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是，这顿早饭大致消耗了我们40分钟。
虽然对我而言这应该是很成功了，但是亦哥仿佛还是有点不满足。
“老汤底都快馊了，只能使用临时做起来的汤底了。”亦哥放下手中的汤匙，话语中毫不掩饰他的失望，“要是有足够的时间，就能用重新熬出来的汤底了。”
是这样的吗？
我完全尝不出来差别。
“今天怎么打算，也这样子吗？”
我尝了一口贝壳肉。这是什么贝壳肉我并不太知道，我只知道这种干货放进去熬出来的汤很有味道——亦哥他说的。
不过这种贝壳肉自身的味道很棒，没有某些贝壳的那种滑腻到令整个食道反抗的地步，又彻彻底底地流露着海鲜独有的美丽滋味。
“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我这么早关店，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事做啊。”
亦哥“呲溜呲溜”地吸着面。
“没事做不是很无聊吗？”
“不会啊。还有几本书，买回来的时候没时间看。”
啊。亦哥那整整一墙的书。想想都令人震撼。
“不过最近几天。事情，要说有，也还是有的。”
亦哥似乎有点不开心的说着。
“有两个亲戚，打算小年夜的时候来我这里吃东西。所以到时候要准备一下。”
“两个亲戚？吃东西？”
“年夜饭。一个是我的外甥，一个是我的外甥女。”
外甥？外甥女？
“说是外甥外甥女，其实都和我差不多大——外甥应该还比我大个一两岁。”
诶？
“我是家族同辈里排行最小的一个。所以这种情况对我而言是很习以为常的了。事实上，他俩是在我的下一辈中，最小的两个。”
“那你爸爸什么时候生的你？”
……
在我以为这应该是一个很平常的话题中，亦哥突然不说话了。
亦哥没有表情的脸上，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悲喜也好，忧乐也好，一概都是那样的无可捉摸。
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亦哥？”
“啊。啊，我没事”
亦哥终于回过神来。
“我本以为对你而言，谈起父母的事会令你伤心。没想到，你自己居然主动提起了。”
我？
哦对。我告诉过他，我的父母已经离世了。
“如果每个人提起父母的时候，我都要伤心的话，我还不如和父母一起去了呢。”
我闭上嘴，想了想，又开口，
“但是终究还是有关心我的人在。而且，如果我死了，我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的爸妈？”
“关心你的人？”
“就是收留我的舅舅啊。啊，我好像还没你仔细地说过。自我爸妈死后，我是由我舅舅收养的。”
亦哥点了点头：“舅舅啊。”
“嗯，因为爸爸是独子，爷爷和奶奶又很老了，没办法抚养我。所以就由我的舅舅收养了我。”
而且那个时候，舅舅也才刚刚从大学毕业，好容易找到的工作薪水也就勉强够我们俩生活。
从小学三年级刚学没多久的手艺，在父母离开之后又不得不在那个完全不会做饭的舅舅家里恶补。
仔细一想，真的是很累的日子啊。
“行了，不提那么多往事了。写不成传说的往事，连拿出去换一桌酒水钱的资格都没有。”亦哥挥手打断了我的回忆，“把握好现在最要紧。”
嗯。
也对。
至少目前，我可以在亦哥的店里过一段时间。舅舅应该很快就会报警，然后我再到警察局和他好好聊聊。
不过现在距离我离家出走都已经4天了，老舅他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别说报警啊之类的，就连寻人启事都没有看见。
他该不会是累坏了吧。
今天都是廿四了呀，公司还是没放出最后消息吗。
等等，今天廿四了……
“亦哥，今天不就是小年吗？”
亦哥突然直起背来，盯着我：“什么？”
我重新算了一下日子。并没有错。
“今天就是小年啊。”
我这么回答道。
啊。亦哥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波动。天哪天哪有没有照相机，我要拍下来。
我第一次看见亦哥那张如同珠穆拉玛峰顶积雪那样不会变化的表情出现了变化。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地质灾害了。
“今天？小年？”
亦哥依旧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对啊。今天不是腊月二十四吗。”
亦哥瞬间失去力气般地瘫了下去，靠在椅背上做了个深呼吸。
“得得得。”
说完，他一口气直起背来，然后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吃快点，待会跟我出去买菜。”
“好的。”
呲溜呲溜呲溜呲溜……
————————————————
尽管从住在舅舅家起，购买生活用品的工作都是由我负责。但是我一直觉得菜市场是一幅幅巨大的像关押过米诺陶诺斯的迷宫一样。每一个转角口不尽相同，又各自相似。
没记错的话，我还真的在菜市场里迷过路。虽然很快就走出来了，但是心底里还是有着谜一样的恐惧。
从那以后我去买菜，几乎都是在大型超市里买的了。
然而亦哥现在正熟练地走在菜市场里。
一步，跨过毫无规律地堆放着的麻袋；侧身，让过一位抱着泡沫箱的年轻的搬货工人；转头，穿进杂乱到无以复加的小摊之间。
然后一样一样商品，一件一件食材，就如同几年前春晚的魔术表演一样，从开始的一无所有，一点一点从空气中出现了。
亦哥在杂乱的菜市场里，迈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稳健的脚步。如果不是我看见过他手上的便笺上写着的是食材，那一定是在拍卖市场上卖得出高价的藏宝图。
他就像是被一直关押在这里的米诺陶诺斯。
或是这座迷宫的建造者代达罗斯。
总之除非亦哥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熟悉。
“别光看着啊，帮我拿着点东西。”亦哥将一个不算大的袋子放在我面前，“带你出来不是让你跟在后面看我怎么买东西的。”
我接过那个袋子。里头放着一些三鲜：像鱼丸啊、牛肉丸啊、蟹棒啊之类的。
“这些是拿来做什么的啊？三鲜汤吗？”
“啊？”
亦哥拿着便笺，好像正在回想什么，被我打断了。
“哦。这些是拿来做暖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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