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睁开眼时,映入视野的是一片陌生的环境。亚希诺想坐起来看一下四周的状况,但是无力感以及疼痛感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紧紧地皱起眉头。
试了很多次,他仍旧无法从躺着的姿势换成坐着的姿势,无奈之下他只好转动自己的头来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
天花板上只有一个简易的吊灯,洁白的墙壁上不带有一丝灰尘,可见这里的主人十分的爱干净,就像埃塞洛斯一样。床的对面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其中有很多书都是晦涩难懂的。床的旁边是一个书桌,书桌上摆着的书籍摆放的十分整齐,唯一打开的书上面记录着很多笔记。
这应该是一个学生的卧室,而且那个学生应该是大学生,亚希诺立刻做出了判断。
但是,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被钟乳石钉在地面上的那一刻,而且那种意识的流逝感告诉他那时他就应该死掉了才对,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没有死!
第一时刻,他想到的是有事没事就在自己脑海里说话的家伙,除了他应该不会有谁能够将他从众多契约者手中救出并保住他的性命。
“喂,混蛋家伙!快出来!是不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快回答我!喂……”
无论怎么呼唤,那个声音依旧没有出现,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亚希诺感到疑惑,依照那个家伙的性格,自己如果自行呼唤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并且会说一堆没用的东西给他洗脑,让他使用那股只能带给他痛苦的力量。然而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常得让他感到不安,似乎这一现状在预示着什么一样。
“嘁,需要你的时候却不出现,让人感到火大!”
亚希诺狠狠地啐了一口,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太过勉强,伤口崩裂了,锥心的疼痛感让他重重地摔在床上,嘴里发出一声闷响。
这时,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走了进来,看见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脸的亚希诺皱起了眉头。
他快速地走到亚希诺的身边,掀开被子看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果不其然,那最为致命伤口现在正不断溢出鲜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一把消毒过的医用剪刀将绷带小心地剪开,用酒精将血擦掉,然后敷上药重新包扎起来。
做完应急处理,青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从床边站起来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少年,转身走出了卧室。
第二天,亚希诺醒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再勉强自己,在自愈能力消失的情况下再触动伤口很容易让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生机就此断绝。同时他也没有再呼唤那个家伙,在他的眼中,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不应该如此地痛苦。
过了一会儿,昨天出现的青年走了进来,看见亚希诺已经醒了过来惊讶了一会儿,很快又变成那张镇静的表情。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会过几天才醒,真是了不起的意志力。”
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种语气让亚希诺想起了埃塞洛斯。他转头看去,那个青年推了推眼镜,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身体。
不是埃塞洛斯,他有些失望,脸上却依旧是冰冰冷冷的表情。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他学会了保护自己,将感情隐藏起来,一直用着冰冷的样子对待身边的一切,也只有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真正流露出感情,脸上的表情才会丰富一些。
“你是谁?”喉咙之前贯穿过,亚希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仍然可以听出来。
“沃利斯,一名医学院的大学生。你呢?”
“亚希诺,亚希诺·凯尼斯科。”亚希诺淡淡地说着,眼睛与沃利斯对视,“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亚希诺与自己对视的眼睛,沃利斯愣了一下。他见过很多人,无论是老谋深算的还是单纯的,只要看到对方的眼睛便可以明白对方的性格。而对面的少年不同,那只隐隐发红的琥珀色眼睛就如一潭死水,如果不是瞳孔深处的那一丝痛苦,他会认为对面的人只不过一个精美的人偶。
沃利斯眯起眼睛,这个少年已经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先不说那张与女人无异的脸,就算是身体受了无数致命伤仍然活着就足够让他产生兴趣,更不用说现在又发现了让他捉摸不透的性格。
“你是我在路上发现的,当时你身上受到了四十多处致命伤,身体血液流逝50%以上。原本我以为你已经死掉了,出乎我意料的是你仍然活着,而且呼吸只比正常人弱一点儿。你的惊人生命力让我感到诧异,于是我将你带到我的家里,将你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又把那四十多处致命伤进行了缝合,然后过了一周左右,你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也就是现在。”
“是这样啊……”
亚希诺转过头,垂下了眼帘。那个森林远离城镇,而且当时他深入森林中心,想要从森林中到达最近的城市即便是让那个家伙操纵自己的身体也是很困难的,更不用说当时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死亡。这样的话,那个家伙消失也可以解释的清楚,应该是消耗了太多的力量不得不暂时与自己断开连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个家伙是死是活与自己也没有关系,他们的契约早应该结束了。获得了那种力量,付出的却是更加痛苦的代价。
“谢谢了。”
“嗯?”沃利斯一愣,他刚才好像听见亚希诺在说什么,但是对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见,“你说什么?”
“……没什么。”亚希诺高声说道,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沃利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在意,心想也许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转身向门口走去,在即将出去的时候转过头向身后装睡的少年说了一句。
“我先去给你准备些吃的,人类不吃饭十天就会去见上帝,虽然我有给你输液,但是似乎你的身体在排斥那些东西,以至于所输的葡萄糖全都被你吐了出来。”
本以为亚希诺会有些反应,但是那个白发少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沃利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刚才的话是事实,一个人类可以不吃不喝坚持一周,这在现实中简直就是耸人听闻的事情。或许,这个少年身上隐藏着什么,并且已经习以为常。
没有再注意,沃利斯关上了卧室的门。无论如何,这个少年让他产生了兴趣,在他感到无趣之前他会好好地照顾他。
听见了关门声,亚希诺睁开眼睛,他看了那个门一会儿,又重新转过头。和埃塞洛斯同样语气,与埃塞洛斯几乎相同的气质,唯独缺少的是埃塞洛斯独有的阴冷,就是这种似像非像的感觉,让他感到了一丝温暖。也是这丝温暖,让他萌生了尽早离开这里的念头。
“真不想给人类添麻烦……”
幼小的怪物带着唯一的人性喃喃自语,希望远离可能受到伤害的人类。
亚希诺在沃利斯家又住了三天,加上他之前昏迷的一周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十天有余。在这三天里,他的伤势不断地恢复着,很快便可以下床走路。这让沃利斯十分的惊讶,因为亚希诺身体上的伤痕不计其数,腿上的伤痕更是狰狞无比,如果是正常人的话这一生都不可能下床走路,只能够截肢在床上和轮椅上度过一生。然而亚希诺创造了奇迹,即便是走的很蹒跚,三天便可以走路也足以让医学界震惊。
对此,亚希诺并没有任何反应。现在他因为元素精灵力的透支无法使用契约的“掌控”之力,就连原本可以自愈的能力也发生了变异,但是身为契约者的他拥有人类最巅峰的状态,在自愈和恢复能力上大大超出人类的正常水平。在他眼里,恢复得这么快是很正常的,并且他还感觉有些慢。
经过这三天的观察,沃利斯越来越确定亚希诺不是一般人,有时候他还会想亚希诺会不会是外星人或者是人类的再进化体,经过研究后他感觉后者更加符合科学。他曾经用亚希诺的血液做过研究,发现亚希诺的血液与正常人的血液差不多,不同的是结合氧元素的能力和存活寿命是人类数倍。
因此,沃利斯看亚希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探究。亚希诺也不说什么,契约者的事情普通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并不是人类可以踏入的领域。
早上,两人面对面吃着早餐,食物还是和以前一样是面包牛奶外加蛋黄酱。亚希诺每一次到餐桌总是在想沃利斯是不是料理白痴,每天吃着同样的东西也不觉得腻,这样营养怎么跟上?但是同为料理白痴的他也没有资格说别人,毕竟如果沃利斯的料理只是会造成营养不良的话,他的料理会直接让人去医院挂急诊。
默默地吃着干涩的面包,亚希诺突然怀念起自己独自生活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他不会经常吃同一种食物。
电视正在播放着早间新闻,亚希诺边吃着早餐边认真地听着。早上打开电视不是沃利斯的习惯,相反的他对电视里面的东西一概不感兴趣。亚希诺观看新闻也是有目的的,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获得情报的方式只能看电视上的新闻。虽然契约者不为普通人所知,但是只要他们发动契约之力便会造成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比如一个多月前的暗红色光柱。
“今天早上,约尔森街道发生一起杀人事件。被害人一共十三名,其中五人被烧得面目全非,其余人都被诊断是因为心脏麻痹。案发现场出现很多火焰焚烧的痕迹以及强烈的静电反应,根据相关调查人员调查,案发现场出现了不自然的磁场改变。这一起事件是这一个月来第五次不可思议的杀人事件,具体原因仍在警方等相关人员的调查当中。”
听着电视里甜美的女声,亚希诺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焚烧痕迹、心脏麻痹,还有不自然的磁场改变,这让他想到的只有火之契约者和雷霆契约者的力量。再加上这已经是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五场,让他感觉“Advancion”似乎有什么行动。
看见亚希诺停了下来,沃利斯看了看新闻,顿时来了兴趣。
“不可思议的杀人事件?似乎这样的事情自从一个多月前的奇异现象开始便多了起来,而且都无法用科学的知识解释。”
亚希诺微微一愣。沃利斯眯了眯眼睛,亚希诺的微弱反应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少年多少知道一些关于一个多月前的奇异现象的事情,而且那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是么……”亚希诺表情淡淡的,将手中的面包放了下来,起身向着房间缓慢地走着,“我吃好了,你上学的时候路上小心。”
沃利斯晃了晃手中的牛奶,透过杯子看着亚希诺离去的背影,然后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角的白渍,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亚希诺,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第二天早上,沃利斯和往常一样将冰箱里的面包等食物拿出来,在桌子上摆成两份,然后去叫醒亚希诺。一般这个时候亚希诺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世界,每一次沃利斯叫亚希诺的时候总有一种碰见莴苣姑娘的错觉,那种被迫与世界分开的寂寞让人感到揪心。
然而今天不一样,卧室里并没有熟悉的人的身影,有的只是那淡淡的芳香。
沃利斯皱起眉头,他迅速地将整个屋子找了个遍,仍然没有找到亚希诺的身影。他坐在亚希诺躺过的床上,一丝丝淡淡的芳香进入他的鼻腔,让他不断地感到烦躁。忽然,桌子上的一张纸吸引了他的目光,上面用德文写着清秀的字。
“沃利斯,我走了,或许你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我只能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要我在,你的身边便会出现危险。你知道吗?你很像我的父亲,无论是语气还是气质,都是那么的让我感到熟悉。所以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险,不仅仅因为你像我的父亲,还因为你救过我的性命。在临走的时候,我想对你说一句我曾经说过你却没有听到的话——‘谢谢你’。”
看完纸上的信,沃利斯将它蹂躏成一个纸团。亚希诺现在伤还没有愈合,随时有崩裂的危险。他嗅了一下卧室的芳香,虽然很淡,但是仍然可以闻到。那芳香是亚希诺的体香,自从把亚希诺带到这里的时候沃利斯便注意到了。根据香气的残留,亚希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他的伤势,或许距离这里并不会太远。
“那个白痴!”
匆匆穿好衣服,沃利斯冲出了家门。现在他很难理解自己的行为,翘掉自己最喜欢的医学课程去找一个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这根本不符合逻辑。但是不管如何,他不希望那个少年就这么离开自己,每天早上在卧室看到的景象,每天面对面很少交流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哀伤,那个少年一切的行为都让他放心不下,都让他产生保护的欲望。
“不管怎样,即便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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