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公子不是附近的人吧？”
洛紫幽看了看他，好像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紫姑娘何出此言？”
“玉佩。”
“玉佩？”
东方下意识摸起腰间的那枚白玉翡翠，思索片刻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他抬手便称赞道：“紫姑娘真是见多识广，观察力也非比寻常。”
“公子过奖了，浅薄眼界不足为道，深居府邸偶尔看些闲书罢了。”
很多人的自谦都会带着一股恃才自傲的虚伪和酸劲，就算他们嘴上说着过奖，但心里却始终觉得高人一等。
不过洛紫幽并非如此，她的谈吐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并不是真实，而是真诚，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东方这枚白玉翡翠是他两年前游山玩水时在西域国家入手的当地工艺品，材质普通、做工普通、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历史背景。完全就是一块普通到极致的东西。
但上面的图腾和雕刻手法却是当地特有的。
因为价值平平，故而没什么人把这种东西拿来送礼。再加上那里距离周山很远，也没有生意往来，故而这种图案的纪念品在附近不得多见。
说破了这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推理，但洛紫幽能在夜晚注意到一块小小的玉佩，如此观察甚微也可见不是普通女子能做得到的。
“才女……吗？”
东方眯起眼，在心中暗暗打量，对她有了兴趣。
他从几个外门弟子那儿打听过洛家小姐的事，但三人成虎谣言不可轻信。
洛家送到他枕边的间谍到底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还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奇女子，如果要加以利用就有必要充分了解一下。
“公子风度翩翩却夜游深山老林，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吧。不知道，是不是和佳人有约呢？”
这时洛紫幽娇滴滴地托着脸，一边坏笑一边问道。
她的话颇有讽刺的幽默，连皇天都听得爆笑了出来。不是普通人，言下之意又会是什么人？
“噗哈哈！小子，你未过门的老婆问你是不是半夜三更出来偷女人呢！完全把你当成登徒子、斯文败类了吧？果然不是普通人，噗哈哈哈……”
皇天笑个不停。
东方又岂会听不出她的讽刺？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个女人胆子是大，如果他真是斯文败类，在这深山老林里就不怕他立马把她办了？还敢明刺暗讽，好一个不知社会险恶的大小姐啊。
事实上，洛紫幽也只是为逞一时口嗨，说完之后立马肠子都悔青了。
——完了完了，我怎么能那么不要命？这会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万一这个姓东的真要把我怎么样那不就凉了？
“东公子……那个，小女子一时失言，请公子海涵勿怪。”
“无妨。”
东方原本打算今天就到这里，不跟她起口舌之争了。但看到她装作平静但又有一丝慌张的样子，心中又有了想再欺负一下她的念头。
听到对方不予追究，洛紫幽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且，紫姑娘也没说错。在下的确是为了幽会佳人而来。”
“诶？”
“枯坐山晚景，缘结三更后。拨云见星月，自有佳人来。”
东方又往她那儿挪了挪，剩下的话尽在双目流转之中。
有才气、又风流，还那么会说话，即便戴着半片面具也遮掩不住五官的清秀。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顶得住啊？
他们坐在台阶上无言对视着，他口中的佳人指的是谁，洛紫幽一听就懂。这一刻真的能算得上是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这几息显得格外漫长。
随即洛紫幽才缓缓开口道：“东公子，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东方一愣，转身捂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让他缓缓，明明以前用这招对付女生很有用的，果然这位洛小姐很有趣啊。
“哈哈哈……在下不过是天地间的一名匆匆过客，四处流浪居无定所，言语之中偶有不成体统之处，还请紫姑娘见谅。”
“东公子是去过很多地方吗？”洛紫幽突然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东方的那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比起被初次见面的人出言调戏所带来的不悦，她竟然更在意对方是旅人的事实。
东方也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这是对外界的向往、对未知的好奇，以及对自由的憧憬。但眉宇间紧随而至的忧愁，是对心灵上某种桎梏的顾虑。
原来如此！洛小姐她……
“紫姑娘是想从笼子里逃出去吗？”
“……”洛紫幽移开视线，一副被说中了的表情。
她重新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从小住惯了的笼子，又岂是能那么容易离开的？自由，又岂是那么容易能获得的？”
东方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看着她即便忧愁但依然姿色不减的侧颜：
“恩……紫姑娘认为什么是自由？”
“自由，即无牵无挂、随心所欲。天地之大任我行。不受拘束，不为人情世故所累就是自由。”
洛紫幽侃侃而谈道。她差点就要说出自己的烦心事，但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选择了比较含糊的说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东公子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魅力，明明没有给她留下多好的印象，但坐在一起就会让人产生想要和他分享烦恼的冲动。
东方收回视线看向远方：“这个答案，20分吧。”
“什么？”
“人生在世如何才能无牵无挂？无牵无挂即是无情无义，神仙尚且不论，凡人又岂会沦落如此？所谓的人生，就是一种即便天各一方也始终有人和你心系牵连的存在。如果你觉得人情世故是累赘，那么你所渴望的就不是自由，而是单纯的叛逆。”
“你是想说我在耍小孩子脾气吗！？”洛紫幽皮笑肉不笑“哼，不愧是东公子，说风凉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东方淡然摇头：
“紫姑娘，凡事皆有两面。叛逆并不一定是坏事，不用如此抗拒，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不过在叛逆之前请务必三思，被你视作拘束的人情世故，到底是不是廉价到可以随意割舍的东西？”
毕竟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渴望人情世故却再也无法获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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