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绝望……”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绝望……”
呻吟着拖曳自己饥饿无比的身体,爬行在荒无一人的凌晨街头,某个长着男人模样的生物,慢慢地翻开翻倒的垃圾桶,在腥臭里寻找着可能当做食物的东西。
翻找,捏紧,一阵冰凉而腥臭的感觉爬遍了他的五感——自己的手抓住的,是一只已经霉烂的死鸡。
不顾恶臭扑鼻,他猛地咬下那来之不易的食物。
然后,他的背上猛地钻出两个血红的孔洞——饱腹的感觉,让这个人身为【吸血鬼】的身体又一次产生了变异。
皮肉撕裂的疼痛,刺激着怪物的脑子,调出了与之有关的信息。
然后,他又一次开始了对自己的质问。
拖着自己不断变异的、吸血鬼的身体,在这个都市之中爬行,究竟有何意义?
与自己经历相同的同类,已经被欺凌、被杀死了。在夹缝之中生存的他们,不过是人类眼中的牲畜——即使有着自己的爱、情感与人性,也不过是成为人类眼中的牲畜。
那么,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做的——?
明明想要除掉人类,却发现,自己仁慈得连杀死一个小男孩都无法做到。
自己的力量,究竟多么弱小呢?
自己的理想,都是蠢货的话吗?
【“堵上你那爱说大话的嘴吧。”】
原来,自己是个爱说大话的人吗?
这般地沉浸在自言自语之间,怪物缓慢地行走,撞到了一堵墙——一堵人肉做的墙。
“哟,这家伙是谁啊?”
身体被面前的墙——或者说是人踢开,怪物的旁边,忽然围上来了几个纹身的人——被称为【不良】的人们,把怪物围得水泄不通。
“就是你小子啊。在我们的地盘偷东西吃,他妈的问过我们了吗?”
怪物的脑袋一瞬间被某个人抓了起来,巨大的手,将细瘦的脸捏得青筋暴起。然后,怪物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割裂,然后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传来——怪物被扔到了一个满是碎酒瓶的垃圾桶中,随即,几个人抄起棍棒,朝着怪物的身体痛打了起来。
疼痛,一阵阵袭击着自己。
心中的疑问,此起彼伏。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人性,可以放弃吗?
可以为了活着,放弃人性吗?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啊啊——啊!”
属于怪物的嚎哭,从垃圾桶里响起,红色的烟雾爆裂开来,那几个好事之人,被气浪吹飞在地。
待到烟雾散去,红色的甲虫怪物,从被炸裂的铁渣中站了起来。
披在身上的甲壳,是宛如西洋骑士的赤红铠甲。属于独角仙的头部,在人形的身躯上扫视着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类。然后,蓝色的复眼,发出幽光。
“人类们,轮到我们吸血鬼,来猎杀你们了!”
猛地将手伸入自己的身体,将长剑形的组织器官拔出,拖曳那尚留温热的长剑,怪物瞄准了那第一个被吓得脸色苍白的人头。
然后,是肉与骨被粉碎的脆响。
挥舞着长剑,将面前惊叫的生命体撕裂,穿透。人们的呻吟声,就像是一支廉价的管弦乐队正在演奏的乐曲;那乐曲的音符,在长剑的顶端,病态地跳动着。
然后,从独角仙一般的头部中,钻出来海葵一般的组织器官,对着自己斩杀的猎物,大快朵颐。
他头一次感觉到,【活下去】的痛快。
不吞食其他生命,就无法存活——因此,只有吞食,才是真正的活着。
为之而逃跑,也绝不丢脸。
几个小时之后,怪物便面对着无数的枪支指着自己的困境。
面前,自称砂糖小夜子的女性,用那装填着一击必死的银弹的手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如果不想含恨而死的话,站着不动也是可以的哦?”
身为同类的小夜子,正对怪物发出恶劣的嘲讽。只要稍稍一动,自己便会被枪林弹雨粉身碎骨。
一步一步慢慢地后退着,怪物下定了,那逃跑的决心。
裂变快子的器官,在自己的体内猛地燃烧起来,怪物冲开士兵的重重围困,朝未知的方向跑去。
然后在某处,他遇到并击溃的金色人偶,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无比巨大的血红之手,将自己的身体捏紧,从百米的高空拖拽了下去。云层一层层被自己的身体穿透,然后,怪物被猛地砸在地上,与一堆碎石瓦砾混合在了一起。
从烟尘之中,自己的眼睛看见了,那巨手的主人——
那与百米之大的巨臂毫不相称的金发女孩,正用自己的背后之手,护着已经被自己啃咬得面目全非的老人之尸体。
“爷爷……爷爷……”
巨大的手臂缓缓收回身体,女孩的嘴里微弱地喘息着背后的人的称呼,眼神之中,是无尽的空洞。
“好强……喂,你是吸血鬼吧?”
伸展疼痛的身体,怪物站了起来,面对着那无神的女孩,虽然女孩的身上闻不到同类的气息,怪物依旧抱着对女孩【不是别的生物】的期望。
就在怪物期望的时候,女孩的眼睛,从金黄色变成了红色。
“目标,确定。”
随着女孩微弱的话语落在地上,无数鲜红的手,自女孩的身体钻出,如同找到猎物的蜂群,朝怪物张开血盆大口。
“你在做什么?!我们是同类啊!”
慌忙之中的怪物,侧手翻躲过手臂的袭击,以自己的拳头,在空中翻转着打碎了其中的一条手臂。其余的手臂,就像是猎犬般追踪着怪物的身体,怪物第一次臆想,自己被这些手臂撕碎的场景。
除非加速,才能赢得这场战斗。但自己的加速能力,对于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如果不能在加速之时一击必杀,那就会死在这里。
即使有这么多的话飘过自己的脑子,怪物依旧不假思索——显然,怪物愿意拿自己的命,狠狠地赌一把。
因为,要抓住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变得无比灼热的器官,再一次放出自己的热流,体内的裂变,将器官之内的快子压缩至极致,在怪物的面前,刚刚飞舞在空中的手臂碎片溅出的血滴,停止了。
怪物在这加速的状态之中,一瞬间移动到了女孩的面前,怪物腿上的尖刺,随着一记鞭腿,慢慢地朝着女孩脖颈处柔软的金发靠近。
此刻,怪物的体力终于到达了极限,一阵酸痛,传遍了怪物的全身,以至抬起的腿,也一瞬间地软了下来。
“呃啊!”
被器官内产生的热流烧伤内脏,怪物瘫软在地,等候着女孩背后死神的手,将自己变为齑粉。
但此时,却有另一只怪物,参与了这场战斗。
“透……”
称呼着来者的名字,怪物慢慢地躺倒在地,眼睛失去了光泽。
“你可真是个蠢货。”
简单地应答了话,漂浮在空中的眼球怪物透竖起身体上的尖刺,一瞬间将自己的身体膨胀得如小山般大,如河豚般滚动着碾压向女孩的方向,女孩以背上的手拦住那滚动前进的刺球,然后以自己的力量,将刺球拦了回去。
刺球翻滚着,将瘫倒在地的甲虫怪物包裹入自己的身体,滚动着朝巷尾远去。
一脸空洞而茫然的女孩,在原地倒下。
雨在这冷得瘆人的冬季,反常地下了起来,女孩的身体,就这样倒在地上,直到撑着洋伞的少女,慢慢地将女孩抱起。
“最近,小空美也很好动了啊。”
温驯的白气,从少女弗拉德的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地飘了出来。慢慢地将空美背到背上,弗拉德慢慢地朝着那归家的方向转身。这时,自己的口袋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
“大小姐吗?!”
为方便联系而买的电话里,小夜子的声音焦急无比。
“在大小姐所在的街道,探测到了两只正在游荡的吸血鬼,现在雇佣兵们很快就要来了,快躲起来!”
弗拉德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将视线转向了一个废弃的电话亭,将血液变成长枪,麻利地将亭门撬开,轻轻地将空美放在里面。空美的脑袋,歪倒在电话机上,不过一会儿,微弱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等我回来。”
循着对同类的感应,弗拉德撑着洋伞,在大雨中奔跑,朝电话里的两只【吸血鬼】赶去。
在穿过无数雨滴的某个拐角处,子弹发射的声音忽然变大了。然后,那场景映入了弗拉德的独眼。
穿挂着密密麻麻的血肉碎片的巨大海胆,如一架战车一般翻滚着碾过地上的雨滴。掠过了弗拉德的眼前。
然后,高速行进的海胆,被机枪的子弹拦住了。
弗拉德警觉地转过身来,查看子弹的来向——那并不是雇佣兵的枪,而是上一次看到的金黄色人偶的腿上,所装载的对吸血鬼重机枪。被枪的冲力击飞的海胆,在原地翻滚了几圈,慢慢地缩小了体积,随即,烟雾升腾,一个身穿白色风衣、少年模样的人形生物,从烟雾中滚下地来。
“这是什么东西……”
微弱如女性的声音,伴随被称作【透】的少年嘴里的鲜血一并咳出,直洒在脖子上的绿色围巾。就在此时,他看到一只被绒球装饰着的洛丽塔鞋子,踏过自己脸旁的土地。
“躲起来。”
被一阵毫无感情的话语提醒着,透看到,那身着黑白色洋装的少女,举着血红之剑,朝金色的人偶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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