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不要伤心了。乌怀恩小姐一定很高兴地在天上看着你呢。”芽衣尝试安慰着一路走来一句话都没说的舰长。
舰长苦笑了一下：“谢谢你，芽衣，我明白……我只是有点累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好了好了，打起精神来，前面就是第二个点了。”德莉莎拍了拍自己胳膊夹着的犹大，不禁让舰长想起了那些拿金属桶做鼓的贫苦黑人乐队——毕竟发出的声音还是蛮相似的。
“唉对了，舰长你那招空手碎刀能不能教我一下啊，很厉害啊！”琪亚娜在一边跳来跳去地叫嚷。
“唉，我那是童子功，你学不来的。”舰长假装得意地闭起眼睛。
“真的假的，舰长你三岁就开始练了吗？"
“骗你的，十二岁才开始练的。”
”那教教我嘛，你教我拳法，我教你卡斯兰娜家的枪斗术怎么样？“
“喂喂，说好枪斗术不外传的呢。等下，别一个劲地拉我啊！”
“教我嘛，教我嘛！”
琪亚娜一个劲地在舰长身后追，舰长便一个劲地跑。后面的三个人便也笑着看着他们在前面追逐打闹。
“谢谢你，芽衣小姐，我还在想怎么劝舰长大人。”
“不必多谢，丽塔小姐。”和丽塔说话，芽衣依旧是有些没好气的，估摸是之前留下的坏印象所导致的吧。
“呵呵，舰长大人说得对，您确实很会照顾人呢。不过您貌似对我有些不满，我可以询问一下原因吗？”
芽衣缄口不言了。学院长却接过了话茬：“要我说的话，丽塔你其实和舰长蛮像的。”
“哦，德莉莎大人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
学院长闭着眼陷入了沉思，仿佛是在对比两人的相似点，但终归是再没有说话了。
“看来，这答案需要我自己去寻找了呢。”
数公里的行程下来，远处的高墙已经映入眼帘，可舰长和琪亚娜是真的走不动了。
“舰长…我不行了…”琪亚娜喘着粗气呻吟道。
“谁叫你跑着……追了我……近十公里……哎呦喂。”舰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个舰长……”学院长开口道。
“什么叫那个舰长？除了我还有别的舰长吗？”舰长双手插腰，一副“可把我牛坏了”的模样。
“不，那个，我是想问在山间关隘处的那面墙，是什么时候造的？”
“七年前建成的，”舰长的目光远眺城墙，眼中仿佛出现了当年驻守在城墙上的部队，“是我们部队刚来这里的时候。开工的话是很久以前就有批工人开始造了。上去看看吧，大家。”
“德莉莎大人，建议您用望远镜看一下远处。”丽塔站在城墙上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如此提议。
“天哪!……那是……一、二、三……”
“你说什么，六只‘寒冰帝王’！？”舰长像是要确认今天不是4月1日而刮了眼手表，很可惜，今天，今天真的不是愚人节。
“外带一大堆突进崩坏兽。“学院长补充道，”总部派我们来，多半是因为这些家伙吧，还特别指明要我去，爷爷也真是太会压榨童工了。可这我已经没办法了，数量太多了……”
“来不及了，德莉莎大人，它们已经感觉到人类的气息并往我们这里过来了。”
“什么？这么快。”芽衣惊叹道。
“‘帝王’与‘突进’的移动速度都有6m/s，这样它们过来只需要五到八分钟。而我们是跑不过它们的……”舰长坐在墙头上，陷入了沉思。
“请让我去吧，舰长大人。”丽塔附议。
“你一个人？”
“是，我作为诱饵，而舰长很擅长使用崩坏能轨道导弹吧。”
“谈不上擅长……”
“对哦，”学院长插嘴道: “舰长的档案里不是写着用轨道导弹直接击杀过一只‘督军’吗？”
等下，那个事情是……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哦，舰长大人。请看准时机，‘将六只帝王’一网打尽。“丽塔说完后，用城墙上原有的绳索滑了下去，“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本来分明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话想倾诉出口，但是到了嘴却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两字：
”好的。“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有过的呢。说出来或许有点奇怪，但当下的命运与过去相合辙了，这是的的确确的。
“舰长？”看见舰长双唇紧闭默不作言了，琪亚娜也有点心忧起来。
“喂，你们说，丽塔会死吗？”舰长问出的问题惊到了众人。
德莉莎一跃跳到了舰长脖子上：“舰长你这算什么话，那个女人可是又危险又可怕的。”
“哎哎哎，别别别抓我头发，痛痛痛痛。”舰长过了几分钟才把学院长给拽下来： “好啦，既然学院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动手吧。”
舰长接好了轨道导弹的炮管，再装上远程瞄准镜，放入导弹。准备工作完成后，舰长便站在墙头，等待目标的出现。右眼从镜片中窥望这几公里外；左眼则紧闭着，仿佛陷入了一场过去的梦。
“如果五分钟后我还在和它缠斗的话，就拿轨道导弹瞄准它的头打，明白了吗？”尼格拉斯队长这样对侯逸杰说道。侯逸杰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就交给你了。”队长拍了拍侯的肩，笑了笑，从墙上沿着绳索滑下去。
是了，那便是我见着她的最后一面了。就连她的尸体也没能被我找到，多半跟那只督军崩坏兽一起四分五裂了吧。
想到这儿，舰长睁开左眼，从墙上远瞰着正午时分景色明朗的西伯利亚雪原，无论过去多久，这里的自然风也多半未变——依旧狂放，依然无拘无束。一样的地点、相近的事件，这不是什么梦，是过往的车轮逐上了现在，过去之事不可避免地再发生一次。
丽塔……一定会死的吧，就和当年的尼格拉斯队长一样。这个想法在舰长脑海中挥之不去，令舰长连连叹气。
一个 “嗞啦”的长音，舰长右耳上戴着的无线电被接通了，从中传出了丽塔的声音：
“舰长，你听得到吗？”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很急促。
“听得到，现在情况如何？”
“全部引来了，下面看你的表现了舰长。”
舰长举起了炮筒，略沉默了一下才应答：“我明白了。”
一分钟不到，丽塔那如冬日精灵般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她与后面追赶的崩坏兽的距离之近令舰长意想不到。
“犹大，去把丽塔抓回来！”
想法很不错，学院长，可是丽塔已经到极限了。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一面向前奔跑，一面要闪过和化解六只帝王崩坏兽的攻击，如果是其他人肯定连三秒都撑不过。
“你们等着！本小姐去把丽塔给弄回来！”琪亚娜试图出力，但被芽衣制止了：
“不行，万一你体内的律者能量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是啊，没有办法了，再晚一秒就错过这良机，大家都会死的吧。可惜啊，我抽到的又是下下签。
“对不起，丽塔。”舰长还没把告别的话说完，他的眼泪已不知不觉地已经下来了。
“舰长？”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导弹已经瞄住了一只“帝王”发射出去了。一段如烟花升空的声音过后，紧接着的是导弹着落，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响，以着击点为圆心，半径一公里的范围都扬起了冲天的雪砂。冲击力之大，使爆炸范围外的城墙门都“吱嘎”作响。
如不及掩耳之迅雷，舰长倒出了第一发导弹的弹壳，填进了第二发导弹，按照之前预排的点位，向着蒙蔽人耳目的暴风雪打出了第二发导弹。
感到眼泪在脸上流淌，热的很，没有被这低温冻成一长条。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一直到第六颗为止，手边弹头全部被打完了。
舰长站起身，乍起一阵风吹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疼。火箭筒被无所谓地直接扔在地上，不，舰长已经没有力气拿住火箭筒了，六发导弹下来好像打光了他所有的力量与勇气。
“舰长，你……”伏在墙头下躲过风雪的三人，抬起头才发现舰长的睫毛、头发上都沾满了吹来的风雪，活像一座直立不动的丰碑。
“哈哈……”舰长尴尬地笑了笑。
“舰长？”
“哈哈哈哈，我做到了！我又一次做到……啊啊啊，啊啊啊——”舰长双手扯着自己的脸边笑哭地狂乱嚎叫着，从墙上抓住绳子一缒而下，拧作一团的细麻绳在寒日里放在手心如一道钢铰绳，磨得舰长手心出了血，热热黏黏却被伤者视作无所谓。舰长仰着头，兀自冲向了扬起的雪尘里一面哭一面嚎着。背后有人在叫他，是学院长她们，但他现在都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丽塔——丽塔——丽塔啊——”
暴风雪静默着，这天地间，已经再也没有一个事物会称自己为“丽塔·罗丝薇瑟”。
“丽塔——丽塔……”舰长绝望地跪着地上，无论从气色还是外表上看都好像瞬间老了二三十来岁。
“舰长大人，这样哭哭啼啼地可是很没面子的，不怕被德莉莎大人笑话吗？ ”
舰长看着眼前出现的抚着自己脸的丽塔，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助地自嘲：
“我已经失去理智到出现幻觉了吗……”
啪！重重地一个巴掌甩在舰长的脸上，把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的舰长直接拍在了寒冷的地上。
“那，现在好些了吗？舰长大人。”面前的丽塔给了溯空时一巴掌后安然自若地笑着询问。
等等，不是幻觉？
舰长不知哪来的力气，“哗”地从地上爬起来，端详这面前的丽塔。摸摸脸，是真的；拍拍肩膀，是真的；摸摸手臂，也是真的；摸下胸脯，是软……
啪！舰长的另一边脸也被红着脸的丽塔狠狠地拍出了一个巴掌印子——显然比刚才那一下拍的还要重吧，啊喂！
“那，现在清醒了吗？舰长大人。”丽塔一脸嫌弃地看向了趴在地上眼冒金星的舰长。
“好些了……我确定我看到的不是幻觉。”舰长又一次幽幽地从雪地上站起。
“好，那我们赶紧回去报平安吧。”丽塔收起右手的镰刀。
“那个，丽塔，”舰长不解地摇了摇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说过了，我能操控雪霜，所以当我意识到您要发射导弹时，控制冰雪冻住自己就可以了，舰长大人。”
“意识到”的战斗直觉啊，女人的直觉真可怕。虽然抓错了重点，但舰长明白了丽塔活下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实。
但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攥紧了丽塔纤秀的手，两颗饱含过去的泪承不住了便从眼角溢出。
“舰长大人？”
“不，那个，我没事。走吧，丽塔。”舰长一边催促这，一边回望了这一片战死过无数士兵的雪原。
那，队长啊，尼格拉斯队长，
你为什么竟没有活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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