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落下。
姜苏城里依旧喧闹。
“啊，人间真有趣。”
坐在城墙上，雪灵看着城里的一切，感慨道。
“嗯，我在这里呆了许多年，也会这样感慨。”
林清儿斜倚在雪灵身边的墙上，笑道。
“如果有来生，我也想做个人类。”
“嗯？为什么？”
“感觉……很好玩。”
“人类也很辛苦的，要为生计奔波，有生老病死，有勾心斗角，等等等等。”
“那样也很好呀，很鲜活的生命。”
“哈哈，有无数人为了长生不老试尽了各种办法，甚至不惜动用邪术害的自己人不人，妖不妖，还要受天下正道追杀，倒是你这样天生就有着无穷无尽的寿命，才让人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又无聊又漫长。”
“哈哈，你说的漫长我可不懂。”
“这是什么声音？”
“谁在吹筚篥。”
“好好听。”
“嗯……”
浑厚而悠长的声音，在夕阳照亮的城墙上回荡，红色的火烧云与远处的山连成了一片，归巢的鸟儿成群地飞，从外地赶回来的百姓一边吆喝着一边进城。
“突然有些想念他们了。”
“谁？”
“那些雪狼……”
“嗯？你哭了？”
“嗯？什么哭？啊……”
“别揉，你手上脏。”
林清儿抓住了她刚才乱碰了一堆东西的手，用自己长长衣袖的内里为她擦拭走了眼泪。
“妈妈…………”
一声啼哭在城墙下响起。
“你把孩子都吓哭了。”林清儿笑着
“噗嗤，那孩子明明是被你吓的。”
“嗯？真的？”
“假的，他是迷路了。你想去帮他？他妈妈在那边。”
“好，那你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说着，林清儿便跳下了城墙，不由分说的抱着孩子，跑到了雪灵说的地方。
城墙上，看着林清儿背影的雪灵，突然又有些想往。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未曾有过自己的孩子呢？
是不是会有些遗憾？
“我回来了，还要去哪里走走么？”
林清儿从远处跃了回来。
“不用了，回去吧。”
之后的几日，她都在病房里，并未踏出过一步。
直到她再次拉着他出门。
那时候已经是夜里。
天阴，无风。
“再走走吧。”
“这深更半夜，街上可没什么人。”
“嗯，我知道。”
“你要去哪走？”
“不知道，你走，我跟着你。明天她就能醒过来了。”
“是么！”
林清儿大喜过望，“不愧是你。”
“谁让我天生灵力就有这个能力呢。”她也跟着笑了。
杨柳依依。
夜色之下，只有虫鸣鸟叫，无半点人声。
“对了，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你说？”
“算了，明天再说吧。”
“嗯？”
在空荡荡的城市里，一人一妖，黄杉白裙，转了整整一圈，才回到林家。
翌日晨。
当林清儿睡醒之后，洗漱完毕，赶到病房之中。
“林大哥……”
“你终于醒了？”林清儿惊喜道。
“嗯……我怎么了……”
她面色红润，原本已经枯瘦的身体，显得圆润而娇嫩，仿佛未曾病过一样。
“你晕倒了。”
“啊，你终于醒了！”
林母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紧紧抱住了她，“我的小可怜啊，你可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嗯，那个，雪灵呢？”
“那是谁？”
“你醒的时候，这里没有一个人么？”
“没有……”
“她走了么？”
“那是谁？”
“救你的人。我出去看看。”
他连忙冲了出去。
入眼的都是在林家干活的下人，或是正在操练的武人。
阴沉的天空，徐徐飘落了些雨。
他连忙用灵力探测四周。
如她那般强烈的灵力，只要不是太远，他一定能察觉到。
但，并没有查到什么踪迹。
难道是不辞而别了么？
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林母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走过来问道。
“那个雪灵，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也未曾见到，大概是治好她自己走了吧。妖怪的行为，谁能知道。”
“你也知道她是妖怪？”
“怎么能不知道？你见过哪个女子会有她那般眼神，太可怕了。”
“可怕？”
“唉，你不懂，趁着她醒了，中午我去准备点好吃的，我们来摆个宴席吧！”
“好吧。”
林清儿点了点头。
枉自己担心了十几天，想了各种各样的结局，万万没有想过，她能这样彻底恢复过来。
但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明明说了，今天有什么要告诉自己。
难道是哪个路过的野人除妖敢除到他林家头上了？
他回到屋里，换了身衣服，逛到后院，那里有着自己这几天寻来的好酒，埋在了后院角落的地下，备着等她好了，与雪灵等人一起喝的。
绕到了苍翠古树的背后，挖开土壤。
土壤意外的松。
有人动过。
他明明踩过很多次。
难道哪个下人敢动他的东西？
挖开土壤，拿出酒坛。
酒坛果真是空的。
他有些恼了：“是谁！”
四处看看，后院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低头之间，又注意到在原来坛地，埋着一个包裹。
他费力的拽了出来。
那个花纹，是她在集市上，别人的包裹里顺走的。虽然自己付了钱的。
是她？
也是，自己藏酒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他苦笑。
打开包裹。
她买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的摆在里面。用玉佩压着，玉佩上有淡淡的光。
有灵力……
他探出手，摸了摸玉佩。
应该是冰凉的玉佩，却有些余温。
那淡淡的绿光，在他的手碰到的瞬间，立马钻进了他的身体。
他一惊，耳边却如同响起了她的声音：
“你来了。”
“嗯。”他四处看看，却没有捕捉到她的身影。
“那个酒是我喝掉的，一点都不好喝，还不如糖葫芦好吃。这些东西你帮我带回雪山吧，东西太多，我带不了。她的病已经好了，我也该走了。”
自此，声音戛然而止。
他问了家丁，没有一个人见过她。
他问了周围的路人，也都无一人见过她。
他忽然想到，她不过是灵芝化作的妖怪而已，未曾有过什么学习，又怎么会如此精通救人呢。连专精医术的仙人都无可奈何的病……
后来，他没有娶那个他本该娶了的女子，只是带着包裹，再次去到雪山，将包裹的一切交给了雪狼，却被雪狼追杀了一路。
果然雪灵并没有回去。
不过，他也忽然懂了。
袁氏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实力他很清楚，听说袁氏有好几个高手都在雪山送了命。
而巨狼的伤，都是由她医治的，她不过是个灵芝化作的妖怪，无非只是靠自己多年收集的养分来滋补他们，为他们疗伤的吧。
大概，和自己去林家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不然又怎么会被那几个下人打的无法还手。
他却未曾察觉到。
不过，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去雪山去寻什么千年灵芝，雪狼一族也得以好好发展了许多年。
将玉佩挂在腰间，他在路上迷茫的瞎走。
大概是自己也被她疗伤过，所以才会忘不掉她，忘不掉她那温软的吐息，和那神奇的手，所以才会一直寻她的踪迹吧。
她最后真的是用自己剩余的所有生命来救了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不知道，他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见了，但是他再也没有听说过一个可以用眼睛看懂人心的，娇贵的女子。
“你要去哪？”
那个被他顺手救下了的狐狸小妖，却一直在跟着他。
“我要去哪？”
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何时，小狐狸换上了一身白衣。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的那一身，却和雪灵有几分相似。
他忽然笑了笑：“你跟了我一路，可曾学到些什么？”
小狐狸受宠若惊：“原来，原来你知道我在跟着你啊！”
“哼哼。”
“好像你一直在找什么？”
“我什么也没找。”
“你什么都没找，那你在这里转了4天了。”
“哦？已经四天了啊。小狐狸，你会喝酒么。”
“当然会！我超爱喝酒！”
“哦？是么。”
说着，走到一边的酒舍：“小二，来十坛酒！”
“好……等等，客官，我店里的酒可是好酒，一般的客人可是三碗就倒，客官这十坛只怕……”
“叫你上你就上，大侠的话你只管听着就好！”小狐狸装腔作势地道。
“哦……哦哦哦，好咧！十坛酒！”
“小狐狸，你先把你的尾巴收起来，别吓到了别人。”
“这……这是装饰！呐，那边那个，这个尾巴好看么！”
“好了好了，坐下来，陪我喝酒。”
他又苦笑。
这样的狐狸，他怎么会从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的。
根本哪里都不像。
但是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望着窗外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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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窗外失神。
千年的时间，仿佛弹指一挥间。
时过境迁，他再一次坐在城市的小酒店里，独自品酒。
“小年轻，你这么喝下去，会出事的。”
老板娘看着不忍心，提醒道。
“嗯？”
他通红的双眼，看了眼老板娘，摆了摆手：“放心吧。”
“老板！这里有吃的么！”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又是一袭白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头顶着奇怪的耳朵，纯白色的毛，似乎穿不惯裙子，跨门槛的时候踩到了裙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但却被他稳稳的抱住。
“谢……谢谢，还有我是男的，你别这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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