切齿。
“可恶……是医院吗……这样的话会有很多人遇害的!”
越过公路的路面,怪物径直地朝着路旁的小巷奔去,只在刹那之间,就窜入了医院的大门。
带着火花的急刹车,伴随小夜子【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心里知道。一旦【吸血鬼】融入人群之中,带来的麻烦,可不只是重大伤亡。在人群之中,不抖露风声的搜查,是一件难事。
所以——
“这制服的裙子也太短了……还有这个领子也太低了……这个医院的护士都是这样的吗?”
虽然事出紧急,医院还是接受了这个女人唐突的请求,让她当了一天的义工。用手遮住自己的前胸,别扭地走出步子,全然不在意路旁人嘲笑的眼神,小夜子只想要找到怪物的去向。
不过,在这之前,也需要履行一下义工的职责。
“请问这里需要打扫吗?”
作为伪装身份的呼唤,引来的,却是奇怪的目光——病房上,躺着带着吊瓶的,虚弱的粉发少女,一旁的黑发女孩,正在削着手上的苹果。与患者的眼目相对的那一刻,小夜子忽然惊讶了一下。
但少女只是失望地一叹,便挪开了目光。
“这是……怎么了?”
犹豫了很久,小夜子把这句话掷到了地上,医院寂静的环境,让这句话的回音变得无比刺耳。
“姐姐她……为了保护我被子弹打伤了。”
可可奈天真而伤感的回答,让小夜子退缩了一下。
财团曾经向自己诉说过,他们绝对不会在猎杀的过程之中伤害人类——而现在,粉发女孩却因为人类的枪械,躺在了病榻上——这绝对不会是小夜子想要看到的光景。
面前,女孩的身上弥漫着吸血鬼的气息——小夜子不是第一次知道,女孩的身份,在那一次初遇的时候,小夜子就已经感应到了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手的勇气。
在如今也是如此。
“这位姐姐难道是姐姐的朋友吗?你们为什么会互相看着呢?”
女孩天真的笑容和疑问,让小夜子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无法使出。
而此刻,病房之内,迎来了另一个人。
身穿洋装的少女,在看到病房里的劳工的时候,手里提着的鲜花掉了下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弗拉德的眼光,似乎随时都要将自己冻成冰块,小夜子退后着,脑子里一片乱麻。
“在这里,就说明你要杀掉吸血鬼。那个女孩根本连人都没有吃过——”
“不是的,我只是——”
两双眼睛,忽地凝滞在了时空之中。
此刻,被追杀的怪物,还在惊恐之中徘徊着。
裹着破烂的衣服,他颤抖着,走向医院的人群之中。
对于吸血鬼的本能来讲,在怪物的眼里,这里不过是遍地行走的鲜肉罢了。
食欲,暴虐,本性,仇恨,无比引导着这个已经身受重伤的吸血鬼的行动——新生的手臂的麻醉感,满脑子触电一般的欲望,在自己的脑子里到处游走。
就像是无数的虫子,在自己的脑子里爬行。甲壳覆盖身体的部分,已经慢慢地爬上了自己的脸颊。
此时,一个东西忽然吸引了自己。
一个迷失在人群里,啼哭的小孩,正好是自己的最中意的美餐,能够解决自己多天而来的饥饿。
他本能地向着食物走了过去,拉起了小孩的手——在社会之中的混迹,让这个人已经懂得了如何和人类打招呼的技巧,而自然,也不会在现在丢失。
“小朋友,你的父母呢?”
看着那张灰头土脸的面庞,小男孩没有半点的警惕之心。
“哥哥,我在耳鼻喉科和爸爸走失了……能帮忙找一下路,顺便见一下我的爸爸吗?我的爸爸他啊——”
一连串叽里咕噜的话,并没有走入怪物的耳朵,他现在只想着,快一些应付这个男孩。
“那我们到外面去吧。”
在医院人流经过的后门,怪物牵着男孩的手,慢慢地靠近了重症病房。
每走近一步,怪物的食欲就加强一点,直到终于抑制不住了自己的食欲——
白雾窜出了自己的身体,甲壳慢慢地覆盖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终于变成了怪物的形态——那吸食血肉专用的一排排牙齿和管状口器,已然在自己的嘴里盘旋,做好随时刺穿男孩身体的准备。
“哥哥会变身!?哥哥是【假面Knigh】”吗?!”
看着这个因为天真而露出好奇心的男孩,怪物迟疑了。
明明一块好肉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法下口——
“即使是被众人追杀,我也无法放弃自己的人性,变成彻彻底底的嗜血怪物啊。”
“那个发光脑袋说的话,原来是这样啊……呵。”
顶着怪物的身体,他站起身来,看着周围因为惊慌失措而逃离的人群,看着男孩因为看到心目中的英雄而露出的敬佩的光芒,怪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痛恨人类的自己,却一直放不下人性去吃人的原因,是这样。
“你是那个时候,在下水道里的同类吗?”
身穿洋装的少女,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怪物扭了扭脖子,朝着少女看去。
“你是……原来是你啊。”他摆摆手,示意身后的男孩退后。
“在一开始选择吃人的时候,你就已经错了——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干掉你了。”
少女看着怪物背后的男孩,一语道断了怪物的心思。
“是吗——作为同类却可怜人类,真是无可救药。”怪物摆开架势,露出带着尖刺的双臂,好像一只示威的野兽,男孩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朝着耳鼻喉科的大门走去。
少女的手上,已然展开一道血刃,直直指着怪物的鼻尖,血红的眼睛,锁定了怪物来袭的目标。
那一刻,人群的慌乱声,变成了医院里最嘹亮的交响曲。
“咔嚓。”
而紧接而来的承接调,是刃与骨肉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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