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合纵连横，本是势利之徒为了某图利益而使用的术法。难道说，这也和周易五行有关？”
公孙衍象征性地吃了两根面条，囫囵咽了下去，也没尝出其中的味道。
“诸子百家，各有各的看法。纵横家的东西，也会与四书五经那些君子的诗书有关么？”
“诸子百家，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变法的商君，还是当年当年的仁政治国百里奚前辈。在易中，都有能够应对他们的卦象。合纵连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国家谋取大利。这与周易的第四十一卦山泽损、第四十二卦风雷益暗合。”
苏怀秋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前的空碗挪开，用茶水在深色的桌案上画下了两道卦象来。
一边画，一边解释道：
“所谓山泽损。艮上，兑下。艮为山，兑为泽。山下有水，损。风雷益，上冀，下震。冀为风，震为雷。两卦相和，损上益下，于是先难后易，由衰而盛。先损己而利人，之后会有回报，能获名利。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合纵连横中的，以小惠谋取大利么？”
“说的有理。不过稍微有些牵强了。”
公孙衍笑着点了点头。
“我倒是依稀记得，当年张子入秦之时的那一卦晋卦。听说，苏先生你也替自己算出了同样的卦象来？”
“附明君而展翅嘛。”
苏怀秋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
“那要看嬴穗，你能不能成为一代明君了。”
“我会尽力。”
坐在一边的少女目光灼灼。
“你可以尽管放心。”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现在我还是来说说，如今的秦国大运。”
少年相士说了这么久，不禁感觉有些口渴，于是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
“之前说过，秦国五行为水，是列国之中唯一主水德的国家。如今山东六国，火德衰弱。所以如今天下，呈现水火未济之相，水火不均，平衡即将颠覆。”
“平衡颠覆，那不就是大战将至么。”
公孙衍叹了口气。
“只是苦了那些黎民百姓，又要遭受战火璀璨了。”
“如今列国君王或是昏庸无能，或是空有心中大志，却无国力支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才是真正的痛苦。”
嬴穗轻轻摇头。
“若是继续按照现在这般诸侯割据、群雄并起的形式继续下去，天下百姓，何日才能安居乐业？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能让江山一统。到时候，天下黎明百姓无需天天畏惧战争，更无需担心被强征入伍，战死沙场。所以，嬴穗想要一统天下。结束烽火狼烟的大争之世。但是......我也很清楚。就算大争之世结束，我能让天下尽归与秦，也依旧很难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若是我做不到。我还有子嗣后裔。十年不成，百年。百年不行，千年。千古霸业，终有一日能走入大成。到时候，就算我早已经死去，也可以含笑九泉。”
“九州烽火，哪有那么容易可以平息的。”
苏怀秋轻轻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回应嬴穗的话。
他知道，自己只能帮她完成一统大业，却不能治理国家。
苏怀秋是一个风水相士，精通风水八卦之术。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位少年相士对自己看得再透彻不过了。
他可以成为一代贤臣，替嬴穗打下江山。他可以凭借着风水相术算到秦国可以一统天下，而自己将会成为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人物。
但他同样也明白。自己不会是一个治世之臣。
待到嬴穗一统天下的时候，就是他功成身退的日子。
风水易术，是乱世中行走天下、谋定乾坤的学问。但却不是治理天下，造福四方的术法。
所以，乱世风水易；盛世阴阳息。
能不能让所有人都安居乐业，还要看嬴穗成为帝王之后的决断。苏怀秋帮不了她。
但是在那位少年相士看来，嬴穗的想法，有些太理想主义了。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必然会发生争斗。
就算她有朝一日能一统天下，建立千古霸业也没用。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一个轮回。
来自天道的轮回。
谁都无法违背，谁都无法逃脱。
或许大秦可以兴盛百年，甚至是千年。但是在这期间，秦会兴盛，也会衰弱。
直至某一天，毁于一旦。
这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不可能每一位君王，都是明君。也不可能每一位君王，都想让百姓安居乐业。
终究有一天，不堪重负的百姓会掀起反抗的狂潮。
九州会再次狼烟升腾。
这片天下，会重新焕发出活力。
乱世终至。
......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
就连明天的事情，苏怀秋都看不透彻。更别说什么什么千年以后了。
“好了，不说什么未来的理想了。如今秦国运势，即将攀升到五百年来的最高峰。比当初穆公称霸春秋的时候还要更胜一筹。十年以内，秦与山东列国的最终一战，终将开始。不论谁胜谁负，都会结束这场大争之世。苏某不过是一介相士，并非神仙。不敢妄断最终的结果。不过，只凭国运和列国的实力来看，大秦的胜率，大抵在七成左右。若是六国再次合纵的话，秦的胜率或许还要再降低一成。”
苏怀秋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
“战局如棋局。若是有一步走错，那就会葬送大好优势。若是有一步走的好，或许就可以反败为胜。”
“当年，衍合列国锁函谷未成。自那时起，山东六国就已经大势已去。”
犀首叹了口气。
“就算再想合纵，也恐怕会互相猜忌。到最后，还只不过是一团散沙。”
“到了最后关头，他们或许会放下芥蒂，重新集结抗秦。”
嬴穗思索了片刻，轻轻点头。
“如此看来。得用一些不够君子的计策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比如说？”
“比如说，挑拨离间。”
少女浅笑嫣然，嘴角微微上翘。不经意间，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为了一统大业，我可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君子，也不会在乎，后人会如何评说。既然怀秋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我可就要准备放手一搏了。有你在身边，秦国一统天下可期。”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久违的晴天。
“你说，我们的关系，是否像是当年的孝公与商君，如同青山松柏呢？”
苏怀秋有些疲惫地靠着墙躺了下去。
“......”
“一点也不像。”
嬴穗关上窗，转过身来。
她的笑容美不胜收。
“松柏没了青山，无根源。青山没了松柏，会坍塌。可我们不一样的......”
少女话音未落，却看见那穿着黑衣的少年已经靠在暖炉边睡着了。
于是，她只好笑着叹了口气。
“维系着我们之间的，不是名利，也不是邦国大业。而是......”
房间里，只剩下少年的呼吸声。
公孙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
少女好笑地摇了摇头。
说出了那最后半句话。
“而是，一段姻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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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0字的更新，昨天生病了，抱歉呐。
晚上还有一更，敬请期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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