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水肺草。”连山有些迟疑地把腰间的布袋递给了姬麟。
姬麟看出了他的疑问，鲜少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想问什么就问吧，你以往可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
连山并没有被姬麟的笑靥如花迷的晕头转向，反而眼神清澈的坦然道:“你要下水，所以需要水肺草？”
姬麟有些不敢直视连山的灼灼目光，将头偏向一边：“很有可能，师父他们是这么说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连山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他本打算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出战之前，跟我说一声。在战斗方面，我帮不了你多少。但你是我的妻子，你我一心同体。我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你要做什么。”
连山回过身去，背对着姬麟走到了门口，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我不需要那些虚假的美好，属于你的，即便是真实的残酷，对我而言，也是幸福。”
姬麟没有作声，她害怕回头，害怕看到心爱之人眼中的不舍和眷恋，那会影响她的战意，会让她退缩，会让她情不自禁选择依靠他，她不能那么做。
她只能轻声“嗯”了一下，再大声点的话，她会哭的。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他也是。
屋顶，符华靠在蓬松的茅草上，一字不漏的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上个文明纪元，每一次出征律者前，包括超级战士在内，每个参战人员都有半天的时间处理个人事务。名义上是处理事务，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基本等同于交代后事。
有的战士就是摆在明面上的炮灰，说的很难听，但却是事实。超级战士是王牌，也是底牌，在律者能力未知的情况下，超级战士也不会被批准出动。因为每陨落一名超级战士，不仅仅意味着人类最高战力的削弱，还意味着这位超级战士所拥有的神之键的无效化。
原因很简单，只有适格者才能够使用神之键，而适格者一旦陨落，神之键也就等同凡铁。人类倾注在超级战士和神之键上的资源是无法想象的，一旦付之东流，人类未来的希望就会更加渺茫。
而且，即便有了炮灰，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误判的情况。那一次对战中，人类付出的代价极为惨重，不仅失去了一个分部，连在当时刚刚成为人类唯一希望的凯文也遭受重创，险些成为植物人。
此役之后，人类的抗崩坏行动越发谨慎小心。越谨慎，就越要试探，而试探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试探的越多，代价就越大。
而这份沉重的代价，每一位战士都心知肚明。有活着回来的人，但更多的，都是阵亡名单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次的战役中成为数字，因此，这半天时间就显得尤为珍贵。
有家人的幸运儿在这个时候也未必感到幸运。牵挂，有的时候是比冷漠更加可怕的东西。
像那些已经没有家庭的战士们，多半会聚在一起喝上几杯。不能喝多，别想尽兴，电视电影里面那种豪迈的醉卧沙场君莫笑是不存在的，逐火之蛾有严格的纪律，战斗随时可能打响，他们在个人时间也必须保证自己能随时进入战斗。
这种酒是越喝越少的，因为聚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少了。当只剩下一位的时候，那人便在月下独酌，呢喃数语后摔杯而起，随即慷慨赴战。
然而在属于每个人最后的战斗中，他们并没有怀着解脱的态度。与出发时的眼神中的炽热不同，进入战场后的他们如同一块无法融化的坚冰。冷静的分析局面，冷静的提供情报，冷静的…迎接死亡。
他们用行动诠释着人类旺盛的求生欲，但是，当他们无法避免死亡时，他们的眼中的光芒更让符华动容。
他们早就想和那些战友们会合了，但是人类文明的重任让他们必须好好活着。他们拼死求生，又在心底渴望死亡。思维和行动的巨大矛盾仿佛要将他们逼成精神分裂，但他们却始终不让自己疯魔。
这就是人类，这就是普罗米修斯。
“于高山览胜岂不更好，何必做‘梁上君子’？”
符华一听便知来者何人，闭上眼睛道：“前些日子还说不要随意使用神之键的能力，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广成子踏空而来，一缕缕青芒环绕周身，恍若谪仙。
“事态紧急，我也收敛了身形，影响不大。”广成子却难得的没有再多开玩笑。
符华睁开双目，看其脸色肃穆，便知刻不容缓，随即道：“找到了？”
“嗯，渤海之东的崩坏能集束点已经确认了，这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符华见其话中有话，皱眉道：“既然有预料之中，必有预料之外，看你的样子估计还发现了其它不同寻常的东西？”
广成子脸色不佳，叹息一声后挨着符华坐了下来：“没有这么简单，我仔细探查一番之后，发现这个集束点非同寻常，我从那里感应到了神之键的气息。”
“崩坏能集束点和神之键中的律者核心皆是连通虚数空间而从中抽取崩坏能，如此说来倒也不足为奇。”符华心有所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是如此所想，我不敢深入太多，那里的空间很不稳定。”广成子又拔了根头发下来。
符华食指不停地敲打着茅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神之键中能影响空间的并不多，吞噬之键？”广成子回想起来。
符华摇了摇头：“我知道伊甸之星的位置，离神州非常遥远，而且不久前我还亲自确认过。”
广成子心知符华不会无的放矢，他点头道：“我仔细一想也应该不是。”
伊甸之星的拟似黑洞确实可以扭曲时空，但必须是由人亲自解放第零额定功率才能做到，光凭一个集束点就算崩坏能浓度再高也是无用。
“等等，空间之键在后面完成了吗？”广成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
符华眼睛一亮，他们下意识忽略了一些非常规的事实。
“空间之键在我们对抗第十三律者之前打造完成了，但当时时间紧急，人手不足，根本无法寻找到适格者。”
广成子紧接着问道：“你们知道这把神之键的具体位置吗？”
符华摇头道：“这个并非由我这边负责，这很有可能是其他先驱者的任务。”
先驱者当然不止一位，如苍玄丹朱这些人，虽然无法像符华这样长生不老，但是却同样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出对文明最有利的判断和行动，而至于符华这种人，便是负责在人类文明危难之际挽大厦之将倾，如此足矣。
“这样就说得通了，空间之键自然应该有其本属的能力，你了解多少？”
符华敲了敲脑袋：“由于没有适格者的缘故，不少神之键都处于封存状态，可能只有虚空万藏有关于这把神之键的准确记载吧。”
广成子有点糊涂了：“虚空万藏？这又是什么？”
符华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同袍对后面的事情几乎一概不知，于是出言解释了一番，广成子这才恍然。
“那这把神之键可了不得啊，跟你的太虚之握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符华哂笑道：“岂能相提并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你能不懂？这个就不聊太多了，目前我也不知道虚空万藏身在何处，咱们只能通过空之律者的力量来进行一定程度的联想，但好在空间之力虽用法多样，却难逃本源。”
“我其实也不担心神之键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崩坏能集束点和空间之键之间会不会产生什么特殊的变化？毕竟虚数空间跟空间之键关系非常紧密。”广成子道出了心底的疑虑。
符华刚要回答，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站在屋子前面一脸茫然望着他们的姬麟。
“师，师父？你们怎么在那？”
符华和广成子对视一眼，后者朝姬麟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姬麟身负圣痕，十米不到的高度对她而言不在话下，只见她踮了踮脚，好像在尝试力度的大小，随后轻身一跃，然后就从符华和广成子头上飞了过去，所幸还是落到了房顶上。
符华全程行注目礼，待到姬麟稳住了身子走到他们身边时，她淡淡道：“爆发力强了不少啊。”
姬麟有些害羞地摸了摸发簪，说道：“嗯，最近力气不知为何长得特别快，我还没有适应过来，所以刚才才有点控制不住。”
广成子眉头却锁了起来：“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要有整体的把控。如此即便力量有所增长也会很快适应，你现在都控制不好，就证明你原先根基仍然不稳。”
“师父教训的是。”姬麟立刻拱手下拜。
符华拍了拍广成子的肩，对姬麟说道：“这是支配之键中的律者核心在潜移默化吸收虚数空间的崩坏能，同时强化你的身体，这是好事。”
“也有你体内圣痕的一部分功劳。”广成子补充了一句，“还有什么事情吗？”
姬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双唇刚欲分开，却又生生抑了下来，但终归她还是说服了自己的内心，说出了心里话：
“两位师父，我，我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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