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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凭风而生

第六章 凭风而生

不道孤用了不知多久才适应了自己不道孤的名字,但是他清清楚楚记着自己与这个说是自己道侣的姐姐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呆了差不多有,一,二,三,四,五,五个五只手指那么多的昼夜轮换,也是他这辈子睡过最久,也是最软的床,他只记得以前唯一一次睡床是被一户人家领养,可那户人家却在他清晨醒来的时候全都躺在暗红色又很咸涩的液体中睡得香甜,跟“阿爹”睡着的那几天一样都不发出呼噜声。再后来他就跟着“阿爹”在那破庙里呆到了这个寒春。

“咕,“趁着不道孤发呆的空挡,重明从打坐冥想中醒来,眼眸中一道金色的异彩收敛,口中发出一道鸟鸣“阿不,今日,我们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嗯,嗯,是要教我仙术了吗?”不道孤听得重明要带他出去,小脑袋点的飞快,也不管屋外夜色正浓。

仙尊笑而不语,只是牵起不道孤的小手走出了玄音峰的那座小屋,屋外四人赶忙起身作揖,恭迎二人。

吓得不道孤躲到了仙尊身后,而仙尊也只是将手一摆,“你们回去吧,这方天地似乎已经松动,去巩固修正一下。“

话毕,仙尊带着不道孤踏云而起,然后便是四人受命各自离去。

没多久,二人来到了福地森林的最深处,那是一个巨大的树桩,一株巨树的画面在不道孤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是我吗?”

玄音天尊似乎没有听得不道孤的那句呢喃,转而对着不道孤问道“万世了,你可愿成为我的道侣,仙桐木。”

那树桩没有一丝有反常物的反应,依旧扎根于地,只是不道孤把头低了下去,顺便摇了摇,有一种咸涩透明液体从他眼中低落,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在发痛,比那日在雪中爬行还痛。

“还是不肯吗,没事万世都等了,多久我都能等下去。“仙尊似乎知道结局,依旧微笑着,带着不道孤落到树桩一角的一个巨大的鸟巢中。

不道孤很是好奇,东看看西摸摸,这可比他在百越城郊官道旁看到的鸟巢大得多了,接着他终于看到了三枚巨大的翠色鸟蛋,于是他飞快地跑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凤鸣声响起,一只比不道孤大不了多少的鸡扑进了不道孤怀中也不顾不道孤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个劲地蹭得欢喜。

重明就这样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嬉闹,因为她也记不得自己有多久这么开心过了,也记不得上一次如此依偎在他怀中是何时了。

眼见一缕日光从东方而起,那只赖在不道孤怀中的鸡这才恋恋不舍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凤鸣化为点点荧光融入仙尊体内——这才是仙尊本体,重明鸟。

“你还是那个老样子,”不道孤躺在鸟巢的干草上,望着天穹,说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脱口而出的话语。

重明嫣然一笑,扶起不道孤,拉着他缓缓地走到一张木案子旁,向地上的蒲团盘膝便坐,不道孤也是有样学样坐了下去。

只见,二人刚坐下,桌前一玉炉渐起轻烟一律,不道孤只觉奇香扑鼻,接着一曲琴声悠然响起,惹得不道孤困意袭来,没多久就扑到在案上睡得香甜。

而玄音天尊此刻背对朝阳,在膝上摆了一架琴,名曰玄音,手上轻拨琴弦,眼中只有那个趴在案上的人儿。而若是让世间人知晓,玄音天尊亲自为独一人抚曲,且曲名为“明悲”的话,定会惊落一地下巴——要知道世间古时有位帝王只是听得了凡人凡琴抚的明悲一曲,便留下两句,玄音抚琴玄音名,明悲一曲胜凤鸣的赞叹传世至今。

良久,不道孤意识朦胧地醒转过来,他发现自己似乎被裹在一团棉絮里,在空中飞舞,透着棉絮他依稀看到了不断涌着浪花的暗蓝色水面,以及缀着几朵白色云彩的淡青色天穹,他想伸手擦擦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没了,慌乱中他看到了他飞舞的起点——一株遮去了半面天穹,自己却叫不出名的巨树。

他感受着吹入棉絮一缕缕风的微寒,于空中飘荡了好久,好久。看厌了天,他感受起了自己,终于连想带猜这个脑瓜本就不灵光的小人儿终于发现自己化为了一粒树籽,一粒随风而游的树籽。

在风中,他感受到水中有一双贪婪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窥见一叶孤舟上有一人一鱼鹰,一杆鱼竿正钓着水下的那双眼睛,他依稀记得那舟上人朝他望了一眼顺势微微一笑,可却怎么也记不清那人面庞;他嗅得一味泥土的芳芬,便被风带到了一处毫无生息的地里,虽被撇进岩缝,他却庆幸风儿没将他丢入那暗蓝色的恶海里。

不道孤觉得有点困了,便也渐渐挨着岩缝睡去。

再醒来,他发现身上掩了层薄薄的土,接着有几滴水透过土浸润了他的身躯,他也是渴了,便吸了个饱。也不知是风带来了雨,还是别处溢来的水,没几日不道孤发现自己发芽了,柔弱的根部轻触着冰凉的岩壁,微小的芽儿破开土层,他见着了倾盆大雨,以及一道一道不厌其烦闪烁着的闪电,以及不停在地面留下坑洼的雷柱。他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孤独,以及天威的恐怖,但是他并未低下他的新芽,足下的根亦是绕着岩石缓缓攀附,也不管这雷鸣雨打,也不理时日几多,不道孤的根触碰到了岩石下松软的泥土,开始了更加肆无忌惮的生长,不知几多日月,不知见过了几场雷暴,他的根穿透了足下岩石,一株半米多高的小苗成为了这方死地的唯一生机,尽管头上是汹涌的雷暴,尽管后来的风不再温和,他也只是把根扎的更深,把头抬得更高

因为他觉得,他当为这片死地带来更多的生机,他不愿如此孤独。可是骤然,一道雷鞭劈下,新抽的枝桠被大火焚烧,他的血肉被炙烤,可是他的根却愈是深扎,他知道雨会洗去痛苦,而风会带来雨,他凭风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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