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化的泥土，锈蚀的钢筋，经过千年依旧坚韧的合金，这些都是地底挖掘中再常见不过的障碍。
“嘎吱嘎吱……”
在橙子雨背后的爪型西格蒙特的前面，任何障碍都脆的和纸一般。
黑暗，在西格蒙特不断撞出的火花中，橙子雨已经灰扑扑汗淋淋的脸时而闪现。
隧道很窄，隧道很矮，所以他只能爬着前进。
此处，距离“永动机”巴比伦通天塔约一公里，此地，距地表约五百米。
“橙子，都挖了十七八个小时了……”
橙子身后，一只跟在屁股后边吃灰的婆婆丁“扑”的一声趴在了地上，用双手捧着脸颊，嘟着嘴说道。
“快了，不用催我。”橙子雨抹了一把汗，皱了皱眉。
“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催你啦…”婆婆丁软软地说。“我是说，挖了这么久了我都饿死了…”
“……”橙子雨一时无言。
确实像是你会说的话啊，婆婆丁…
明明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有心去吃什么东西吗？
但是，无法否认的是……
“咕——”
确实，该吃点东西了。
“西格蒙特里还存着些合成肉，凑合着吃吧。”
橙子雨坐了下来，将西格蒙特伸到身前，皱了皱眉头。
只见西格蒙特的正中裂开一道口子，从中掉出来了三块用布包着的肉来。
与三年生丧尸共生的西格蒙特，特别是直接参与到挖掘矿石的种类里，除了必需的基本挖掘能力，一定的贮藏能力还是有的，一般来说基本上用来贮藏原矿，只不过现在被用来装肉。
“么………又要吃这些屎一样的肉了啊啊。”
“那你别吃啊臭丫头，我也想要的好不好？”
话虽如此，婆婆丁还是左手一块右手一块猛地往嘴里塞。
边吃边说。
“橙…嘎呜…橙子，你知道…嘎呜…知道吗？”
“啊？”
“我去了天上嘎呜…才知道，原来我们…嘎呜吃的根本…就不是肉，就是这些东西…嘎呜，味道很奇怪吧？不是奇怪，这些根本就不是肉，肉根本…嘎呜…就是别的味道，在上面这些东西都叫…叫做馒头…嘎呜……”婆婆丁鼓着嘴，用力地嚼，辛苦地说，这些“合成肉”的味道显然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吃得很高兴的样子。
橙子雨笑了笑，看看手里那玩了一口的“合成肉”来。
“馒头吗？”
然后，继续吃着。
“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可以啦。”
肉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早就知道那是别的东西了，确实，我橙子雨大概是为了那些“肉排”而工作的。
但是，却也不是吧？
安安稳稳地挖掘，安安稳稳地收集垃圾，安安稳稳地吃饭，安安稳稳地偶尔看见云间透出的夕阳照进大海。
那大概才是名为橙子雨的小丧尸最喜欢的生活。
当然，如果身边有一个小丫头陪着你，偶尔撕逼偶尔卖萌偶尔吐槽，那当然也是再美妙不过了。
但是，橙子雨也无所谓。
就算这样的生活变得再恶劣，他大概也是无所谓的吧？
不断腐烂的身体，没有尽头徒劳无功的挖掘，无知无觉直到生命尽头的悲哀，
而且，还很孤单。
他都习惯，他都无所谓。
所以就算再也找不到地底的宝藏，只能一味枯燥无味地工作，所以就算吃的是肉排也好，馒头也好，就算他妈的是屎也好，所以就算头顶的云幕永远都不会张开，永远都见不到夕阳下的大海，所以就算
他没有遇到婆婆丁。
他大概，也不会有所谓？
他会去期待，他也想要好的生活。
但是他只会去接受，不会去追求。
他会为偶然挖到的好东西高兴，会为偶尔多发的食物开心，会觉得天上照下来的光芒很漂亮很美丽，然而，只是会觉得，不会去追寻。
“可以个毛啊**橙子！你知道真的肉有多好吃吗？猪肉牛肉鸡肉鸭肉鱼肉狗肉蛤蟆肉老虎肉大象肉，烤的肉煮的肉蒸的肉炒的肉焖的肉还有好多好多肉，天上什么都有，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馒头也是和屎一样的味道！”听到橙子雨的话，婆婆丁像是生气了一样，连手里的馒头都扔了，连珠炮一样地说。
“但是，我只吃过这东西啊，从来都没有吃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吃的东西，对我真的重要吗？”
婆婆丁瞪了眼，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橙子！！怎么过了一年了你还是这样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啊！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去天上吗？”
“……不知道。大概，我就是这样的吧？”
“……橙子，你什么都好……”
婆婆丁眼中的怒火消失了……但是，那浅褐色的眼睛里的感情却变得更加难以看清。
遗憾吗？悲哀吗？不爽吗？不开心吗？
全都不是。
或者全是。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橙子雨还是安安静静地挖掘，婆婆丁还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吃灰。
安静的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橙子雨才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
“到了。”
洞穴的尽头，豁然开朗。
已经不知道这里距巴比伦塔的位置，也不知道距地表的距离。
只知道这里，还是地下。
但是，却是一片平原。
是的，地底的平原。
只不过灰色的天空，变成了岩石的穹顶。
灰色的大地绵延到天边，岩石的天空覆压万里。
大地之上，是许许多多的尸骸和机械，都没有腐烂都没有锈蚀，是的，像是时间永远地定格在了他们死去的那一刻。
那些机械，橙子雨都叫得出来。
全部是纯粹的杀人机器。
战车，机甲，火炮，枪支，地雷，型号不一一列举，无一不是最暴躁而高效的类型，全都无力地躺倒在一起，在灰色的天际下沉睡。
地上的尸骸却泾渭分明。
一边是穿着整齐的制服的，一边是狰狞着沾染着血腥的。
不难分辨。
一边是早已经灭绝的人类，一边是嘈杂变异生物的丧尸群。
千年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
在这不知道多深的地底，在这诡异的灰色平原，
不合理，一切都不合理。
那时候丧尸们还未进化出高等的智能，只是感染了生化病毒变得嗜血而凶猛的怪物。
然而此地，丧尸们与尸兽们却组成了严密而合理的进攻阵型，有秩序地向人类发起攻势。
是谁？
在这样的地底，任何威力稍微大些的武器都会完成不可挽回的塌方，
然而纵观人类的军势，一如前方所描述，皆是远远超出此地承受范围的武器。
为何？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场战斗，其实还完全未打响。
两边的军阵泾渭分明，井然有序。
两边的尸骸脸上没有死亡的恐惧没有疼痛的扭曲，只有期待。
期待战争的开始。
然而，他们仿佛是在一瞬间，就全部死亡了。
然后，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然后，像是直接被搬到这里一样，出现在这深不可测的地底。
究竟是为何？
橙子雨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里的话，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婆婆丁，却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橙…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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