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十楼的第二造舰厂的待客间没什么特点，单人床，办公桌电视机和浴室，给人一种普通旅馆的感觉，但是窗外的景色实在是无法让人感觉这里平凡：一个巨大的半圆形黑色球体覆在地面上，上面搭了不少钢架，楼下运送特种钢材和电子元件的卡车来来往往，指挥官眯起眼睛，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群蚁在为一个孵化中卵输送营养，总有一天里面的怪物会破壳而出，翱翔于苍穹之上。其实想来这比喻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个球体是战舰的舰坞，里面沉睡着人类对抗崩坏的希望。
指挥官将目光投向远方，在舰坞的更远处是一座高塔，它长得一副很“实用主义”的样子，塔身突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球体，仿佛长了肉瘤，塔尖反射出刺眼的阳光。
巴比伦之塔，天命的特殊研究所，对外公开宣称的是探索崩坏能的转化与利用，但有坊间传闻……算了，指挥官摆了摆脑袋，不想也罢。
“指挥官，你忙完了没有。”门外响起薇切恩的声音：“我们要准备去见这里的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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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晨昏小队全员站在这只黑色巨蛋产生的阴影下， 这里有数名警卫，身上的黑衣让他们和这栋建筑物融为一体，手中的枪支都是最新型号，保险呈打开状态。
“证件。”
薇切恩递上自己的证件，然后在士兵的示意下穿过玻璃门，接着是查莉娅、黛蒙德。指挥官向面前的军人递出证件，在对方返还时没有拿稳。
“抱歉，”指挥官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对方没有答话，手还保持着递出证件时的样子，仿佛运转中的机器突然遇上程序错误。等指挥官想要穿过门禁时这个家伙才缓过神来。
“证件。”冷冰冰的话语。
“好吧好吧，”指挥官叹了口气：“真是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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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本以为要去的是会客室：由柔性材料构成的墙壁、红色的地毯，天花板上垂下水晶吊灯，松软的沙发和滚烫的茶水。他们风尘仆仆，急需休息，可接待人员一上来就把所有人往反方向带。
指挥官任由舰坞内工程照明用的紫光划过自己的脸颊，这部工程电梯里的气味让人不免联想到早上的那架安12。
“厂长好勤奋啊，” 薇切恩说：“现在都还在工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负责带头的，秘书模样的男人回话：“毕竟最近有多艘战舰要完工了，你们也知道，天命方面一直催的很紧。”
电梯门开了，于是他们穿过狭长的金属走道，走到舰坞的总装控制室前。带路者刷了自己的磁卡，然后向晨昏小队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个挑高的房间，里面被一个巨大的环形控制台占据了五分之一的空间，控制台边是几张巨大的桌子，上面的混乱程度让人回想起小学生活，纸团散落一地，一个被很随意关上的抽屉露出睡袋一角，里面的工程师大都不修边幅，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的演算着什么。
然而最瞩目的东西并不在房间内，那是一只金属巨兽，与之相比旁边排列的一系列舰艇都黯然失色，玻璃墙无法阻挡它的气势，透过它巨大的头部就可以想象出它的体积，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衔住六边形的巨炮，两侧照明灯发出的光束暴力地塞满整个空间。如果说这艘战舰是鲸，那标准战斗用舰就是些小鱼小虾。
“薇切恩姐姐，我想要这个。” 黛蒙德眼睛射出了光。
薇切恩转向黛蒙德，露出一个安慰性的微笑，黛蒙德无论是从身材还是心理上看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薇切恩不了解这艘舰的细节，但是她很清楚航空母舰的造价与用途，这艘舰无疑会配给给瓦尔基里最核心的部队，而晨昏小队的评级最高只有B级。
乌克兰第二造舰厂的厂长是一名驼背的老太太，此刻她正伏案与一堆图纸厮杀，指挥官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老人猛地抬头，黑眼圈清晰可辨：“对了，今天好像还有女武神小队要接待，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秘书官！去准备……”
“晨昏小队，长官，”指挥官立正敬礼：“感谢您的付出。”
“这没什么，只是尽我的本分而已，”老人四处张望：“你们随便搬把椅子凑合吧，抱歉这里没有茶叶，咖啡倒是不少。”
喝下咖啡似乎让厂长的脸色好上不少，但声音依旧有气无力：“你们听说了造舰场发生的事件吗？”
“长官，”查莉娅说：“我有所耳闻，第二造舰厂内近期一直有工程师神秘死亡。”
厂长点点头，双手在控制台上操作一番，一段影像被投射在空中：这是一条普通的走廊，接着一名戴着工程师胸牌的人出现在监控之中，男人朝着路的另一端前进，突然画面糊成一团，只剩声音。声音由大口大口的吸气呼气转为痛苦的嚎叫，最后扭曲为将死之人从地狱之中发出的呼喊。监控恢复正常，男人的尸体出现在视频中央，他面色漆黑，舌头伸到了不可思议的长度，头上长着撒旦般的犄角。
所有人都沉默不言，这种现象在科技尚不发达的中世纪曾被解读为魔鬼附体，而在天命内部，有针对此的专有名词：死士化。
“连上最近这一起，这已经是第二十起了。”厂长说：“二十具尸体，除开这些之外，设施内部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厂长，”指挥官问：“没有留下视频吗？哪怕一次。”
“没有，事后调查显示监控系统一切正常。”
“薇切恩，”指挥官说：“我听说你对崩坏产生的相关现象多有涉猎。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吗？”
薇切恩从座位上站起，开始踱步：“众所周知，死士化是上位死士同化人类的一种方式，同化过程中对崩坏能适应性差者会当场暴毙，而其余的则会变成死士的傀儡，很显然，这些人的崩坏能适应性都不达标。”
“那监控？”
“高阶崩坏生物所产生的崩坏能脉冲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薇切恩接道：“干扰监控不足为奇。”
“多强的个体可以产生这种程度的干扰？”
“魔神级死士或帝王级崩坏兽。” 薇切恩答道。
寒流猛地横穿房间。无论是魔神级死士还是帝王级崩坏兽差不多是晨昏小队可以与之战斗的极限，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胜负也就在五五开。
“我们可以在空中派驻无人机，”指挥官说：“每隔一段时间就对舰坞进行崩坏能扫描，虽然舰坞内吧的崩坏能浓度明显高于自然环境，但是如果对方是如此高阶的崩坏生物，那么区分度应该还是有的”
“事实上，”厂长说“我们在第一起事件之后就这么做了，一开始设定扫描的时间间隔是十分钟，但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作用，慢慢的时间改为八分钟、七分钟……现在我们设定的是五分钟，这已经是我们可以达到的极限了。”
“这不可能！”指挥官从椅子上弹起，长官，请问从大门到这个工程师遇害的地方一共需要穿过几道门。
“六道。”
“也就是说，”指挥官皱眉：“这个高阶死士穿过门口的持枪警卫，越过六扇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打开的密码门，找到猎物并注射崩坏能，接着离开舰坞，这一切只花了……五分钟不到？要知道这还是舰坞内部所有人都对其视而不见的理想情况，厂长，哪个级别的死士都办不到这点。况且我还没有听说过拥有隐身能力的崩坏生物。”
“但事情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厂长走向桌子，又端起一杯咖啡：“你们的任务，不是找到死士并歼灭而是保证这里的舰艇顺利完工，这是第二造舰厂生产的最后一批舰艇了。”
“最后一批？厂长，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极东支部的战舰数量一直就不太充足，”厂长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背着手走到指挥官面前：“我从第一次崩坏之后就在这里当工程师了，那时造舰厂正处于鼎盛时期，我们雄心勃勃，为自己的工作感到无比自豪。”
她笑得有些凄凉，跌回椅子上，皱纹一瞬间爬满了她的脸：“解体时全厂广播都在播放苏联国歌，那些老专家在地上蹲着泪流不止，我自己也有一种感觉，位置虽然没有变动，却像是失去了家园，达瓦里氏，乌克兰国歌已经实行快八年了，可每次提到国歌我的脑中都会响起牢不可破的联盟。”
老人转向玻璃幕墙，双手撑在控制台上：“072型航空母舰新搭载了全智能AI，采用列昂诺夫反重力引擎驱动，光甲板就长182米，谁不希望看到这样雄伟的工程学奇迹诞生在自己手中呢？可是现在不行了——一艘这样的舰需要700多个相关的工业、8000多家相关的配套厂家，还需要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它们整合起来，而那种强大的凝聚力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乌克兰和俄罗斯势同水火，经济还都萎靡不振，这个造舰厂最多可以供三十七艘大小舰艇同时开工，可是现在这里在建的只有十五艘，就这样人员也还是严重不足，我不得不身兼数职，指挥官，我个人对极东支部的情况表示同情，可乌克兰已经无法负担起这座工厂了，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
指挥官点点头，向厂长行了个军礼，领着晨昏小队离开了控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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