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III 如灾祸般蔓延的战争
可瓦迪亚王都雅诺斯
这是一座繁荣而巨大的城市，拥有近20万人口的北方第一大城。作为公国的王都，它不但连接着北方诸国的交通枢纽，也是整个北国联盟的心脏。而如今它却将要面临势如破竹的阿尔夏领的虎狼之师，那支可瓦迪亚平原上击溃公国大军并在一日之内便攻克阿勒代尔的可怕军队，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向王都笼罩而来……
整个雅诺斯人心惶惶，无论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近卫军还是王立魔导学院的魔法使部队又或高耸的城墙与固若金汤的防御设施，都无法带给人们绝对的安全感。加上阿勒代尔近卫军集体叛国和莉莉丝公主举起反旗的传闻，人群的骚乱便更是难以压制。一时间流言四起，就连军中也开始传播着现任可瓦迪亚王弑兄篡位的说法，将领、士兵、人民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之中。然而外敌当前，可瓦迪亚王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即使阿尔夏军即将兵临城下，他也仍然沉溺于……
“安娜……安娜……我的安娜……”雅诺斯城王宫内，国王的寝宫中依旧如往常一样传出那絮絮念念的梦呓般的中年男人声音。
“莫亚尔陛下，让我为你唱首歌吧。”
“好啊，安娜……”
寝宫中传出了妙龄少女美妙的歌声，清越悠扬，在这明星闪耀的夜空中婉转回荡。砖红院墙之间，木叶翠草，花香黯然，仿佛步入了童话世界般美好而静谧。
但是……
“又、又来了，安娜王妃的鬼魂……”
“陛下他、陛下他……又将鬼魂召回来了么……”
两个脸色因恐惧而发青的侍女嗫嚅着低声交谈，那美妙的歌声在她们耳朵里是如此可怖，那是夜晚游荡的亡魂在歌唱。
可瓦迪亚国王，莫亚尔•可瓦迪亚•爱兰米提，自从十几年前登基以来就一直是那个样子了。整天待在寝宫足不出户，国事都是交由宰相多诺西处理。所谓的安娜王妃是先王最宠爱的一位妃子，年轻貌美，能歌善舞。但是那位王妃被处死了，理由是被举发与侍卫通奸，爱兰米提王室无法容忍这样的丑闻，于是安娜王妃被吊死在雅诺斯的刑场。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可是与安娜通奸的并非什么侍卫，而是国王的亲弟弟，当时还是亲王的莫亚尔。王室为了避免这样的丑事传出去，所以假称是与侍卫通奸，还找了一个替罪羊的侍卫一并处死了。莫亚尔也受到了处罚，不过当时的大臣多诺西买通了安娜王妃的侍女，让其供述是安娜王妃主动勾引年轻的亲王。国王这才饶了自己的弟弟一命。后来，多诺西在监狱中这样对莫亚尔说道……
“呐，憎恨吗？你的兄长，可是杀了你最爱的女人哟？要报复吗？我们做个交易吧……”
“杀了国王……这样的话，我可以让安娜王妃回到你的身边……”
“安娜！把安娜还给我！！安娜！！”
…………
于是乎，就有了后来弑兄篡位，还把亲侄女发配到边疆去的事了。莫亚尔登基之后，公国的权力实际落入了新任的宰相多诺西手中，对周边国家的战争、【杀戮天使】的制造，也包括后来阿尔夏领的事……都是出自这位野心勃勃的宰相之手。但是，他却真的把安娜王妃复活了……
“安娜……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
“莫亚尔，我只为你一个人歌唱。”
几支燃了彻夜的残烛流光下，一位金色长发的美丽女子依偎在莫亚尔宽阔的胸膛，精致得仿佛妖精般的脸颊透着黯然神伤。一袭白裙掩着裸足，雪白的臂膀挽着莫亚尔的脖子，身子也如小鸟依人般全靠在那高大威武的身躯上。莫亚尔盘腿坐在绒白的地毯上，静静看着安娜碧蓝的美眸，此时此刻无比满足。
但他还是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她戴着的项链，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吊坠仿佛囚禁着天空的精灵……他明白，他所挚爱的人并没有完全复活……
“莫亚尔，我好困……好想睡……”
“睡吧安娜……再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咔哒哒！
安娜王妃的身体一下子缩小了几分，再也没有刚才柔软温玉般的触感，取而代之的是硬邦邦的木头……没错，莫亚尔此时此刻怀里的，不过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人偶……只是那项链，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莫亚尔抬起头看了看窗户，拂晓了啊……
“陛下，莫亚尔陛下！”
咚！门被推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穿着褐色的长袍，束金玉腰带，正是公国的宰相多诺西。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不过那三人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面等候。如果让艾瑞尔见到的话一定会扑上去的……因为那三个就是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可瓦迪亚魔法使，盏岚、魅姬、泽佐……
“多诺西啊，你有什么事？”莫亚尔仿佛相当费力地抬起头看了一样闯进来的多诺西，满不在乎地问道。
“陛下，那群薩尔兰人已经攻克阿勒代尔了。”
“所以呢？你不是有对策么，还来烦我做什么？”莫亚尔不耐烦地说道。
“这个……虽说同盟国的亚美利亚公国和马纳公国已经答应出兵了，本国的军队也正在回援……可是……按这种速度说不定还是有被薩尔兰人兵临城下的时候，那个时候还希望陛下能出来领导守军保卫王都……”
“所以不是说了你有对策就不要再来烦我了吗！！滚出去！！”
“是、是，卑职失礼了……”
表面谦卑地退出了寝宫，多诺西心里却在咒骂着这位沉溺于一个死去女人怀抱的懦弱国王。不过也没办法，谁叫那个选择他助他上位的人，就是自己呢？
“我们现在怎么办？宰相大人。”看到多诺西出来，盏岚连忙上去问道。
“怕什么？王都还有三千守军，城防固若金汤，魔法使部队虽说不敌阿尔夏家那些马穆鲁克，但也还不至于被完全压制。你们三个，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好。”多诺西看了一眼三人，露出了阴险的笑容……阿尔夏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给我儿子陪葬吧！
……呼——
一阵怪风刮过寝宫外的花园，惊得两侧的侍女们连忙按住自己的裙子，多诺西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条直通寝宫的走廊上多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黑发赤瞳的青年，披着看上去有些破烂的黑色大衣，沾着泥土与灰尘的黑色军用皮靴一步一步踏着稳健的步伐向这边走来，明明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旅行者模样，去施加给众人无比的威压！身为魔法使的盏岚三人一时间竟然有种被外力强压着下跪的感觉……
“你、你是什么人！？”
“啊啦~ 宰相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邪、神、呢？”青年笑了起来，赤色的双瞳发出诡异的红色暗光。
“荒谬绝伦！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邪神！？那不过是吟游诗人的故事罢了！”
“那，你就来试试吧……”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轰！！
转眼间，气势汹汹地冲上去的盏岚三人就沿着原来的路径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和墙壁上被巨大冲击力剥落的碎裂石块一同瘫软地倒地不起……那可是三个身经百战的近战系A级魔法使！但是根本没有看见黑衣青年做任何动作，多诺西只能听见那如同鬼魅一般再次响起的脚步声……
“你、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黑衣青年缓缓走过多诺西的身边，俊秀的脸上露出邪气的笑容，眼瞳中的暗红光芒宛如目的达成的恶魔一般……
“不是说过了吗，幻魔界归来的邪神，萨麦尔•阿克曼……”
…………
“不用害怕，安娜。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到你……”
吱——寝宫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谁！？”
“哎呀哎呀，这不是可瓦迪亚国伟大的国王陛下和美丽动人的安娜王妃么？虽然我也不想打扰二位这感人的一幕，不过……您的人偶王妃身上可是稍微有一点我感兴趣的东西呢~ ”萨麦尔愉快的语气仿佛在嘲讽着寝宫门外的一片狼藉……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莫亚尔头也不抬地说道。
“邪神，萨麦尔•阿克曼。然后，您是老老实实的把【王之圣遗物】交出来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呢？”萨麦尔现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偶脖子上那幽蓝的项链，传闻果然不错……让死者的灵魂回归这种事，必然只有圣遗物这样的存在才能办到。
“我的安娜，不会交给任何人！！”
轰！！
萨麦尔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被砸得粉碎，乱石飞溅。而造成这破坏的罪魁祸首，竟是莫亚尔手中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把黑铁大剑！
“哦呀哦呀，好险好险~还真是可怕呢……你这个……”萨麦尔笑着说完这半句话，下一秒笑容就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嗜血的疯狂表情，眼睛的黯淡红光也瞬间闪耀起来！“……只会抱着人偶撸的痿男！！”
嗖！一阵黑色的旋风冲天而起！极速的风压吹得萨麦尔的大衣猎猎作响，只是一刹那！莫亚尔完全没有来得及反应，萨麦尔便冲到了安娜王妃的人偶面前！幽蓝的项链近在咫尺，萨麦尔伸出了手……
嗞嗞！轰！！
一时间蓝光大作，回过神来的时候，萨麦尔已经在十几米外的墙上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凹陷……甩了甩头，拍了拍身上大衣的灰尘，萨麦尔看着依旧深深相拥着的那两人……或者说一人一人偶……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白跑一趟了么，圣遗物的力量一旦被激活，除了【王】便再也无人能触碰到它们……”萨麦尔转身走到了寝宫的大门前，一甩大衣，回头看了一眼莫亚尔。
“抓紧时间和你的人偶王妃告别吧，愚昧的国王哟，它的主人已经要来了……”
“无论是谁也别想动我的安娜，已经……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哼，沉溺于亡者的怀抱的么……愚蠢……”萨麦尔眯起了眼睛，叹了口气，又开始东张西望起来。“那么！离下个目的地还远呐，我还是搜刮点值钱的东西再走好了~ 嘛嘛~作为交换，和传说中的邪神一战还没死，这可已经够你吹嘘一辈子了~”
“随便，只要安娜没事就可以了……”
“嘁，痴情的家伙……所以说人类啊，真是有趣……”
…………
距离雅诺斯三十公里 阿尔夏军&可瓦迪亚叛军联合部队行军队列中
艾瑞尔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早上了。是悉悉索索的木制马车车轮声音吵醒了他，队伍正在行军，阿尔夏家的军队加上埃里克的近卫军兵力大约有四千，但王都光是守军就有三千，还不说临时动员起来的市民和那完备的防御设施，这场战斗获胜简直希望渺茫……
“啊嘞，好软……”撑着坐起身的艾瑞尔好像摸到什么东西，当他回过头去看……
“啊啦~艾瑞尔sama，这种事情要结婚后才可以啦~”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小米我不是故意的！”艾瑞尔连忙移开手道歉，但是米迦勒却只是一边继续说着梦话一边翻了个身继续睡……
“啊——什么嘛……根本没醒啊……”松了口气，艾瑞尔擦汗的瞬间却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可怕的寒气袭来……
“主人……安可实在不明白……那种搓衣板身材到底有什么好摸的呐……你可以给安可解释一下吗？”
“欸？那个，安可你听我说！那个！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在艾瑞尔慌忙摆着手臂想要解释的时候，那股寒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安可轻轻地把小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大大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烧好像已经退了，不要那样剧烈摇摆手臂，主人的伤口昨天才缝针，医生说再开裂的话就要切……了……”安可用小手比了一个“切掉”的手势……
“明明是切除坏死组织的意思，我为什么好像联想到奇怪的东西了……呃，安可，以后不要做这个动作了，看着疼……”
“疼？伤口吗？”
“不，是其他地方，在心理意义上……咳咳！”
“殿下！您醒了啊！！我这里有紧急军情汇报！”也许是听到马车里的动静，门帘那里探了个头进来。银白的头发碧蓝的眼瞳，正是身为剑侍的斯沃德。
“啊啦~斯沃德啊！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呢！你这家伙，看上去也还很精神嘛！”重重地锤了斯沃德一拳，重逢后艾瑞尔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都是托殿下的福……这个先不提，实际上，我们现在陷入了很窘迫的局面……”
“怎么了？”艾瑞尔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就知道可瓦迪亚没有那么简单，看来还有一场硬仗。
“事情是这样，您昏迷后，亚伦队长和埃里克将军决定继续行军。我们已经抓紧了一切时间但是……还是没能赶在援军之前！德鲁克的平南方面军已经突破了卡戎峡，正向这边快速接近，离我们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什么！？那迪斯爷爷呢！？他没事吧！”艾瑞尔立刻打断了斯沃德，卡戎峡他交给了【结界师】的迪斯，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可没想到被轻易突破了，现在迪斯的安危不知，如果那位和蔼的老管家成为他错误战略的牺牲品，艾瑞尔会愧疚一生的。
“迪斯管家没事，这些情报也都是他提供的，他自己似乎也正向我们这边赶来。”
“那就好……然后呢？除了德鲁克的军队，还有吧？”
“是的，可瓦迪亚的盟国马纳公国和亚美利亚公国都出兵了……其中亚美利亚公国的一万铁甲骑兵最棘手，他们穿过了卡戎峡追击我们，因为骑兵的机动力离我们已经不到一天路程了，很可能会在我们到达雅诺斯之前就追上……雅诺斯内部也有三千守军和完备的防御设施，攻城恐怕兵力不足。还有如果被缠住的话，马纳公国的三万大军也会很快抵达并将我们合围……到时候……”斯沃德露出凝重的神情，眼前几乎已经是绝境了。
“是有些棘手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艾瑞尔咬了咬牙，这下麻烦了。
“哦，还有件事忘了汇报！应该算是好消息吧，安魂殿的首席安魂官加尔森大人来了一封信，说是这前方有一支安魂殿来增援的魔法使部队等待我们汇合，还有东边的马纳公国来的援军说是已经解决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亚美利亚那一万铁甲骑兵还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正面战斗是不可能获胜的，这边的行军速度也完全……”
“哦？呵呵呵，既然加尔森大长老说已经解决了，那马纳公国那边就是已经解决了吧。接下来，只用担心那一万铁甲骑兵了呢……”艾瑞尔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
“拖住他们就可以了，关于雅诺斯的城防完全不是问题，我有把握半天之内拿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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