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感觉符华简直是个怪物,是个疯子。
虽然用这样的话描述一个至少外貌上看还是妙龄少女的女子委实有些不合适,但楚风算是真对这位符姑娘服气了。
楚风自己就经常被人称作是怪物,也有不在少数的人会说她是疯子。说怪物是因着天赋高绝,毕竟除了太上老君这等存在,实在鲜有能和楚风比较天资的,而说疯子,自然是因着她放着仪容端庄不顾,净做些本不该是女孩子干出来的事,譬如散发佯狂,途穷而哭,这牛鼻子几乎和阮籍是一个德行,唯独欠缺的便是她可无心学典籍,完全及不上人家的才气——不过即便她愿意学时,楚狂徒恐怕也未能和阮嗣宗相较。
而这个几乎是公认的怪物与疯子竟然对他人有如是评价,真是把个面皮也丢了不要。
符姑娘的疯与怪却是因着她对训练的痴迷。她分明已经不弱了,而且按照楚风的感知,她几乎是这个世界里站在顶点的存在,她却几乎没有一刻消停,除却每日例行两个时辰的站桩,两个时辰击打木人桩,两个时辰练拳,两个时辰找楚牛鼻子陪练之外,就连睡觉都换成了打坐,号称是炼心。
这简直是害了魔怔,楚风不止一次嗤之以鼻,只是日子久了,她看着那个身影挥汗如雨,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敬佩的情感,至少她楚狂徒是万万做不到的。
楚风现在算是能理解,为什么这位符姑娘一不会修仙二不会问道,却能生生靠着锻炼肉身而及此境界,全是因着这人把命都舍了去。
不过符姑娘虽一门心思扑在训练上,对楚风还算不错,至少在楚风打扰她的时候没有表示出不耐烦,举止上不算怠慢。
楚风曾问她为何拚命至如此地步,她只道:“是因为和朋友的约定。”
楚风刚想说“你这样的疯子居然有时间交朋友”却意识到这样实在太过失礼,算是在出口前一瞬收住,换了另一个问题:“约定要一起成长?”
符华脸上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思绪似乎飘到不知多少年岁之前:“我答应过她,要守护神州。”
楚风几乎要把大腿掐得青紫。
这简直是个笑话,你符姑娘固然不凡,但守护神州未免也太自许了罢?此地的神州和天朝相去不远,东西一万四千里,南北一万一千里,是你小小姑娘能守护得了的?虽说你这小姑娘算是五万余岁的老妖婆,但比楚狂徒这五百岁的老奶奶还要弱了一筹,楚老道也未敢夸下海口,这是你符姑娘能期许的?当然,楚老道不敢是因为她所在的天朝能人如林,保不齐在哪个山林,哪方洞天里就有未登仙门的仙人,真对上那等人,楚狂徒便是不惧,却也不敢说能稳稳胜过对方。
不过话虽如此,楚风却隐约觉得,倘若符华一直以这个目标束缚住自己,把一切杂念都摈了弃去,或许未来真有一天她能做到也未可知,毕竟不论什么事,做到了极致总能入道的,真到了那般境地,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随我下山一趟罢。”
楚风看着符华,简直比见到文弱书生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还要惊异,符华主动找自己说话,目的竟然不是要自己陪练,而是要陪下山?开什么玩笑,符华竟然会不去训练?
符华注意到了楚风怪异的眼神,难得白了她一眼:“因为山上多出来了你这只米虫。我上次下山采买是半个月之前,本来只有我和赤鸢的话,这个季度都不用再去了,然而——”
符华话还没说完,楚风便羞赧不已,她虽疯了些,年岁大了些,总还是女孩,被人直言饭量大,饶是她面皮城门也似的厚,还是有些受不了。
不过符华可不会管这家伙究竟怎么想,只是继续陈述着:“加上你以后,这十天就吃完了所有大米。”
站在符华左肩上的赤鸢对楚风投来鄙夷的神情,她当然有这样的资本,只因她虽不是麻雀那般的体型,但比于大米虫,自然算是蚂蚁般的食量了。
“喂喂,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一只鸟,居然能露出这样的神情?”楚风表示不满。
修仙者楚狂徒当然见过不少精怪,是以能明显做出表情的鸟,她也并非没见过,然而这方天地分明连一丝灵气都没有,赤鸢是怎么成精的?还是说它与《山海经》上所描述的就是同一个,这真是神农家的姑娘?
符华解释道:“赤鸢和我一样,也是上个纪元存活下来的,她能听懂你说的话。所以我称呼她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女字旁的‘她’,而不是‘宀’头的‘它’。”
楚风只好接受连区区赤鸢都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事实,暗地里算计着如何把这只小胖鸟揉搓到掉毛。
山路蜿蜒,甚是陡峭。
在山间走着两个妙龄少女,其中一人肩上立着一只鸟,这鸟不时飞起,去啄下几只野果,自己吃掉一两颗,再把剩下的送入其中一位少女口中。她眼神灵动,却有几分谄媚的意味。而另一位少女就凄惨许多,虽然她看上去似乎很想摸一摸那只鸟,然而人家却始终将柔顺的尾翎对着她,从不正眼瞧她一下,更莫要说递给她哪怕一只果子了。
少女愤懑地盯着鸟儿,嘴中碎碎念叨,只差拿出小本本记上一笔:今天这只小肥鸟又不理我,生气。
而颇得鸟儿青睐的那位少女却也很是头疼,只因她手上的果子已经太多了。左右看看,发觉似乎有个很不错的容器处理它们,于是素白的手抓了一把,送到另一位少女嘴边。
本来还在生闷气的少女见了这晶莹剔透的果子,立时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尽数收入腹中,随后意犹未尽地伸出丁香小舌在唇上轻轻一刮。
小鸟却不满地喳喳叫着,少女只好又探出刚收回的手,去顺着小鸟的翎毛抚动,于是小鸟便享受地眯着眼。
楚风伸出小指挖了挖耳朵,然后把完全没有沾染一丝污垢的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终于忍不住开口:“阿符,就这么干走着,你不无聊吗?”
符华道:“为什么会无聊?行走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既然是修行,就该拿出全部的精力应对。”
楚风撇了撇嘴:“你这人真没劲。”
符华继续陈述着她的观点:“修行的时候是绝不会无聊的。你能感受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变强,武之道,永无止境。”
楚风简直恨不得提起挂在腰间的剑将她颅骨剖开,看看里面除了“修行”两个字之外,是不是只剩“活着”了。
楚风叹息道:“以前还觉得那些人太烦,现在只不过是几十天不见,反而还有些想念。”
符华随口问道:“‘那些人’指的是和楚风你一样的强者吗?”
楚风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答道:“强者?估摸着不弱罢。哎呀,重点不在这里。那些人是我的狐朋狗友,平素里也不常见面,只是一旦哪个得了三两瓶好酒,那边非要聚一聚不可,大家在一起喝着酒,然后天南地北的聊。”
随后楚风小声嘟囔着:“哪像你,三五天下来,一句话也没有得说,更莫要提喝酒了。”
符华道:“你是个酒鬼?还是说你是个话痨?”
楚风现在恨不得再和这家伙打一架,到底会不会聊天啊?就是喝点酒便是酒鬼,稍微想说两句话便是话痨?这人真没情趣,继续修你的行罢,再找你说话我就是笨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笨蛋道:“对了,阿符,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符华道:“请说。”
楚风道:“我看你不像是道士,为什么太虚山上却有一座‘拂云观’?”
符华道:“我当然不是道士,这座建筑也不是我建的,只是很久之前,我的朋友建了这座建筑,目的是给神州人一个信仰。”
楚风道:“就好像道教徒信三清,佛教徒信如来一样?那么你们想塑造的信仰是谁?”
符华脸上闪过一丝追忆的神色:“她叫姬麟,是上古时期有熊氏的族长。”
楚风本来淡定的脸上只剩下惊恐:“她手上那柄剑不会叫‘轩辕剑’罢?”
符华惊讶地看了看楚风:“那是第十神之键的一部分,名字的确是‘轩辕’,不过你怎么会知道?”
楚风几乎要以头抢地,这个世界简直太可怕了,轩辕黄帝居然是女人?那她究竟该怎么御女三千而飞升?还是说这个世界一直以来就流行同性出真爱吗?那么这位符姑娘通常不喜欢理会自己是因为自己与她的审美相冲?不对,该不会符姑娘就是三千人中的一个吧?哎呦,有意思诶,这符姑娘看上去像个黄花闺女,原来本身也这么……等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点正常的事,譬如——莫非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了不得的火焰,就连上古的大神都扛不住?
符华看着楚风变化莫测的脸色,颇有些担忧:“楚风,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风苦笑:“我浑身都不舒服。我大抵是害了妄想症。”
随后她又艰难地开口问道:“阿符,你除了‘符华’这个名字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名字,或者说称号什么的?譬如神农,伏羲,女娲?”
符华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些名字。你这么惊讶,是因为你认识的人中有位叫‘轩辕’的吗?”
得知符华大约不是传说中的人物,楚风松了一口气:“我倒是想认识‘轩辕’哦,毕竟人家可是……”
话还没说完,楚风却想起一件恐怖的事情,然后立刻住口,硬生生把自己想说的话忍住了。
符华道:“可是什么?”
楚风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什么。”
既然楚风不想说,符华便也不再问,她也不是什么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楚风暗自长吁:“还是莫要认识轩辕的好,人家后宫里的女人,简直比我十年里见过的人还多,我楚狂徒左右也是女人,倘若真认识这推土机,那下场必定好看得紧……甚幸,甚幸。”
太虚山山脚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镇子上又是会有市集,符华每个季度就是在此地采买的。
小镇里当然不会有什么高明的食材,不过也好在太虚山上物产丰饶,素可食野菜,荤有兽类,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种麦这种无关紧要事上的符华只需要每个季度下山买大米就好了。
然而还有另外一个小问题,那便是如今山上多出一只米虫,频率该从一个季度一次改成十天一次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因为大米虫的存在影响自己的修行。符华决定,这次就多买点大米,一次就买上二十石,这回总够米虫吃九十天了罢?
二十石不是小数目,至少在这小镇子里,还真没听说过有人一口气买这么多大米的,不过有生意当然是好事,为此店主还特意给符华定了个友情价。
然而友情价也拯救不了符华,当她摸出荷包时,只找到了几块散碎银子,慢说买这许些大米了,便是再减去九成——似乎还真的够了。
不过要养活一只大米虫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毕竟据本人说,因为寄人篱下,没好意思放开,是以每次吃罢了饭还是半饥饿状态。
所以这家伙简直没救了。符华本想问问楚风,她身上有没有带着一般等价物,回头看时,却发现本该老老实实待在旁边等着扛米袋的牛鼻子已经不知所踪了。
符华大感头疼,倘若早知晓这牛鼻子是个麻烦,就不该带她下山,然而再一想,倘若她不下山,而是被一个人留在山上,那只怕更是个灾难。
没有解决方案,符华只好带上三分歉意地道:“抱歉,店家,我现在没有足够的银子。”
店主也不是头一回见符华来买米了,彼此也算认识,符华在他这里信誉还是挺好,故此道:“无妨,姑娘只管把米运回去就是,银子改日再结也成。”
符华只好姑且先接受店主的好意。
店主挺疑惑,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饭量和常人也没差,每季度来买的米也不多,就堪堪一人的量,怎么这次这么夸张?非但只隔了十天,而且按一季来算,这次一买便足足是十数人的分量。于是店主问道:“姑娘家里是来了客人吗?”
符华道:“也不是,只是米里生了一只大米虫。”
这还了得?莫不是来找麻烦的?店主忙不迭解释:“姑娘此言差矣,我这里可没有以次充好的行径啊。”
符华笑了笑:“我知道,我家里这只米虫却是天上掉下来的。”
店主颇是不解,然而既然不是自己这里出了问题,那便该是人家的私事了,不愿明说,自己也不好再多问。
置办好了食物,再该是回去继续修行了,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小问题,就是该把米虫带回家。
“那家伙是去了哪个粮仓吗?”符华思忖。
没有眉目,便去问小肥鸟:“赤鸢,你见到楚风了吗?”
赤鸢歪着头眨着眼,认真地思考,可惜她的确不知道答案。天晓得那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符华颇感头痛,楚风修为高绝,饶是自己感知力不弱,神州大地上哪里有什么大动静都逃不开自己一个念头,然而这只大米虫却是例外,若不是她时刻散发着惊人能量,形成了可观的能量场,自己根本就无从得知她的踪迹。只是那能量场的范围极小,衰减又异常之快,若不是近她身十丈内,就连自己也决计发现不了她。
那就只好慢慢找。
符华是在数百步开外的一家小酒馆里找到楚风的。
小镇与“繁华”二字实在没什么相干,小镇里的酒家自然也不是什么高明所在,它不过比茅草屋来得稍微稳固点,至少大雨是能扛的。
隔了挺远,符华就听到大嗓门的楚风在念叨:“小二,再添一角。”
符华一直觉得很奇怪,楚风本来有着温柔如水的声音,怎么寻常时节偏生就似平白加了四五倍的增益?倘若她还擅长贼秃们的狮子吼,是不是说上几句话便能叫人肝胆俱裂?
符华撩开门帘走进去,发觉楚风就坐在门口,桌子上摆了五只劣质青花碟子,碟子里有几片肉,还有些肉渣,看纹理大约是牛肉,碟子旁立着十多只酒壶,虽然不知道里面是空是盈,不过按着楚大嗓门喊的话来看,估计多半已经一滴不剩。
楚风正晃荡酒杯,面容陶醉,只差吟哦了。这人本来绝美,是以虽看上去有些不正常,却还是很能吸引周围男人的眼球,不过好在太虚山脚下盘桓的多是乡民,俱是民风淳朴,也没什么人有出格的举动,只是许多人不时往她那里偷眼看,流露出痴迷的神色,本该喧闹的小酒馆倒有几分静谧了。
喝了酒的楚风眼神迷离,向四处乱看,正好对上符华的眸子。
楚风笑:“阿符,来喝酒。”
赤鸢从符华肩上飞起,落到桌子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始啄食,就连楚风拨弄她的羽毛,也不甚着意。
符华在楚风对面坐下,认真地道:“喝酒对身体有损害,虽然到了你这般境界,可能那损害微乎其微,但却难保不会成为修行道路上的绊脚石。”
楚风撇撇嘴:“你这人真没情趣,好意请你喝酒,却和我说这话,败我性致。罢了罢了,你不喝,我喝。这酒虽是村酿,不过劲头十足,颇是不错。”
毕竟楚风和符华也不算太熟,楚风左右不了符华,符华当然也没理由去管楚风,于是一时间两人皆是静默,只有楚风大口大口喝着酒,与周遭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楚风酒量不错,否则她也不会喝那十几角酒也只有少许醉意,但不靠灵力化解的话,她毕竟也还只是凡人之躯。
楚风已然微醺,她又露出绝美的笑容:“呐,阿符,我说你啊,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符华感受扑面而来的酒气,不由得眉头一皱,几欲离席。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正色回答道:“因为我还不够强大。”
楚风哈哈大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愚钝?你以为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守护这神州?固然,你已是人外的人,但人外的人难道就不会输?就为那可笑的约定,你一个女人,做了男人也做不到的事,你不累吗?”
符华黛眉拧作一团,指节握得发白,老旧的长凳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符华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些寒意:“在你不清楚我的过去之前,最好不要随意评论我,否则我不保证我们今后还能相安无事。”
楚风却似不知,只是笑,笑容透着三分癫狂:“然也,然也,我非但不了解你的过去 就连你的现在也丝毫不知道,只因你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知道。”
符华刚想说什么,却被楚风毫不留情地挥手打断:“你符华就是个疯子。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莫非你真以为只要你继续修炼下去,迟早能应对的?那上个纪元为什么毁了?若说你上回还不够努力,我不信。”
符华生硬地道:“我不明白。难道你会因为一件你必须去做的事情成功率太低就不做了吗?”
楚风气势一现,整个人有如神明般凛然不可犯:“我若真要做时,自然一往无前。挥剑斩尘,剑断了,我还有手,手折了我还有骨头,骨头碎了我还有一条命,便是这命绝了,只要我楚狂徒神魂不灭,我就一定会去做。”
恍惚间,符华似乎在楚狂徒身上看见了自己身影,自己固然说不出这样决绝的话,但为了完成守护神州的约定,一些牺牲又值当什么?因此自己才会拼命修行,只为未来局势不可收拾之际多几线希望。
“你明知我也与你一样,你为何还能说出那般话?”
这话在符华口中回转,却始终没说出口,只因符华看见了楚风眼底的落寞。
符华心中蓦地一颤,隐约间眼角有些泛酸。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动容,她只是益发觉得楚风和自己有些相像了。
楚风此人,初见时只觉她是个强者,浩渺无边。稍稍熟稔时又觉着这人简直是个怪胎,明明是个十足的美人,却丝毫没有美人的自觉,行为举止慢说大方得体了,简直如同泼皮。再多认识几天,又会觉着这家伙就是个疯子,她的想法真是难测。
而现在,符华只觉得这家伙是个话痨,是个酒鬼,是个独自来到异世界,孤立无助的可怜人。
符华必须承认,自己最孤独的时候,其实和楚风很像,作为群居动物的一员,孤独实在太难熬了。是以就修炼,拼命地修炼,如此既能增强,亦能忘却孤独。
符华开始理解楚风的话了,她大约只是单纯地在宣泄。她需要有人陪伴,是以她选择了自己,但自己却没有接受。
那就接受她罢,一个人也确实孤单了些。一个人难以做到的事,也许两个人就会稍微简单些呢。
然而即便如此,符华也不打算说出来。
男人的友谊,酒便够了——虽说两位合法少女都不是男人,但看秉性,不论谁也不会觉得她们是女人。
符华拿起桌上的酒杯,往里面倒满了,然后一饮而尽。
楚风虽有些醉了,却也不是人事不知,她惊愕地看着符华,只因从一开始桌上便只有一只酒杯,而当它在楚风手上时,桌上只有酒壶。
符华没有注意到楚风神情的异样,只因她发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自己的力量似乎强了一分,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分,但凭借自己对自身的控制力,这一丝一毫还是被察觉了。
符华道:“楚风,你这酒似乎有些不一样。”
楚风不解:“这不过是村酿,能有什么不一样?只可惜我突然来到这异世界,身无长物,若是把我的那些存货带来,你尝尝便知道,那才真叫不凡。”
符华才没工夫和楚风讨论她的藏品,她解释道:“我喝了这酒之后,发觉自己似乎增强了一丝,虽然只有一丝,但也非常可观了。”
楚风表示赞同这个观点,到了符华这般境界,哪怕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长进,那也比普通人脱胎换骨来得稀罕。
但楚风还是不大相信,喝酒若是能变强,她楚老道岂非早该是仙人了?便是要与老聃争列,也未尝不敢想。
楚风道:“咄咄怪事,不然我来尝尝?”
符华同样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个中道理,于是立即将手中的酒杯递给楚风。
楚风接过来,也没在意先前符华的唇究竟印在哪一处,就把脑袋一扬,闷头灌了去。
楚风刚准备埋怨阿符好没个道理,平白耍自己玩寻开心,却蓦地神色一变。
楚风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喃喃低语:“我的灵力竟然也有一丝增长,在这几乎可以说不存在灵气的世界中,竟真的有增长?这酒……”
意识到这点之后,楚风整个人已清醒了大半,立时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对着嘴猛地狂饮。
符华正疑心这惫懒道人究竟在抽什么风,却发觉放下酒壶后的楚风脸色变得很难看。
楚风猛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境,随后以她如今所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道:“只有刚刚那一杯是特别的。”
这实在不合理,没理由待在同一个酒壶中的酒性质有异,那酒壶又没带滤嘴,是以问题出在哪里?莫非是酒杯?
符华心念电转,却渐渐想到一个可怖的可能。
符华怔怔地盯着楚风因碎碎念叨而不住开合的娇艳红唇,一时心绪纷杂。
楚风没工夫理符华,她已经把符华当作了朋友,那自然就没有随时随地小心担待的道理,所以她只顾着自己理清思绪。
楚风楞了半晌,突然吃吃地笑了:“我真是魔怔了,不过是区区灵力,有与无又有什么分别?何必汲汲于此,反倒是落了下成?得之吾幸,弗得吾命,道之彰也。善,善,善!”
只是这事真的能放下?慢说楚风尚距仙人有一步之遥,便作真是哪位上仙,在得而复失,失之复得,既得再失之间,往复徘徊,又怎会真的轻易能放下?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待到楚风勉强想通了,再去看符华,却吓了一跳。
楚风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在符华脸上看到举棋不定的神色。
楚风目瞪口呆地道:“湛湛青天!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符华欲言又止。
楚风还待逼问,却听外边突然间人声鼎沸,虽然内容尚不明确,但语气中的惊惶却是清楚明了。
人声纷杂,更兼有混乱的脚步声,再不过一瞬,便传出惊惶的惨叫。不知何时,小酒馆里的人已作鸟兽散去,桌椅也推倒不少,破旧的门也不知何时叫人扯将下来,整个屋子已然摇摇欲坠。
远处传来一声猛兽的吼叫,势极雄豪,带着三分肃杀,那声音却又渺远深邃,就好像是一只长眠于此的上古凶兽突然惊醒。
楚风微微眯起双眼,眼中精光闪过:“出事了。”
符华面色凝重:“在太虚山脚下,竟会出现它?”
楚风道:“谁?”
符华已然站起身,双手上突然现出一双金黑为主色的拳套虚影,拳背处正当心嵌着一枚不知名目的宝玉,其上光芒流转,隐隐透出几分慑人的寒意。下一刻,虚影凝实,那拳套已然裹住符华的手,尾部的赤色翎羽反射着阳光,与整个拳套交相辉映。
配上拳套的符华,凛然不可犯。
“迦尼萨。”
符华大步迈出,整个人犹如能斩开天地的利剑,人咸莫敢直视之。
符华锋芒毕露,语气中罕见地带了她自己的情绪,而楚风这头一次感觉到符华也是有血有肉,却是因着她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的一丝杀气。
符华杀过人。
不是指她杀过什么崩坏兽,对付过什么崩坏,她真的杀过人。
楚风大笑。楚狂徒怎么可能没杀过人?
楚风向着安然立在桌子上继续啄着食的赤鸢,又忍不住去摸了摸她的身躯,笑道:“赤鸢,你主人阿符要去欺负崩坏兽了,你不去掠阵?”
赤鸢没理她,继续专心地对付盘子里的牛肉。
楚风笑骂道:“小没良心的。就算你知道你家主人宰那劳什子迦尼萨易如反掌,总也不至于这么心大罢?”
赤鸢还是没理会她。
楚风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看不起那东西。说来也真是,那东西空能吼出那么大的声,却还不如你一这只知吃牛肉的贪嘴小肥鸟。”
赤鸢终于有反应了,她瞪着眼睛,狠狠地向着楚风白嫩的手上啄去。
楚风也不收手,任由她啄,她看似来势汹汹,楚风手上却也不过稍稍出现个白点,然后又恢复红润。
楚风哼了一声:“你这小肥鸟,真不知道怜香惜玉。”话虽如此,楚风也知道赤鸢有分寸,倒没有真和她闹别扭。
赤鸢冲着楚风发出挑衅的鸣叫,大约是在表示:阿符才是“香”是“玉”,你老牛鼻子就好似那田间的污泥,配不上那俩字儿。
楚风也不和赤鸢计较,只是轻轻笑着。
楚风起身:“罢了,你且现在这吃着,我去外面瞧瞧,前次好容易逼着阿符多说了几句话,才得知世上有种叫作‘崩坏兽’的生物,尚不知是甚么个面貌,如今难得有机会,正该去一睹其物风姿。”
楚风踱步走着,伸手把摇摇欲坠是门帘掀起,走到外面。
狼藉一片。
本该喧闹的小镇如今倒似遇上了匪徒一般,居民大约都躲起来了,周遭竟是空无一人,慢说是人,便是鸡或是耕牛也见不得一个。集市上摊子还没收,摊子的支架也半数折断,各种菜蔬也好,小玩意也罢的商品散落一地。就连本是人居的平房也是门大开,里面却没有人,当然同样也没有金银细软。
这小镇竟似蝗虫过境,那人与财物就好似稻谷。又似乎有不知自何地袭来的狂风席卷一阵,将人掳掠而去。
可惜既没有蝗虫,也不会有狂风,造成这一切的,大约只是十余里开外那片草地上突然出现的巨大崩坏兽。
楚风啧啧称奇:“我观此地的人民风淳朴,还只道他们多是没遭过什么难的,想来遇上这事少不得要手足无措,不成想这避难之快,简直快赶上军队奔袭了。”
楚风向东方看去,那里站着一只巨兽。
巨兽通身雪白,只在蹄子上、兽吻间有些紫色,背部也生了些怪异的紫色花纹。这巨兽既似一头没有长鼻的大象,又似能在泥泞中打滚的猪——不过若是真在泥泞中打过滚,却是断然不可能如此洁白。
楚风伸出小巧的手掌,放在眼前不远处,与那只巨兽作对比,发觉那巨兽的高度大约就是她一指之长。
粗略估计一下,楚风忍不住惊叫道:“这劳什子崩坏兽竟然足有两百丈高?这开玩笑的吧?把它宰了去,也不知能养活多少人。”
不过这崩坏兽只不过看着高大,其实真要说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至少从气息看,还不如小肥鸟,小肥鸟发起狠来,等闲个把小国只怕也要折损在她喙下,而这与那连女装大佬观音大士都下得去口的老淫棍象头财神一般名目的巨兽,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及得上精卫鸟的,毕竟一个三流毛神和炎帝家的小公主,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虽然小公主只是只鸟,虽然小公主折损在区区东海里,但架不住人家有背景啊。
楚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迦尼萨那边掠去,不过几息功夫,十余里的路尽数退在她身后,她已然立在迦尼萨脚下,而下一刻它便要踩实了。
符华虽然也不慢,而且她还比楚风先走片刻,然而待楚风到时,她却才姗姗来迟。
符华远远地瞧见了楚风的身影,不免暗赞她身法之迅:“楚风,你怎么来了?”
楚风调笑道:“小阿符,喝了我的酒,你可就是我楚狂徒的人咯,我怎么能看着你以身犯险呢?”
听到“酒”字,符华身形一顿,又想起适才自己大约和这牛鼻子来了一次间接接吻,饶是符华白纸一片,却也忍不住要面上微红。
强行定了定神色,符华道:“一只迦尼萨罢了,这还算不上险。”
楚风表示抗议:“只?你开玩笑的吧?‘只’这种词能用在这象鼻怪身上吗?跟我念:一只赤鸢,一头象鼻怪。”
符华没空理这个疯子,拳套上的宝石里闪过一道流光,隐约间聚起惊人的能量。
似符华和楚风这般大小的动物比于象鼻怪迦尼萨实在有些相形见绌,那两百丈高低的巨兽完全就不知道自己身下站着一只想把自己剁了炖汤的大米虫和一位想把自己捶成肉泥的暴徒,它只是继续干着自己该干的事,譬如向前走。
巨大的身躯承载着惊人的重量,粗壮的蹄子稍微一踏,草地上便生出巨大的深坑,好在昨宵夜雨,土地微润,这般举动倒也没引起沙石飞溅。
符华和楚风现在在迦尼萨腹部之下,这简直能隐天蔽日的身躯相当有压迫力。
不过楚风还在对这巨兽评头论足:“莫看这家伙两百丈高,真说来,比那翼若垂天之云的鹏尚有不足,更慢说不知几千里宽广的鲲。对了阿符,你打算怎么办?”
符华没有回答,只是身子一沉,蓦地向上弹射出,只在数丈之内,身下便带起锥状云团,同时传出雷霆般的巨大声响,须臾之间,小小的拳头重重砸在迦尼萨腹部。那拳头娇小可人,其中却蕴藏着骇人的巨力,更有拳套凝聚了不知名的能量,符华这一拳,足以开山。
“就这样办。”符华答道。
楚风咂了咂嘴,碎碎念叨:“唔,这是音爆?音速是多大来着?我似乎也经常突破音障来着,怎么就没有音爆?罢了,我这伪科学去琢磨这个干什么?考虑那劳什子东西倒不如去学园都市,噫,说起来学园都市里有人能突破音障吗?哔哩哔哩?人家那是电磁炮,虽说初速度是三马赫来着,但好像和音障没什么关系啊。罢了罢了,莫要去管他,我这天劫都渡了几回了,说什么科学?何况那些方才能炼飞剑的,在天上高来高去时,速度也该有几个马赫了罢,却也从来没见他们有什么音障音爆的,可见科学就管不到我们牛鼻子这里。”
迦尼萨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几乎要将人鼓膜震裂。
符华一击得手,面上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益发凝重。
符华低声道:“变强了。”
楚风道:“你变强了,还不高兴么?”
符华沉声道:“我说的不是我,是迦尼萨。”
楚风哂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可它也不过是小杂鱼。没有人会在意一只蚂蚁是不是突然有了两倍的力量。”
符华解释道:“迦尼萨本身虽然不如弱,却也不是什么太过强大的崩坏兽。我不止一次和迦尼萨交过手,之前的那些,只要这随意的一拳,我便已然能将它击个洞穿,而今天……何况我今日还有了一丝提升,虽然只是一丝。”说到“提升”的时候,符华下意识去看楚风,本该是摆出严肃神情的俏脸,却不自觉闪过羞赧之色。
楚风面色一凝:“那么是不是说明,这一个纪元的崩坏,要比上一个纪元还要来得激烈?”
符华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能确定。按说应该不会,毕竟这个纪元的现在甚至还没经历过工业革命,西方也才处于中世纪罢了,人类的文明本身并不强。”
楚风道:“可是这头迦尼萨却比上个纪元的还要强。”
符华脸色有点难看:“而且,它还出现在了它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平白出现一头强大的迦尼萨,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
太虚山脚,符华治下,本来决计不可能出现崩坏兽,但这头迦尼萨却切切实实立在此地。
楚风却隐约有了猜测。
科技不强,伪科学强大岂非已经够了?只要她楚狂徒有灵气补给,毁灭个文明就与吃饭喝水似的,而她同样是人类。
某一个数值过大,那么即便其余的数是零,甚至是负数,求和之后,结果也会相当可观。
“我来罢。”楚风握住处在腰间的剑柄。
人影翻飞。
剑光所至,血雨飘洒。
不过瞬息之间,迦尼萨已然成了一具骨架,肌肉与脏器散落一地。
失去了肌肉连接的骨架摇摇欲坠,倏忽风起,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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